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熠驾驶机甲离开了擂台。
安全员顾不气愤, 快步过去搀住时霁:“时同学,先去医疗室。”
时霁没有动。
他不说话,看着架机甲扔下他飞远, 脸最后一点血色也慢慢褪干净了。
时霁轻声说:“组长……”
学院里没有这个称呼,安全员愣了下:“什么?”
时霁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僚机, 眼底透些迷茫。
他依然想要跟架机甲, 失血和疼痛侵袭着他的神经,时霁晃了晃,声音有些低微:“我有任务, 我必须要去——”
安全员再忍不住:“照顾这种人算什么任务?!”
整个军事学院的学员都知, 时霁是盛熠的观察手, 也只会是盛熠的观察手。
时霁军事学院就是为了照顾盛熠,有不少学院老师惜才, 想要介绍时霁去更好的地方,给他搭档更成熟的机甲操作员,都被时霁拒绝了。
时霁被星盗的奴隶贩卖组织解救, 才休息了一个星期, 就强行归队, 配合盛熠行了这么久的高强度战斗。现在只是一次身体原因导致的失误, 居然就被盛熠随手丢去了后勤部。
“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吗?”
安全员扯住时霁:“他把你扔给我们了!”
安全员已经有些气急:“你不是只听他的命令吗?现在他让你跟我们去,要把你交给展学长, 你——”
时霁问:“这也是命令吗?”
安全员皱紧眉:“怎么不是?他亲口说了,你现在该听我们的!”
时霁仔细想了想。
按照联盟军方的规定,盛熠给了明确的交接口令。
他现在的属单位和级,的确都已经移交给了后勤专业。
时霁:“好。”
安全员原本还担心说得太过分,他正要歉, 被时霁的反应引得发怔:“好什么?”
“我也想去后勤专业。”
时霁问:“请问后勤专业可以养鱼吗?”
安全员:“……?”
时霁:“是一条海豚,可能会比普通的鱼大一点,我喂它就可以。”
安全员:“……”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在时霁脸看见了真心意的高兴。
时霁的确是在高兴。
这些天,时霁都在反复考虑要怎么和盛熠商量转专业的事,还没得及开口,居然就达成了。
他照顾盛熠的这些年里,第一次收到了和身意愿一致的命令,这让他很想等盛熠消气以后,去和盛熠好好个谢。
“时同学……你了解后勤专业吗?”
安全员看着时霁的神色,反倒有些迟疑:“后勤专业是不战斗的,就算在演习里,我们也只负责搭营房、修机甲、供应伙食,我们整个专业,也只有展学长一个人拿过功勋……”
时霁轻快地点了下头,他弯起眼睛,明净温和的笑意又浮起了。
安全员莫名其妙看他半天,泄了口气,摇摇头,也没忍住跟着乐了:“你这人真怪。”
……不论怎么说,既然时霁愿意,事情好像就还没么糟。
安全员伸手,让他把力分到手:“能走吗?”
时霁点点头。
安全员说:“走吧,先送你去医疗室……我们的确可以养鱼。”
安全员提醒他:“你的海豚吃鱼吗?你得让它别吃太多,不然学员们就不够吃了。”
时霁借着安全员的力走了几步,认认真真记下他的话:“好。”
安全员搀住时霁,带着他跳下僚机,去了医疗室。
系统还在意识海里找俞堂。
它吓坏了,宿主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系统临时帮忙掌控时霁的身体,才一接触就被疼得退了。
系统不明白了什么状况,哭得直蹦小雪花,闪着红灯到处找人:“宿主,宿主——”
“了。”俞堂说。
系统吓了一跳,直扑过去:“宿主!”
俞堂还有点晕车,晃悠悠坐下,揉了揉额角。
刚才最后的一场爆炸的冲击波太强,他没能躲开,直接被震了时霁的身体。
导入剧情以后,意识海直接和脑域相连,俞堂花了不少时,才把一个1一个0地倒腾意识海。
的路,俞堂没忍住,顺手了点在个世界学到的人类行为心理学知识。
“成功了没有?”
俞堂没看全剧情,他打开商城,给兑了杯冰可乐:“盛熠把时霁扔去后勤专业了吗?”
“……扔了!”系统有些惊讶,“是宿主在外面做了什么吗?”
俞堂插吸管,喝了两口:“我兑了几张卡。”
被弹意识海,他只能使的员工后台,索性动盛熠提供的能量值,挑了个性价比最高的。
时长三秒的初级催眠卡。
因为只有三秒钟,不要说催眠,连潜意识暗示都算不,充其量只能让人现一快得抓不住的闪念。
因为几乎起不到任何质性的作,所以即使定价便宜得不可思议,这张卡销量也一直非常低迷。
甚至多买还有打折优惠。
俞堂没忍住,主动跳了商家的消费陷阱:“我直接囤了1000张,打五折,才花了79.9能量值。”
系统:“……”
怪不得盛熠会忽然想到把时霁扔去后勤专业。
能量值和经验点不一样,只能主角的正向情感提供,像俞堂这样一口气花去79.9的能量值,会造成主角对相应角色的在意程度大幅下滑。
系统问:“宿主给盛熠了初级催眠卡吗?”
俞堂点点头:“只了一张。”
系统愕然:“怎么会?只有三秒钟——”
俞堂:“怎么不会?”
系统闪着小红灯,看向光屏放的画面,沉默下。
俞堂的确兑走了盛熠的能量点,又一张初级催眠卡,让盛熠想起了时霁对任务不顾性命的在意。
时霁是盛熠相依为命的哥哥,是一直在保护和照顾盛熠的观察手和监护人。
三秒钟,一闪念,根本不足以改变人的想法。
一张初级催眠卡,最多只得及给盛熠一个选择,让他看到一种可能对时霁伤害最严重的做法。
是盛熠做了这个决定,又为的恶念找到了足够的理。
……
俞堂又兑了杯可乐,往里面加了两块冰。
冰块叮当撞着玻璃杯壁,气泡发微小的爆鸣声,围着冰聚拢成了漂亮的一团。
在时霁的记忆里,这是最享受的时刻之一。
“宿主,宿主。”
系统还是有点担心:“盛熠的正向情感被兑走了79.9,他暂时不会么在意时霁了,会不会影响剧情……”
俞堂咬着冰可乐的吸管:“当然会。”
系统:“……”
俞堂问:“你看后面的剧情了吗?”
系统愣了下。
它忙着到处找俞堂,暂时还没得及看详细的小剧情点,连忙打开光幕。
……盛熠错过了这次的名额。
盛熠气得快疯了,给往死里加训练量,没日没夜地疯狂特训,
盛熠在意时霁,想和时霁一起变强,让时霁尽快恢复成当初个第一观察手。
如果没有改变剧情,时霁会被他一起拖。
时霁拖着一条残腿,负重陪他跑五十公里,陪他对战,陪他练习格斗。
时霁倒下去,盛熠又把他泥水里拖起。
时霁左腿的韧带被他活生生练断了。
“……”
系统现在也想不通了:“这种人为什么也可以当主角?”
“因为这是只有工具人才能看到的详细剧情。”
俞堂说:“我去看了原著……原著里,这一段只有一句话。”
属于主角的大量篇幅,是盛熠和叶含锋的几次碰撞交锋,是盛熠在这次挫折后,怎么虐式的玩命训练,怎么硬生生凭借单人力冲一百名,获得了参加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战斗的资格。
属于工具人的,就只有一句话。
“在这次疯狂的特训里,盛熠永远失去了父亲留给他的观察手。”
早期的盛熠目中无人,武断偏激,像台失控的、伤更伤人的狂暴机甲,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些善意和关心。
时霁对盛熠而言是最特殊的,所以盛熠顽劣暴戾的一面,也只会倾泻在时霁一个人身。
直到这一切终于被时霁的死画了一个句号。
悬崖勒马,浪子头。盛熠这些不堪首的过往,也被和时霁一起,永远埋葬在了一方小小的坟墓里。
即使后和叶含锋在一起,对盛熠而言,时霁也永远是最特殊的个人。
俞堂关掉投影,冷静评价:“我永远是最特殊的个他大爷。”
系统:“……”
俞堂问系统:“我们这本书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有好几项……都是阶段性任务。”
这本书里,因为时霁只是半本书的工具人,俞堂并不需要为整本书的结局负责,也不需要保证两个主角在一起。
时霁只会有每个阶段的功能性任务,他们这个阶段的任务,就是“让盛熠彻底跌落到最绝望的谷底。”
在原著里,这一阶段的功能性任务,是通过时霁力的不断下滑达成的。
经过了一个假期的疯狂特训,时霁的表现反而更差,在开学的考核里,时霁甚至没能陪盛熠入五十的角逐。
在替盛熠挡下一次对方的攻击后,时霁昏迷在了驾驶座。
是很普通的攻击,只是利次声波让人的意识产生震荡,即使是一年级的学生,最多也只会短暂眩晕一段时。
对面的学员吓得脸色苍白,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反复解释着的确只行了一次威力最小的次声波攻击。
没有人知发生了什么事,时霁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开学考核结束了,盛熠的排名终于彻底滑落到了整个学院垫底的位置。
这个时候,时霁的身体检查结果也已经,被送到了军事学院。
时霁不适合再驾驶僚机了。
“跌落到谷底的评判标准,是盛熠开始失去了愤怒的动力。”
系统说:“他不再愤怒,也不再质问了,他整个人都被绝望击垮,甚至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有天赋……”
系统停下,看着正在下单战斗相关技能卡的俞堂:“……宿主。”
“我就是囤一囤。”俞堂解释,“以防万一。”
系统心情有些复杂,它看着半个仓库的初级中级高级战斗技能卡,不太认为它的宿主是打算以防万一。
“宿主。”系统努力闪着小红灯,提醒俞堂,“我们这一次不太方便ooc……”
俞堂:“放心,不会ooc。”
系统愣了下:“为什么?”
“被震去以,我检查了一下时霁的身体。”
俞堂说:“我发现时霁其已经被改造过一次了。”
系统愕然。
俞堂已经解析了时霁的全部数据,他把代码拉,密密麻麻投在光屏:“在他的思维模式里,曾经被植入过一段程序,是这段程序把他改造成了仿生人。”
俞堂切换光屏,把里面整整两页代码标红:“这段程序可以无限提高时霁的服性,抹杀他反抗的意识,修改他不符合要求的语言和行为举止。”
换句话说,时霁天然就被植入了一个反ooc的低级智能系统。
“这才是项研究被紧急封禁的真正原因。”
俞堂说:“课题只是个幌子,他们根本不是在制造仿生人。”
俞堂:“他们是在把人变成仿生人。”
系统错愕得几乎发不声音,它检查了一遍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可是宿主,这个世界还没有能力给正常人植入程序……”
俞堂问:“不正常的人呢?”
系统愣了几秒钟:“……电子风暴?!”
“本书里,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俞堂:“温迩研究了通过人为干涉形成电子脉冲,吸引电子风暴的方法。他试图和军方合作,这种方法研制电磁武器,被军方拒绝了。”
俞堂:“然后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再也没把这项跨世纪级别的研究成果拿,试着在别的地方过?”
系统理解了俞堂的意思:“温迩不是这种人……他不可能甘心的。”
系统调备案,仔细搜索了一遍本书的剧情:“温迩一直在偷偷制造电子风暴。”
“他不在乎人的性命,把人当成小白鼠,有很多人因为他的研究,失踪在了电子风暴里。”
系统慢慢念完:“……只有一部分走电子风暴的人,还能够重新到现生活。”
些没能到现生活里的,一直被认为是于没有被及时搜救到,静悄悄地消失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些人被以为是消失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没有人知,些没能的人,作为电子风暴里的“空壳”,成为了另一个项目的验体。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想不通:“只是随机挑选几个经历过电子风暴的人做仿生人?时霁是恰好有这个天赋——”
“不是恰好。”俞堂说,“时霁是被选中的。”
系统悚然。
俞堂:“之,我去查了一下……这个仿生人研究的科学部负责人,就是温迩的导师。”
“有关电子风暴的研究,比我们想的更早。”
俞堂:“温迩攻破了最重要的两个关隘——吸引电子风暴,和判断电子风暴里的人准确的落点。”
对温迩说,这只是两项研究,为了救他臆想中的个“蒲影”。
对温迩的导师说,这意味着他们终于有了完整的办法。
他们先挑好有足够的天赋的人选,刻意引诱这些人落入电子风暴,判断准确落点,再把人带验室。
入电子风暴的验体,会现人格的散逸和解离。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植入一段程序,一步抹杀验体作为“人”的意识,同时保留下ai没有的随机应变力和判断能力。
他们可以制造最优秀的人形兵器。
“这还不是最后一步。”
俞堂说:“成功植入了这一段程序的人,就具备了和智能ai融合的基础。”
时霁不是唯一的仿生人。
在他之,一定还有不止一个或成功、或失败的人形兵器被制造。
只是现在,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都已经完成融合,变成了冷冰冰的ai。
“所以,修复卡还得再帮我囤一沓。”
俞堂说:“身体修复的……程序剥离交给我,这个我在行。”
系统过神,连忙打开商城:“宿主要帮时霁治腿吗?可他的意识就算还能剥离,也已经在电子风暴里逸散了很多……”
“都在风暴眼,给庄域存着。”俞堂说,“两天我还去检查过。”
系统一愣。
在离开本书的时候,俞堂并没和个失去了所有队友和部下的军人正式告别。
俞堂像是对这件事没有更多的兴趣,只是把地图交给了庄域,就再也没提过。
可现在,俞堂打开的电脑,却分明是庄域失踪的一整个小组的资料。
最面显示的一页,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代号是s7。
还有一点腼腆,眼睛澄明干净,明明怎么看起都还涉世未深,名字后面却多了[已牺牲]的确认标识。
页面的右下方,有一小段正在动播放的录像。
是庄域曾经率领的特别行动小组。
时久了,画面的清晰度已经不算高,晃动的镜头里,是一群闹在一起的人影。
……
这些都是最顶尖的精英特战队里选□□的,最优秀的军人。
他们刚结束训练,时霁的身影赫然夹在里面,他年纪小,身形比别人单薄很多,却和每一个战友一样灰头土脸滚了一身的泥水。
时霁的左腿有一点拐,他一瘸一瘸地慢慢磨蹭,越走越慢,终于落在所有人后面蹲下去。
庄域快步去找他,看见时霁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时霁扯到花坛边,仔细检查韧带脚踝,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往下捏。
腿是最要紧的,一点事也不能。
庄域怕耽误他途,扯着时霁追问,心急忘了防备,冷不丁被人背后扑。
时霁踩着花坛蹿去,攀作训器。
时霁的动作矫捷,再看不半点崴了脚的影子。庄域察觉了当,作势抬腿要踹,已经被人控制住了动作。
他拧身去隔档后面的挟持,又有新的人影混战局。
训练的时候,谁都别想庄组长这里占到一星半点的便宜。这些人摩拳擦掌合计了个圈套,把小不点推当饵,全埋伏在这里等他。
没过几分钟,一群人就乱七八糟地叠在了一起。
不是正经的格斗训练,每个人都笑得没了力气,你抱着我的大腿,我绞着你的胳膊,谁也不肯先松手。
录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丈夫好脾气地过去,把战友们一个个耐心拆开。
妻子在摄像机后,笑着叫他老隋,撺掇着爱人手,把小不点也拽下塞去。
……
不会再有人突然蹦偷袭庄域了。
这些人失踪后,庄域一个人,每天守着空荡荡的宿舍和训练场。
“闲着也是闲着,义务劳动一次。”
俞堂揉了两下肩膀:“毕竟你们这个专业的世界,已经有三本书被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了,说不定在哪就能遇到熟人……”
系统闪着小红灯,落在俞堂肩,轻轻蹭了蹭他的宿主。
俞堂的话音不觉顿了顿。
他揉揉额头,看向投影现世界的光屏。
时霁和队友们一起坠入了电子风暴。
他在风暴里迷失了太久,又被植入了控制行动的程序,身已经找不到多少录像里个少年灵动活泼的影子。
他找不到他的队友了,也再找不到会拽着他检查韧带的组长,些说好了会一直带着他执行任务的人,都失散在了片炫目神秘的极光里。
俞堂记得时霁的粒子,时霁是这些人里迷失得最久的一个。
时霁的位置一直在变化。
他一直在电子风暴里搜寻他的战友,一直在试图找到哪怕任何一个。
他一直在找,找到已经忘记了要找什么、忘记了是谁,也还记得要服命令。
俞堂为了找他,把整个电子风暴翻了十几遍,才终于核心区域的暴风眼里把按规定战术动作隐蔽的人揪,扔了他所在的世界。
……
光屏里,时霁被俞堂重新设置了基础行动程序,已经被领到了后勤专业的水下基地。
他身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下水,只能坐在岸边小鱼喂海豚。
海豚探脑袋,叼走了小鱼,又轻轻叼住了时霁的衣袖,想拉他一起下冲浪。
干干净净的笑意时霁的眼睛里漾。
“……起码得把人家的身体照顾好啊。”
俞堂揉揉脖颈,没忍住笑了下:“照顾不好,头再见了面,庄中校要找我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