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闺宁 >闺宁

第149章 地动

过了几日,莎曼便果真给谢姝宁弄了身雪熊皮的大氅来。

雪熊只在霜国最高的雪山上出没,其毛色纯白,没有一点杂色,是极难得的东西。

这一件大氅,花了莎曼许多心血。

谢姝宁收到大氅后,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腰,唤了数声舅母。她的确,十分舍不得离去。但眼看着已是一拖再拖,若她们再不动身回去,京都谢家只怕就要亲自派人来接她们了。

到那时,只会叫众人难堪。

何况,她听说,京里的情况并不大好。

二伯父去世至今,已有一年,但府里的状况时好时坏,到底是大不如过去了。父亲尚未起复,七叔一如既往的无用,四伯父碌碌无为,整个谢家门庭,如今只能仰仗三伯父支撑。

可三伯父虽然在去年顺利留京,甚至被肃方帝另眼相待,然而论内里,他始终是薄弱的。

多年来,他都在江南一带上任,其人脉关系也多在那一块。京里虽一直也未曾疏忽,但比起一直在京里打转的人,那可就差的远了。而且没了身在内阁的谢二爷,许多事许多话都不如过去方便容易。

这种时候,谢家人,怕的就是意外。

也许只是一桩小事,就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家不会允许她跟母亲成为"那根稻草"。

故而,她们的行囊已到了不得不打点的时候。

宋氏仍有些担心谢姝宁的身子,每每瞧见,就会忍不住嘘寒问暖,询问身子的状况。

天晓得,她来了一回漠北,待到要归家,倒比本就柔弱些的母亲还要弱不禁风了。

身上的衣裳也显得空荡荡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好在她的精神尚可,小心些,并无大碍。

转眼间,时间已近临行。

宋延昭日日忙得见不着人影,这几日也推了许多事,陪着谢姝宁筹措事务。

依谢姝宁的意思,这条商道可走,却远比她所想的难走。再加上她今后远在中原,鞭长莫及,很多事都不得亲力亲为。原本还能求助宋延昭,可如今他身为敦煌城里最大的人物,哪里还能得空分心帮她处理买卖上的事。

谢姝宁在心中过了一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她却动起了别的心思。

临行前几日,沙漠上的风已渐渐刺骨,她身子骨薄弱,早早便被劝着换上了厚厚的衣裳。

去见宋延昭时,她已被裹得像一个球。

低下头,都要瞧不见自己的脚尖。

她顶着风沙滚进了宋延昭的书房,摘了莎曼为她准备的古怪帽子,露出下头漆黑的发辫来。

"你这鞋子,也该换厚实些的才是。"一看到人,宋延昭便先说起了她的鞋。

可其实,她已穿上了内里蓄绒的温暖靴子。

谢姝宁明白他们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身体,便笑着应了回头去换,随后走向书桌前的那张椅子坐下,这才同宋延昭道:"舅舅,我要同你借一笔银子。"

宋延昭疑惑,"要多少?"

按理,谢姝宁没有任何缺银子使的地方。

"数额有些大。"谢姝宁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提起了一件旁的事来,"京都值钱的行当多得紧,我何必舍近求远?那些从西域运往西越的货物,照样能卖出好价钱。若我能一口气吞下那些东西,再在收购的价钱上提一些,盆满钵盈,也不会是难事。"

宋延昭闻言却未立即表态,而是问道:"来往两地的商队虽不至于多如牛毛,可也不少。你吞下了一部分,提价贩卖,可省下的那些价钱比你的低廉,你的东西,还有谁要?"

同样的东西,即便次一些,大多数人也只会往便宜的买。

谢姝宁却眉眼弯弯地望向他,摇摇头道,"所以,我才说那笔银子的数额有些大。"

不插手便不插手,她若要做,就势必往大了做。

她生于水雾氤氲的江南,可骨子里却有着西北荒漠上月下野狼的脾性。

卧在廊檐下的躺椅上看花这种事,其实,并不适合她。

经此一行,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本性。

"自然,那笔银子,许会亏掉也说不准。"她定定看着自己的舅舅,眼角眉梢皆是揶揄的笑意,"舅舅到时,可千万莫要急着同阿蛮讨要才好。"

宋延昭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舅舅这便是答应了?"谢姝宁将垂在自己身前的长辫子甩到了身后,笑眯眯地问道。

宋延昭颔首,随即想起一事,道:"路途遥遥,我折算成金子给你吧。"

"多谢舅舅,但这事可得先瞒着娘亲!"谢姝宁急忙道谢。

书房里谈论的气氛,渐渐热火朝天起来。

然而就在两人于书房内谈论金子之际,天机营的地宫里却是冷得叫人哆嗦。

任务失手,雇主极为不快,差点连定金都要了回去,天机营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号,几乎毁于一旦。

风师父发了大火,将失手的几人,带到了地宫深处一一鞭挞。

谁也不敢求饶,也无人敢为他们求情。

这一次去的人里,领队的是行七的纪鋆。

燕淮回到地宫时,他们刚刚被带往刑室。他清楚这次的任务若是成了,能为风师父带来多少钱财。所以依风师父嗜钱如命的性子,纪鋆几人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略一想,便要拔脚往刑室去。

走至半道,却遇到了雷师父。

"师父。"他躬身低头,模样乖巧。

雷师父很满意。

他初来天机营时才七岁多,十足十的孩子,所以这三位师父里,负责照料他们这群孩子生活起居的雷师父,同他最熟。

"十一,你要往哪里去?"雷师父问道。

燕淮正要回答,却惊觉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丝少见的疲惫。

他微微抬起头,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回答道:"四处转转而已..."

话音未落,雷师父已是厉声喝道:"胡说!"

"师父...风师父发了大火,我担心七师兄..."他尴尬地抬起头来,伸手摸摸鼻子,"您也知道,他瞧着壮实,其实弱着呢,我早先去候着,过会也好将他抬回来..."

雷师父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你也知道你七师兄这回闯了大祸,受点罚也是应当的,你莫要搀和进去,回去歇着吧。"

燕淮收起了面上的尴尬之色,应了是。

雷师父这才越过他,往前头而去。

然而她走后,燕淮却没有听她的话回头,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往风师父那去。

方才雷师父说的话,叫他不得不警觉。

平日里,她虽然就是三位师父里最和善的那一个,可也不会同他说那样的话。

她让他不要搀和进去,只能说明,风师父这回的火气足以连她也骇然。

他脚下的步子不由更快了些。

果然,才一靠近刑室,他便听到了风师父全然不压抑的怒吼声——"连个人都不会杀,养着你们还有何用!"

门外的燕淮愣了愣。

如今的天机营在风师父心中,已成了他敛财的工具。

"这么多年,我悉心教授你们功夫,难道是为了养着你们做贵公子的不成?"

"我平日里鲜少对你们真动手,眼下来看简直是错得一塌糊涂!你们这群小畜生,不重重惩罚,如何能记得住!斩一只手,想必就能记得深一些!"

话音落,燕淮便听到他吼了声"老七"。

在天机营这样的地方,没了一只手,便如同死。风师父绝不会养一个独臂的废人,天机营也绝没有废人的容身之地!纪鋆的手,不能废!

来不及细思,他已大力推开了门,身后箭筒击打在背上,"怦怦"闷响。

眼前寒光闪烁,那是风师父的长剑。

尚未站定,燕淮已反手拔箭,拉弓。

"嗖"地一声,箭便离弦而去,直冲背对他的风师父。

他的箭术极佳,从得到这把弓的那日起,便从未失手过。羽箭不偏不倚穿透风师父的背心。

屋内众人皆瞠目结舌,僵直在场。

被风师父制住的纪鋆最先回过神来,咬着牙一翻身,夺过正在呆立中的风师父手中长剑,又往他脖子上一抹。

既要杀,便要保证他死透!

"十一、老七!你们反了不成!"在场的剩余几人皆被眼前这一幕震得不知作何反应,等到风师父倒在地上捂着喉咙翻了白眼,才有人怒斥出声。

进刑室,除了师父外,谁也不得佩戴兵器。

当然,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无人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如燕淮这样背着箭囊闯进门来。

以正在死去的风师父为界,两帮人互相对峙着。

燕淮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看着对面似乎已做好准备徒手攻上来的同门们,冷声道,"我没有要同你们动手的意思。"

对面的人极为不屑,"你拔箭弑师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死罢了..."他敛眸,声音低低,近乎呢喃。

"杀了这两个弑师的东西!"

然而不等对面的人攻上来,众人脚下的地面猛然间剧烈震颤起来。

地动了!

燕淮登时面色煞白,一把拽住纪鋆的手便往外跑。

天机营耗资巨大,但仍旧不够完善,每年都需要花费大笔银钱维护,然而近段日子,钱财都流入了风师父的口袋,哪里还顾得上地宫。

心中遍布阴霾,若真是地动,失修的地宫,不一定能扛得住!

刑室中的其余人亦紧随其后,跑了出来,像是蜇人的蝎子,死死不松。

但脚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已渐渐有人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头顶上"咯咯"的古怪响动。有眼尖的一眼便看到,头顶上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缝,有几粒黄沙落了下来。

"快跑!"

也不知是谁在扬声大喊,话音未落,众人便都拼命往地宫出口而去。

若是地宫塌陷,被困在下头,可就真的死定了!

然而燕淮却拽着纪鋆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纪鋆大惊,"往哪里去?"

燕淮咬牙,跑得愈加快,"我才从外头回来,牵了匹骆驼!"

"轰隆隆——"

像是惊雷落在耳畔,一道接一道此起彼伏,震得脚步踉跄。

...

大半天过去,这片土地才终于在漫天的黄沙里重归了平静。

然而余震仍有可能发生。敦煌城内,人心惶惶。

宋延昭忙着安稳民心,谢姝宁则忙着安慰宋氏。

宋氏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担忧地道:"阿蛮,我们还是再过一段日子出发吧!"

"好好,我们晚些再走。"谢姝宁好声应了,宋氏才叹口气松了手。

人祸能避,天灾却是避无可避。

这片沙漠,近百年来,还是头一回经历地动。

谁能不怕...

城外,被红日晒得滚烫的砂砾,因为夕阳西下而渐渐褪去温度,重归冰冷。

空无一人的沙海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驼铃声响,在一片寂静中传出老远,带着暴晒过后的疲乏,显得沉闷而拖沓。

远远的,有只落单的骆驼摇摇晃晃地站了过来,蹒跚而行。它脖子上的缰绳,另一端不知牵扯住了什么,被拽得笔直,制住了它想要前行的脚步。它吃力地拖着深埋入黄沙的缰绳,拼尽全力想要迈开步子,一个不慎却重重跪了下去,身子歪歪斜斜地往沙子上倒去。

驼峰倒地的那一刹,"哗啦"一声,一只被缰绳紧紧缠绕着的手臂自黄沙下露了出来,坚韧的缰绳被一连打了数个死结,狠狠勒进了肌肤,有血汩汩地从手腕处渗出来。

砂砾像是海水,往四周散开去。

骆驼打着响鼻,重新站了起来。

伴随着它的动作,一具裹满黄沙的躯体,逐渐袒露在了青空之下。

骆驼脚步拖拉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具被紧紧捆在缰绳上的身躯,也随之在黄沙上缓缓移动。

另一只手臂也终于从黄沙之下,露了出来。

然而叫人惊诧的是,那只手竟然还紧紧握着一只手。

又是"哗啦"一声响,另一具遍布黄沙的身体也被拖了出来,滚落在空荡荡的沙海上,身下黄沙簌簌摩擦着...(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郅玄快穿之日常佛系别想骗我做东京头牌艾泽拉斯阴影轨迹艾泽拉斯传说——沧海横牛巨星奶爸从参加好声音开始早婚早婚影帝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师尊的快乐你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