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到这个临时任务开始,伊地知的右眼皮就一直在疯狂跳动。
俗话说的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简直就是个不详的死亡预兆。
说实话,伊地知以前并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自从成为了五条悟的辅助监督后,每当他路过寺庙,都会忍不住进去拜一拜,虔诚地祈祷不管哪里神佛都好,保佑他不要在岗位上英年早逝。
可显然,今天各路神仙大概是集体休假去了,当伊地知开车来到五条悟的公寓下方,见到倚在路灯旁等候的白发男人时,他心中立马生出一种“吾命休矣”的预感。
果不其然,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上司坐上车后,第一句话就是兴师问罪:“伊地知,我等了三分二十七秒,一秒换算成一拳的话,你最好算算之后要在医院躺多久哦。”
伊地知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五条悟这个魔鬼,他没有心!
五条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地盯着驾驶座:“你刚刚是在心里骂我吗,伊地知?”
骂的就是你!伊地知嘴上光速否认:“绝对没有这回事,五条先生,我发自内心尊重您。”
“啊呀,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待会揍你的时候,我会下手轻点的哟~”
伊地知:……我谢谢你啊!
不干人事的傻逼上司也不知信没信,又阴阳怪气了一通,弄得伊地知冷汗直流,头大如斗,只能加倍小心地捧着这位大爷,心中纳闷五条悟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出个任务而已,不至于吧?
对于咒术师而言,是没有正常上下班时间这一说的,毕竟咒灵又不会遵守劳动法,所以大晚上的跑出去处理紧急任务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五条悟担着最强的名头,这种例子更是家常便饭。
以往他顶多指使着伊地知半夜跑去买甜品,像现在这样把“老子心情很差”几个字写在脸上的情况,却是很少见的。
伊地知安静如鸡地开着车,极力降低存在感,结果五条悟还是没放过他,过了会又突然说:“伊地知,你不知道吧,我啊,家里有人在等着我回去哦。”
伊地知:“咦?”
什、什么意思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等等,家里有人?!
“所以说,这种时候还要出任务,我真的超级不爽,本来应该是好好享受闲暇的时间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骗回来的哦,本来都计划好很多拉进关系的有趣活动了,那些不长眼的咒灵偏偏自顾自蹦出来,很讨人厌吧?”
骗、骗回来?伊地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五条先生,难道绑架了人家吗!就、就算是咒术师,犯法也是不可取的啊!
五条悟没看见伊地知的表情,继续抱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忍心把乖巧的未婚妻独自留在家中吧,你说对吧,伊地知——哦,我忘了,你没有女朋友呢,肯定无法感同身受。”
忙成狗的单身社畜感觉心脏被扎了一箭。
“啊哈哈……”伊地知只能干笑,但很快地,他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等等,未婚妻?!”
五条悟,那个性格超烂的五条悟——居然会有未婚妻?不,不对,应该说,竟然会有女性看得上他?!莫不是佛祖转世来解救世人的吧!
可如果五条悟真的有未婚妻,咒术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啊,单说五条家,就绝对会在他的婚事上指手画脚、大肆宣扬的。
伊地知心想,该不会是编造出来的吧?
似乎察觉到伊地知的想法,五条悟这货又不高兴了,极为不满地质问:“你在怀疑我说谎吗?”
上司阴森森的声音藏着十足的威慑,伊地知拼命摇头:“当、当然不是!”
“那你这么惊讶干嘛,怎么,我有未婚妻这件事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是这家伙不配!不配懂吗!
然而伊地知并不敢说出实话,他谨慎地措辞:“毕、毕竟五条先生眼光很高的吧,所以我猜那位小姐一定也非常出色。”
“总算说了句漂亮话呢,伊地知。没错哦,她是天下第一可爱——”五条悟得意洋洋地炫耀,那副尾巴快翘上天的样子令伊地知手痒痒,可下一秒,阴晴不定的男人就又变了脸,“你为什么要打听她,你对她很感兴趣吗?”
伊地知:“……”救命,不是这家伙首先挑起话题的吗?
五条悟神色更阴沉了:“不回答就当作默认,所以你果然是对她有兴趣吧?”
伊地知的右眼皮加速跳动,几乎都快抽搐了,此时他终于明白,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提醒,他就不该来这一趟的,很可能有去无回啊。
五条悟冷冷地:“伊地知,任务完成后,你就滚去医院躺上三个月吧。”
伊地知:“……”这种人、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也能有未婚妻啊,呜。
……
这次的任务地点位于一座建在山上的温泉旅馆,一天前,这家旅馆被秀知院学生会包场,用作团建场地,出资人则是身为财团大小姐的副会长四宫辉夜。
这家旅馆的生意一向火爆,主要是因为不知从哪里传出了“这里有能实现愿望的神灵,互相有好感的男女住进去后,就会百分百成为情侣”的说法,所以许多人会趁机约上心仪的异性来游玩,企图成功脱单。
四宫辉夜就是怀着这种不可告人心思的一员。
当然了,表面上,他们来此的理由还是十分正当的。
“很好,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老板娘已经跟大家讲过这里的传说,会长,你难道就不心动么?”一群人聚在卧室里玩枕头大战,四宫辉夜微笑地看着,实际上心思都放在旁边的男生身上,“快点行动起来啊,有了传说加成,你也可以顺理成章向我告白了吧!”
这时,白银御行轻咳了一声,问:“四宫,他们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指了指已经玩疯了的其他成员。
四宫辉夜眼睛都亮了,面上仍旧十分矜持:“好的。”
两个人悄悄出门,往树林里走去。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他们借着月光散步,却一直沉默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最后,白银御行忍不住了:“四宫,你对那个传说怎么看?”
四宫辉夜的笑容无懈可击:“是指情侣的传言么?我觉得,这也许是旅馆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神灵什么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话未说完,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四周的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一大截,本来天色清朗,此刻树林里却刮起了狂风,四宫辉夜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慌张地伸手拽住白银御行的衣服,才勉强稳住身形。
“发、发生什么事了?!”
头顶上传来白银御行吞咽口水的声响:“四宫,情况不妙……我们可能,遇上鬼打墙了。”
四宫辉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底蔓延出惊惧。
只见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变成了血一样的艳红色,泛着腥味的鲜血从树根处汩汩冒出,垂下的枝条不断伸长,慢慢长出锋利的尖刺……似乎一瞬之间,普通的树林就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色。
“跑!”白银御行率先反应过来,拉过四宫辉夜转头就逃,那些树枝紧随其后,疯狂地延展长度,朝两人抓去。
两个人的体力都不错,但在四面八方都是这些怪树的情况下,根本无处可逃,不出几分钟,他们就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会、会长……”四宫辉夜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灵异事件,她喘着气,脸上浮现出绝望。
明明是想在今天收获告白的……
她紧握住白银御行的手臂,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漫天狰狞的树枝。
就在风声袭来的刹那,四宫辉夜捕捉到了轻微的“嗤”声,紧接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里还有普通人啊。”
四宫辉夜睁开眼,就看见后面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而刚才试图攻击两个人的那些树枝,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断。
“嗯,伊地知说什么来着……哦,准特级咒灵吧,难怪会有个半成品的领域。”五条悟踩着落叶靠近,对吓呆的两个学生挥挥手,“你们认得回去的路吧,快走吧。”
……好奇怪的人。
四宫辉夜看着五条悟双手插兜,挑衅似的喊道:“我现在赶时间,你最好自己出来哦?不然的话,我就直接放火烧山了?”
放、放火烧山?!四宫辉夜直接被这反派发言给震撼到了。
“四宫,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先离开吧。”白银御行神色凝重。
两人正打算走,忽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回头一看,无数丛树根纠结缠绕,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丑陋怪物,正中央长着一张人脸,正怨毒地盯着底下的五条悟,以及正手拉手的两人。
“该死,情侣……去死、去死!”
咒灵神经质地喃喃着,疯狂地朝三个人发动攻击,不过都被五条悟轻轻松松给拦了下来。
“哇哦,单身狗的怨念吗,真可怜呢,我都有点不忍心祓除你了呢。”嘴上这么说,五条悟却挂着灿烂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将这只诅咒捶进地底。
躲得远远的两人:……那个情侣传说到底是怎么来的,出入也太大了吧!
躺在坑底吐血的咒灵浑身抽动,它看着站在坑洞边缘的五条悟,用尽力气放狠话:“诅咒、诅咒你!永远、永远不会有女朋友!……就算有,她也会消失,会离开你!诅咒你!”
五条悟的笑容渐渐变淡。
不知为何,四宫辉夜远远窥见这个男人的神色,竟从内心深处冒出一股畏惧之情,她不敢再耽搁,扯着身旁还好奇张望的白银御行离开,低声道:“会长,别看了,那个人非常、非常危险!”
白银御行道:“但是他救了我们,应该是个好人吧?”
四宫辉夜摇摇头,脸色郑重:“你不懂,那种气势……”
那个男人手上一定沾过无数鲜血,尤其在那只怪物挑衅完之后,爆发出的杀意简直令人心惊,虽然不是针对他们,可四宫辉夜还是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冒出冷汗。
“不想惹上麻烦的话,就忘掉今晚的事吧。”她最后这么叮嘱道。
树林中,咒灵仍在重复着诅咒的话语。
“想要诅咒我吗?勇气可嘉呢。”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抬手摘下墨镜,露出那双连接着天空的双眼,“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有了超绝可爱的未婚妻了哦!在我家里、穿着我买的衣服、在我的沙发上等着我回来哦?”
“所以安心吧,我会原谅你的出言不逊——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五条悟语气爽朗,似乎完全不介意咒灵的挑衅,然而却笑眯眯地将食指与中指交扣,摆出一个奇异的手势:
“无量空处。”
……
伊地知在山脚下仅仅等了十分钟,五条悟就回来了,速度快得不正常——因为平时这人总是恶趣味地逗着咒灵玩儿,直到把咒灵耍累了,才会动手祓除。
今天效率这么高,简直就是奇迹!
但伊地知留意到,五条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不敢去触霉头,老老实实地当个司机,将车子往回开。
路途中,五条悟不知抽什么风,几次不耐烦地叫伊地知加快速度,最后,伊地知不得已屈服于上司的淫威,将油门踩尽,无视了交通规章,花了去程一半的时间就飙回了公寓楼下。
“那么,五条先生,这次的任务报告……”伊地知还没说完,车门就砰地一声合上,五条悟大步迈进公寓楼中,徒留下他在原地伸出尔康手。
可恶,就算是最强,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其实五条悟也说不清此时内心的焦躁源于何处,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打开门,却发现客厅空荡荡的,六眼告诉他,这间屋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
“琉衣?”
五条悟走进客厅,笑着唤了一声,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应答。他站了几秒,很快找到深见琉衣压在马克杯下的纸条,拾起来扫了一眼。
“哎,不是说过不要乱跑的吗,太不听话了啊。”五条悟歪着头抱怨,指尖咒力跃起,眨眼间将那张纸条烧成了灰。
这时,那只咒灵临死前的诅咒,似乎又冒了出来。
五条悟顿了一会,仰起头,抬手遮住双眼,从喉咙里溢出怪异的笑声:“喂喂,真的假的,这种程度的诅咒也能够应验吗……”
与此同时,公寓楼下,伊地知正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忽然听见了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他愣了愣,连忙摇下车窗,探出头去查看,只见应该是五条悟家所在的楼层爆发出刺目的火光,所有窗户都被无形的气流震碎,哗啦啦下了一场玻璃雨。
伊地知目瞪口呆。
五条先生家……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