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会因为愧疚而对徐杏有所迁就,以此来弥补她心中所谓的那点愧疚之情。但如果事情会牵扯到徐家大娘的利益和安危的话,那么那点愧疚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那、那我赶紧去和她说,重新挑个院子,让她赶紧搬。”徐夫人着急,起身就往外走,要立即去办妥这件事。
但却被徐国公拉住了。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想她今天也闯不了什么祸。这件事,明天再办不迟。”想了想,又问,“今天是她非要挑去那里住的?”
“是啊。”徐夫人说,“我让温嬷嬷带她去府上各处逛,正好就逛去了那边。她看到了那边有面湖,就喜欢上了。怎么了?”
徐国公目光凝在一处,意味深长道:“我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徐夫人知道丈夫的担忧所在,忙问:“那个风月楼,你派人去查了吗?可有什么消息?”
“查了。”徐国公点了点头,“倒挺正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而已。她昨儿去金光寺,也的确是偶然,也没有什么预谋在。可正因为一切都太正常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若一切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正常,那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也太巧合了些。”
“说书都没有这样巧合的。”
“你就是想得多了。”徐夫人听说是并没有查到什么,也就放了心,“那风月楼不过就一个青楼,又不是什么机密重地。若连你的人都查不出什么来的话,想来就真的是没什么。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的骨血,哪怕不是亲自养在身边长大的,可也是我们徐家的血脉。你以后对她好点,可千万别再像今天那样审她了。你对她好或不好,她是有感觉的。”
“我只要一想到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就心疼。”这样说着,徐夫人竟要哭起来。
徐国公忙哄着说:“好了,我知道了。”
徐夫人则趁机说:“好不易她挑了处喜欢的住处,还得要被咱们换了,真怕寒了她心。我知道她从前在风月楼的时候有过两个贴身伺候她的侍婢,你想想办法,把那两个婢子弄出来,也算是弥补她。”
“这是她求你办的?”徐国公问。
徐夫人很想帮忙把这件事情办下来,所以她在徐国公面前扯了个谎:“是我这样替她想的。她十多年都没和我们住在一起过,如今突然住到府上来,身边都尽是些陌生人,我怕她会不习惯。若是从前伺候她的那两个婢子能陪着她的话,她多少会舒服一些。”
“我知道,凭你的本事你是能做到的。看在她是咱们亲生骨血的份上,你就帮一帮吧。何况,不是还要说认她做义女的事吗?这就算是交换条件也成。”
“倒也不是不可以。”徐国公松了口,“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我就听你的。”
徐杏多活了好几年,对徐家这一家六口的性子,自然是摸得还蛮清楚的。她的那个父亲,极为看重权势和名利,满腹的阴谋算计,且不希望任何人去打乱他的布局和计划。
所以她心里多少也清楚,她自作主张搬到这儿来住,等她那个父亲知道了,他肯定会强行干预的。
那一世的时候,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东宫的小公子住在府上。她记得当时有一次她往这边逛走的时候,瞧见这边有一面湖,想过来到湖边散散心的,结果遇到了徐护,被徐护给拦下了。
她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来,问过徐护,但他不说。还是后来,后来太子殿下凯旋后,亲自登门接小皇孙回去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好些日子,这位东宫的小公子竟然就一直住在府上。
就住在碧波兰亭里。
也就明白了,为何当时她要往这边走时徐护会拦下她。
再后来,她也渐渐知道了徐家和东宫的微妙关系。虽然徐家大娘子如今是东宫良娣,但太子对徐家却是根本完全不信任,更谈不上交好了。
他领兵出征时,之所以把嫡子送放到徐家来,估计也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嫡子送到徐公手上,让他照看,那么徐家父女就没有机会再趁他不在京中时下手。
徐良娣害过小公子,而太子也丝毫不手软的回击过,给过教训,敲打过徐家。徐家父女是知道太子的狠绝和手腕的。所以,就算再希望这位小公子消失,断然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
怎么也得等到太子回京,再好好的把小公子送还给太子之后。
所以徐杏想,这个时候,她这个所谓的父亲是最怕会出什么意外的。而她如今住在沁芳小筑,就是那个意外。
“小珍小珠,你们想吃炙肉吗?”收拾完后,正躺在二楼走廊的贵妃椅上赏不远处湖景的徐杏突然开口说。
小珍小珠两个还在屋里忙忙碌碌的,忽然听到主子这样问,忙都候了过来。
小珍比小珠大几个月,看起来也更稳重一些,她忙问:“娘子是饿了吗?瞧着时辰也该到用晚饭的点了,一会儿婢子就去大厨房拿饭过来。”
徐杏朝和沁芳小筑只有一墙之隔的碧波兰亭望了眼,然后说:“你去箱底拿一粒金豆子,然后到大厨房要一扇猪排,一条五花肉,再要一些米面和各种佐料来。鸡蛋也要一些,各种菜蔬也拿一些。总之,但凡那边有的,能给的,你都拿点来。”
“小珠,你和小珍一块去。”徐杏吩咐。
徐杏想,一粒金豆子买这些东西绰绰有余了。她拿钱去换,大厨房的人肯定会殷勤的亲自把东西给她送过来,倒也不怕小珍小珠两个会拿不动。
小珍小珠两个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拂了徐杏这个主子的意思,只能应了声“是”。
小珍和小珠走后,徐杏就喊了姚嬷嬷来帮自己。从小厨房搬了炉子到二楼来,在徐杏的指挥下,姚嬷嬷把炉子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今天天公作美,风是从东往西吹的,她若在这儿炙肉的话,那香味正好可以顺着风一路飘去隔壁。徐杏就不信,凭她超高的厨艺,还骗不来一个正在长身体正是贪吃时的小孩子。
虽然这个小孩子比一般小孩子意志力可能要强一些。
但据徐杏所知,这位小公子还是挺贪嘴的。她这样做,也算是投其所好。
等大厨房那边帮着小珍小珠一道把东西送过来时,徐杏这边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望了望天,天也渐渐黑了下来,也该到了要用晚饭的时间。
太子把儿子送到徐国公府来,当然不可能真就不管不顾的把儿子完全交到徐家人手上。小公子李佼的身边,当然跟随有东宫的亲信的。甚至,如今李佼所在的碧波兰亭四周,都安排有东宫的暗卫在。
万一要是李佼出了什么事,那些暗卫肯定会从四面八方杀出来,保护公子。
李佼自几个月前被父亲送到徐府后,他就一直住在这碧波兰亭没出去过。府上一日三餐从不曾短缺过他,他要什么也都能要得到,从不曾受过冷落和怠慢。
甚至,这徐府的家主徐国公,每隔两三日还会亲自登门来拜访他。
不过,就算徐府的人对他再恭敬再客气再殷勤,他也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徐家人,也不喜欢父亲身边的徐良娣。
所以,对于今天突然搬住到隔壁的徐杏,他也是早先入为主,存了偏见了。
直到突然的,他鼻子很灵敏的闻到了从隔壁院子飘过来的炙肉的香味。
李佼从小被父亲严格要求,父亲在家的时候,他每日都早早起床习武念书。哪怕如今父亲不在京中,也是留了文武师父各一个在他身边的。
所以,李佼在徐家的这些日子,也并不轻松。
还和从前在东宫时一样,每日按部就班看书、习武、吃饭。除了徐国公,这府上的别人,他也没有见到过。
徐府的伙食虽然不算差,但也没有好吃到令他神往惦念的地步。
突然闻到这阵香味后,李佼的馋虫被勾出来了。
“曹安有,我让你去查隔壁住的是谁,你查到了吗?”李佼心思早不在书本上了,小人家拧着眉心问侍候在一边的宦者。
曹安有是太子李邺身边的近身内侍,太子离京后,就被指派跟着伺候李佼。
这会儿听小公子又问这样的话,曹安有笑着回说:“是一位小娘子,奴之前打听过后,有回来和你说过。”
“我当然记得你和我说过了。”李佼一本正经给自己找借口,并且脸不红心不跳,“可既然是府上的娘子,为何会自己在院子里单独做吃的?可见你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有误,我要亲自去打探一下。”
小公子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曹安有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见人说着话的功夫这就要走了,曹安有忙拦住说:“就算去,也得把今儿的书念完才行。太子殿下临行前可是对你两位师父下了军令状的,你不把该念的书念完,觉得你那位文师父会放你走吗?”
“真是麻烦。”虽然这样抱怨,但李佼还是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过,有馋虫勾着,他很快就学完了今天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