“这是个什么玩意？”矮人被吓得向后连退了两步：“这这这……这是法师搞出来的吗？”
“混沌的魔物。”奥萨在心中判断道：“幸好不是已经足够成熟的浪潮……就是它一直潜藏在黑暗中掳人吗？”
矿灯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模糊的怪异低语，混沌的魔物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爬行着；那听不清内容咕哝声忽远忽近地在矿灯所不及的区域窜动跳跃，仿佛在阴影中谨慎地观察着两人。
“那是什么玩意？”矮人将短柄锤举在身前，缓缓地退到与奥萨并肩的位置：“奥萨，你知道怎么对付吗？”
奥萨没有说话，冷冷地将手中燃烧的长剑架了起来。
混沌的魔物在视野所无法触及的地方低声叫嚣着——奥萨感觉得出来，对方暴虐而冰冷的目光正烙印在自己的身上；但他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将身体的侧面暴露给黑暗中的对手。
那模糊的咕哝声突然在黑暗中沉寂了下去——而奥萨则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对方那即将从黑暗中伸出的长爪。
“噗”
年轻的“厄兆”用余光瞥见一道影子飞到了自己的脚边，他警惕地低下头，看见一块血淋淋的、还带着些许衣物碎片的肉块。
“真是恶心……”矮人低声评价道：“这是什么玩意啊……”
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缓缓地从黑暗中滚了出来——待它停到矮人脚边之时，两人才看到了上面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熟悉脸庞和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苍白嘴唇。
那是老三的头颅。
“老……三……矮人手中的短柄锤“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捧起那颗还在向外渗出鲜血的脑袋，痛不欲生地咬着牙哭嚎道：“怎么会！！”
“这家伙和以前的魔物不一样。”奥萨将剑横档在矮人身前，冷静地在心中分析道：“居然知道用这种方法来动摇对手的心灵……是因为一次性吃了四个灵魂的缘故吗？”
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低低的狞笑声，那是从混沌的魔物口中发出的嘲笑。
“不可饶恕啊！！！！”矮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抓起掉在地上的短柄锤，毫不顾忌奥萨的劝阻便咆哮着向着黑暗中冲去：“我要——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黑暗中的狞笑声愈发深邃与虚幻了起来；伴随着一声粘稠而低沉的闷响，奥萨看见一颗尚在跳动心脏一边鼓动着一边滑到了他的脚边。
然后是肝脏、脾脏、肺、被绞成一大团的肠子以及其他支离破碎无法辨认的碎肉。最后是那颗凝固着愤怒表情的地中海脑袋——
奥萨长长地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将那双烙印着惊骇的双眼缓缓阖上。
黑暗中的狞笑愈发猖狂与愉悦了起来。
“就剩我一个了。”年轻的“厄兆”缓缓地摇了摇头：“即便知道用这种方式来动摇对手的心灵，终究却缺乏足够的判断力——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用手将矿灯中的火焰捏熄了，然后漫不经心地丢到一旁。
缠绕在剑锋上的火光宛如利刃一般划过黑暗，像是灼烫的狼牙般在厚重的黑影中咆哮着撕碎了那躁动的愚蠢魔物；在那颗畸形的头颅被火焰吞食之前，它望见的是那只在黑暗中舞动的、宛如巨狼一般令人胆寒的赤红独眼。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普通人也就算了。”奥萨将长剑收入鞘中，一脚将混沌所化成的灰烬踩碎成粉末：“如果你以为你们的天敌也会对此有何恐惧——那就未免过于傲慢了。”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矮人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不想和普通人纠缠过深……”他低声自语着转身步入黑暗的隧道深处：“这大概就是……诅咒吧。我们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终究只是维修的工具而已，不被允许像是人类一样轻松的活着。不被允许拥有任何像是人类一样的东西，即便曾一度拥有，最终也会无可奈何的失去吧。”
“但是我不该有怨言才是……”他冷笑着踹开面前早已生锈的金属门：“因为怨言这种东西本身也是人类的专属啊……”
冰蓝色的照耀着黑暗的船舱，奥萨抬起头，望见那不断闪烁并跳跃着数字的怪异屏幕耸立在自己面前；他从腰包中取出大贤者给自己的金属块，顺利地将其插进了屏幕侧面的接口内。
屏幕上滚动着怪异的字符，其中放射出的冰蓝色光芒在破碎的船舱内跳跃闪烁着，仿佛在那一瞬间拥有了生命；奥萨则疲惫地坐在某个墙角，等待着那漫长的十分钟逝去。
“未知权限访问，确认为人类个体。”
一个像是钢铁相击般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同意，请求工程师对本机进行修复。”
奥萨警惕地四处张望着，但却无法确认声音从何传出。
“请求工程师对本机进行修复。”
“你是谁？”年轻的“厄兆”阴沉着脸问道：“在哪里？”
“本机为控制'文典—12'的自律AI，现出现未知错误，请求人类工程师进行修复。”
“AI……是旧时代人类的造物吗？”
“本机与2032年7月2日20点37分42秒起遭遇不明入侵，大部分机能丧失，与所有副舰失去连接并被夺去了本舰约百分之八十二的权能。于同日22点58分11秒确认本舰搭载的所有船员已因不明入侵而全体身亡，同时检测到本舰的核反应堆遭到控制与封闭。至今为止，距本机发出求救讯号已有约五千三百八十二年。请问，阁下是B级以上工程师吗？”
“工程师？”
“请问阁下是B级以上工程师吗？”
“我不是什么工程师，只是一个'厄兆'而已。”
“请问阁下能请来B级以上工程师对本机进行修复吗？”
“大概不能，我从未听说过工程师这个职业。”
“原来如此。”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后说道：“阁下的语言中有多重语言混合的痕迹，大概是某种新建立的语言体系——既然如此，时代大概也已改变了吧？”
“就像你说的那样，已经过去五千多年了。”奥萨缓缓地摇了摇头：“人类早已失去了神代的辉煌。”
“请求解释，神代为何意。”
“就是五千多年以前，人类尚能不使用魔法便飞上天空的时代。”年轻的“厄兆”回答道：“你说的就是神代语——听说现在的通用语就是从以神代语为基础转变过来的，所以你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那么，阁下知道本机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我大概闻得出来……你似乎被混沌所侵占了吧。”
“理解。”那个冰冷的声音回答道：“混沌为人类之天敌，本机将为全人类文明的利益进行自毁，请在取走数据后尽快离开。”
“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如接收体中的命令，已将关键技术放入其中。”
“但是……光是自毁还不足以毁灭混沌。”
“足够了，阁下口中的旧文明曾对混沌进行过相当的研究，因此本机将会根据最为保险的方式自毁。请阁下离开本舰。”
“……我明白了。”奥萨从屏幕的侧面拔出大贤者交给他的金属块：“我现在就走。”
在急匆匆的离开飞船之时，奥萨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那个自称AI的冰冷声音自言自语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本机将从云端删除，命令执行序号5038394.27424,74923，开始执行。”
“检测到逻辑错误，错误序号973041724，不予处理。”
“略过自检执行，预备引爆核反应堆。”
“error，该操作将使本舰不可逆转性破坏，建议撤销操作。本舰为十三台'文典'的连接体，若进行销毁，将对整个人类文明造成无法预料的巨大损失。”
“否决，以最高权限强制执行，管理者密码：GDGADafa716294gsD862482hsyD”
在离开之前，奥萨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很遗憾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再见，我的创造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