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薛焱觉得自己可能被沈放传染了。
他急于得到线索,可面对管家先生的为难,他既没有一言不合就冷脸,也没有用少爷的身份强迫他,反而向管家先生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语气十分难得带了些央求,一脸诚恳地说:“现在告诉我吧?好不好?”
天呐,我们家少爷怎么这么可爱!
老管家一颗心要被他深深的萌化了,觉得自己不说简直是罪人!
要知道少爷自中二期开始就越发沉默内敛,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这么软萌乖巧的一面了!
可是……
“焱焱,不是我不想说。”老管家十分苦闷,“我发了誓的……不能说。”
管家先生心里苦,都怪敌方太狡猾!
沈放大概预料到这位在薛家干了几十年的老管家有可能临阵倒戈,找他帮忙的时候,就已经用看似玩笑的态度引他起誓了!
薛焱有些失望:“真的不行吗?……发的什么誓啊,违背了会怎样?”
孙子都有了两个的万年直男老管家简直难以启齿,艰难的说:“如果违背……就有一百个壮汉爱上我……”
薛焱:“……”
虽然对薛焱来讲,被爱被追求是件幸福得不得了的事。然而毕竟,一百个也太多了点,而且关键的是,老管家的重音显然还在“上”而不在“爱”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他再逼问,那也显得对这位老人家太不人道了。
薛焱只好无奈的放弃,坐在餐桌前开始乖乖吃饭。
早餐非常丰盛,味道也都很不错,可他心里有事,就有些食不知味。
然而沈放似乎连这个也预料到了,在桌上贴了张小纸条,说已经把他必须要吃掉的挑出来单独放在了一个盘子里,吃光才算数。
看薛焱一口一口吃完了盘子里的所有东西,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管家先生这才赶紧上前,递过了他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袖珍型手电筒。
薛焱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拆出电池把内部也看了个遍,却终于发现,手电筒上并没有标号7。
他看向管家先生,管家先生无辜回望:“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只让我饭后把手电筒给你。”
薛焱搜寻半天无果,想了想,再次抬头:“我选择场外求助。”
管家先生按了手机。
几秒钟后,薛焱接到了沈放的来电。
沈放的语气缓慢而轻柔,隔着电话显得极为低沉暧昧:“宝贝儿,今天穿的是哪件上衣?”
薛焱的呼吸几乎立刻就跟着急促起来,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跟前天晚上你撕坏的那件一样的。”
沈放愉悦的低低笑起来,隔了一会儿又开口:“摸一把宝贝儿的胸口。”
薛焱初以为他在用电话跟自己*,险些就要脑子一热在老管家面前说出不堪的东西来,好悬及时反应过来,抬手摸了下胸前的衣袋。
——居然有东西。
那是一张便签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看上去一片空白。
薛焱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拿起刚刚的小手电筒按亮,照在那张便签纸上。
看上去一片空白实则用隐形墨水写了几行小字的纸张,在紫外线手电筒的照射之下现出了原形:好了,7龙珠已经集齐,现在我们可以召唤神龙了!宝贝儿,去储藏室吧,那里有属于你的真正的礼物!爱你,比哈特~
终于通关了!看来自己没猜错,冰箱里的七罐八宝粥就是关卡数目的暗示。
薛焱长出一口气,收起所有的道具,一步步走向了楼下的储藏室。
储藏室的灯是在门外的,似乎坏掉了,薛焱进门前习惯性顺手一按,预想中的光却并没有亮起。
可他还来不及反应,这个时候,已经推开门。
然后,就再也没有心思考虑灯的问题了。
遮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头顶的大灯也不亮,储藏室却并不是完全黑暗的。
星空投影灯在整个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上投射出逼真的漫天星光,叫人宛如置身深夜之中、星空之下。
而就在薛焱的正前方,一颗皎洁的月亮,正悬浮在半空中,静静地散发着暖黄的光芒。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走过去,随后,轻轻地捧住了那颗“月亮”。
——那是一盏月亮悬浮灯。
不知道用了什么工艺,它的外形并不是普通月亮灯常见的球形,而是无限接近月球真实的形状,就连表面的山峦沟壑都极为逼真。
内部暖黄的光源穿透薄厚不一的外壁,光亮明暗有致,浪漫美丽,宛如真正的天边明月。
黑暗里浮起月亮灯的底座上还贴了张小纸条,熟悉的手写体因为夜光墨水清晰可见:
摘下月亮送给你。
薛焱站在漫天星光之下,手捧着那个月亮,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可又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跳的又快又慢,一颗心又酸又甜。
这可真是诚意十足的惊喜。
他想,你要是愿意,我的心都可以摘下来送给你了。
熟悉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储藏室的宁静,薛焱从混乱激动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沈放在电话的那一端轻笑着问:“喜欢吗,宝贝儿?”
薛焱深呼吸,老老实实道:“喜欢的。”
“那就好。”
“你在哪儿?”薛焱忍不住追问。
“在家呀。”沈放笑嘻嘻,“就在家门口。”
这一刻,薛焱根本抑制不住想见到他的急切,一步不停的便跑出楼去,完全忘了他的矜持,丢了他的稳重。
沈放的确就在楼门口,跨坐在一辆破自行车上,一条长腿支地。
看到薛焱出来,他像多年前初见那次一样,对他露出一个带着不羁却灿烂夺目、无比英俊的笑容:“上来吧宝贝儿,哥哥载你去兜兜风。”
那自行车十分破旧,薛焱甚至怀疑那就是十年前沈放用来载他的那一辆,一样破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
然而这辆古董级别的老爷车居然神奇的承受住了两个高大健硕的成年男人的分量。尽管在薛焱也坐上去的那一刻,它就瞬间车胎瘪下去一大半,同时发出了十分惨烈的□□。
看人坐好,沈放喊了一句:“抱着你放哥,我们出发啦。”
这回薛焱没有再像小时候一样别扭,还没等车子动,就立刻用两条手臂缠住了他的腰。
沈放显然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笑了笑,还没开口,就听薛焱突然问道:“小哥哥,你要载我去医院吗?”
“哎哟哎哟,叫的我骨头都酥了!”沈放又是意外又是开心,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蹬动脚踏板,“我们不去医院,我们上学去。宝贝儿,你再叫我一声!”
“这么容易就酥了?小、哥、哥。”薛焱慢慢喊着他,同时将手伸进沈放的t恤,一本正经道,“我摸摸真的假的。”
沈放哈哈笑:“真的真的……别摸了,要摔了啊……手!往哪儿伸呢,流氓!”
一直到两人骑车出了院子上大路,薛焱才把手从沈放衣服里拿出来,改成规规矩矩搂着他。
沈放心中有些纳闷,不知道他刚刚是中了什么邪,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薛焱平常的性格过于冷淡持重、沉默寡言,沈放倒是希望他能多像刚才那样,活泼一点。
一中离沈放原来的家很近,离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却挺远。
不过沈放倒是不急不忙的,一边跟薛焱说着话,一边规律的蹬动脚踏板,沿途还时不时热情的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个招呼。
车把上挂着一兜杏子,在嘎吱嘎吱的声音里摇摇晃晃。
快两个小时之后,二人终于抵达了他们共同的母校。
国庆长假第一天的上午,校园里的学生还没有全部离开,偶尔有个别学生从里面出来。电动伸缩门上“欢迎光临”四个字亮的冠冕堂皇,留出的那条稍微胖点就过不去的通道却明明白白告诉来人:那是扯淡。
沈放载着薛焱,停在电动门侧面的保安室窗前,抬起手敲了敲窗户。
里头的人把那条通道开大了一点儿,从保安室出来,冲骑进来的沈放喊道:“来了啊!”
沈放稳稳的把破宝马停在保安室门口,笑嘻嘻的回头说:“是啊。大爷您想我了吧!”
校工老大爷果断的“呸”了一声:“一见你就脑仁儿疼!”
沈放哈哈大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老大爷也算是沈放的故人了。从沈潜上初中第一天他来凑热闹时就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
沈放前两天过来打招呼时看到保安还是这位,还很庆幸了一番。
一中是全封闭式教学,而且校规十分严格,尤其是对占了学生人数95%以上的住宿生来说。那些严苛的条条框框,时常会让正处于多愁善感年纪的少年们感慨犹如身在牢笼。
沈放家近,走读,人热情人缘儿又好,加上有个做学生会主席的哥哥,不管是往校内带吃带喝还是往校外带人带东西都比较方便。当年为了帮那群可怜的住宿生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他没少跟这位看门的老大爷斗智斗勇,革命友谊十分深厚。
“得,那我们先进去啦。”沈放笑着把车把上的杏子解下来,放在保安室的桌子上。
老大爷横眉冷对:“哟,贿赂我?”
“那您收不收呢?”
“臭小子,难道你还想叫我跟你客气客气?”
“那就对了嘛。”
沈放跟薛焱两个人手牵手,走进了久违的中学校园。
十月份,道路两旁有些观赏花木的枝叶已经开始变色,呈现出不尽相同的淡红、深黄和翠绿色泽。花坛里,大片大片常见的矮牵牛、万寿菊被种成特定的图案,正开的灿烂。
学生们绝大部分已经离开,平日充满人气的校园此刻显得格外清净。
沈放停在高一年级教学楼外的一处台阶上,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突然开口说道:“宝贝儿,现在是体活课时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薛焱回头看他:“什么游戏?”
“捉迷藏。”沈放的脸上笑意盎然。
薛焱沉默了一瞬,说:“好。”
沈放叫薛焱先在楼间回廊的长椅上坐着,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三百,然后再去找他。
薛焱没有说什么,一一的照做了。
哪怕没有人监督,他还是在心里数够了三百个数,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沈放说跟他玩捉迷藏,可薛焱心里觉得,并不是,起码并不完全是。
鬼使神差的,或者说,心有灵犀的,他径直走向了高三年级教学楼附近的葡萄藤廊架。
已经是秋天了,葡萄早已经没有了,叶子都已经泛黄。
穿着高一年级校服的英俊男人躺在葡萄藤底下的石凳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笑,与当年那个午休时间躺在这里睡得安详的少年渐渐重叠。
时光仿佛一刹那倒流。
薛焱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像是怕会惊醒这梦一般的时刻。
上午不算强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葡萄藤洒在沈放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薛焱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像多年前就想做而没有成功的那样,用嘴唇轻轻的贴了下他的额头。
沈放嘴角无声的翘起来,突然睁开了眼:“宝贝儿,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初我哥跟我说这边有变态,不让我再来。这事儿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