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有小玉的下落?"
白九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在一瞬间突然充满了光辉。
他紧紧的勒住汉子的脖子。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什么时候到的?"
那汉子被他颠的呼吸困难,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白九霄忙将他放开,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摇你,你慢慢说,慢慢说。"
汉子喘息着,片刻才缓了口气过来。
"我...我并没有见到她,不过我知道,她是和我们的人在一起。"
"和你们的人在一起?你确定?你们的人在哪儿?"
汉子慢慢的垂下眸子,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喃喃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随意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你。"
白九霄眼波流动,忽然狡黠一笑。
"哦,原来你是在诈我,她怎么可能和你们的人在一起。"
汉子虚弱的合上了眼帘。
"随你怎么想,不信就罢了,反正担心她生死的人也不是我。"
白九霄谨慎道:"除非你可以证明,否则我凭什么相信你。"
汉子喃喃道:"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过看在你好意帮我的份儿上,多嘴告诉你一句而已。"
药酒对他是益是害,白九霄的心思是好是歹,他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明知他或许只是扯谎,白九霄也终究无可奈何,一跺脚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我可以试着帮你逃走,到时候见了他们,如果让我发现是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于白九霄的决定,汉子并没有太意外,不过艰难的摇摇头。
"不,我从未打算要你帮我逃走,此时此刻,若是我回去,只会连累了他们..."
白九霄瞪起眼睛,难以置信道:"什么?你不想走?"
汉子低语道:"是,我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就算你能带我突出包围,到时他们的耳目迟早也会找到的。"
"那你还..."
"不过我还会需要你的帮忙,在我死之前,我还想为他们出最后一点力..."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神情变得异常痛苦。
不知洛飞烟对他用过什么毒,现在似乎到了毒发的时候。
白九霄心中一紧,立即道:"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我先带你回去,至少现在洛飞烟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他不再说二话,拉起汉子的手臂,将人背起。
踏雪疾驰,风呼啸过。
毒发那痛苦的一阵子晃眼便过,白九霄看不见汉子那张紫黑色的脸,只能是不是的唤几声,生怕人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死过去。
一路上,除了轻微的喘息,他一直强忍着,牙齿都咬出了血。
"喂,还活着吧。"
白九霄轻呼,他皱着眉,鬓边沁出细微的汗水。
汉子的声音虽微弱,倒还可依稀听见。
"放心...你也知道,他不会让我死的这么容易的,倒是你..."
"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就别操心别人了,只要你不把我咬出来。"
"我知道,子夜的人想置你于死地,我怎会做他们的帮凶..."
汉子咬着牙,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声音虽轻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底气在其中,那是一种执拗而坚毅的力量,来源于心底的力量。
白九霄道:"听你这意思,你和他们有仇?"
"火驹里的每一个人,都和子夜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不止是我..."
他的情绪有轻微起伏,声音便急促了。
未免他心情激动,白九霄不打算再问。
他自己却道:"你为什么不问,刚才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管他要不要杀你,至少你现在还是好好的不是,而且他并没有追上来。"
白九霄的口吻有些冷淡,与他如今对待周围一切的态度略有出入。
汉子干笑。
"你早就瞧出来了,是不是。"
白九霄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话,老老实实的闭嘴吧。"
汉子还是笑着,感慨一句。
"想不到,洛飞烟自负聪明,却连一个人都没有骗过。"
汉子又道:"你是怎么发现这是个圈套的。"
白九霄皱着眉,不回答。
他不明白,这个在洛飞烟面前比哑巴还沉默的人,怎么面对自己就这么多嘴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从这汉子的嘴里多套出些话来,不过他知道这汉子的情况并不好,现在并非聊天的时候。
汉子又道:"他说的那些话,破绽太多了,我识破不奇怪,那你呢?"
白九霄不回答,这人好像要一直问下去,也是让人没办法的倔脾气。
白九霄只好道:"从凌承要带你出来,我就知道有问题了,你的身份这么特殊,身上有太多值得挖的地方。没有特别的原因,洛飞烟绝不会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别人可趁之机,"
汉子舒了口气,缓缓道:"不错,何况除了我之外,火驹从未有活口落在子夜手上,你可知为何。"
白九霄想也不想,便道:"你说你们与子夜有仇,看来你们之间早有约定,不能活着落在子夜的手上,威胁同伴的安全。"
还有什么样的关系,能比有共同的仇恨来的更加团结坚固。
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白九霄也曾目睹耳闻。
正因如此,汉子知道,那个来杀自己的人绝不是火驹派来的。
所以他很轻易就识破了这一切。
可是想不到,白九霄比他察觉的还要早,他心里开始有些佩服。
而白九霄起初以为,这只是个引蛇出洞的计谋,正如他对那胖子所说,直到后来,他确信并没有人一并跟踪埋伏,他才明白洛飞烟另有计划。
只有三人押送,若要救人,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火驹的人也不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那般好骗,要在雪地埋伏而不露痕迹,更不要说是在如今飞雪堂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要冒着埋伏被看穿,或者人被救走的风险。
不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有理智的人该有的决定。
所以后来连白九霄也看不透了,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白九霄同这汉子一样清楚,他根本不是来杀人的,而且他也不会真的和凌承或是那胖子拼命。
他的出现只有一个目的。
他是要汉子相信,火驹的人准备要他死。
这才是洛飞烟的目的,这一出离间计,要推测出来也并不太难。
当然,洛飞烟还是冒着风险的。
那便是他已认定火驹的人不会出现。
他倒是押对了,白九霄也不知这汉子心中是什么滋味。
从他出事到现在,或许火驹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又或许他们早有约定,一旦某人出事,便要火速的放弃这个人。
白九霄是偏向于后者的。
因为他感觉的出,从被戳穿的那一刻起,这汉子的内心就是平静的。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并且态度视死如归。
至于在洛飞烟残酷的逼问手段之下,他还能坚持多久,白九霄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以白九霄的轻功,他本该早就将人带回去了。
可是他刻意放缓了速度,一则他体内余毒未清,体质差了很多,体力也弱了。二则,他希望这汉子好好考虑清楚,这样即便他改变了主意,也来得及反悔。
这汉子当然也同白九霄一样明白,回去之后意味着什么,可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徘徊。他的心里没有在想这些,他只是在不停的同白九霄谈话。
白九霄的话却不多,总是用最少或者最简练的话来回答,他甚至开始有些反感这汉子的不识趣。
汉子的心情却极好,出奇的好。
察觉到白九霄的不耐烦,汉子苦笑道:"兄弟,虽是萍水相逢,你我也算有缘了。毕竟也算一起经历过不少危难,你难道不想问我些什么?"
"如果我问你火驹的事,你会说吗?"
白九霄索性也不客气起来。
汉子没想到他如此坦白,忍不住大笑。
他这一笑,情绪激荡,头上又冒起冷汗来,他紧紧抿起嘴以克制着痛苦,说道:"白兄弟,你想知道的我虽然不能说,不过我还可以说些别的,也是你原本就不会知道的。我们的人一早就在盯着试毒大会了,因为知道这背后是子夜在搞鬼,所以我们混进了风凌山庄,其实我们的人也去过小楼的..."
此言一出,白九霄整个人不由为之一震。
这的确是他不知道的,也绝没有想到。
几天前的事情好像已很遥远,他努力回想,同时也在思索着汉子的话,直到他眼前一亮,完全明白了汉子话中之意。
他们的人也去过小楼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当时的应如松婴孩还未被调换,否则他也不用如此多此一举的强调。
只听汉子道:"当时我没有机会进去,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计划要假冒成应如松。虽然有机会进入小楼,可惜我们的人终究不是什么用毒的大行家,能凭真本事混进风凌山庄几乎已是不可能。"
白九霄抓住了话中隐藏之意,道:"既然不能凭真本事,那就只能耍花招了,看来你们非但混了进去,而且一定不止你一人。"
汉子叹息道:"我在火驹里不算什么人物,一向是可有可无的,这次也是我主动要的。我们准备充分,加上对试毒大会的事也算了解,所以在试毒大会开始的当夜,我们的人便乔装易容,混进了过选的人里,分别从四面八方被送进了风凌山庄。"
话说到这里,白九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便是一场雨。
小楼的倾盆大雨。
他突然问道:"你们有六个人,对不对?"
汉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微微一沉,道:"不是,混入山庄的,远不止六个,当然,即便有备而来,在大厅混战之中我们还是元气大伤。"
从大厅中活着留下来的人,也或多或少的中了毒。
现在白九霄总算明白那夜在小楼前,冷丰与江雪的谈话中提到的六个是什么意思。
少的是尸体。
准确来说,是假装成尸体的六个活人。
所以当时冷丰才会突然说到数目不对。
而那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是江轻鸿带人从外面混进来了。
"当时我们的人放了一把火,原本想要混淆子夜的耳目,当然也一度造成了些小混乱,不过很快被江雪平息了。"
白九霄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在风凌山庄的第一夜,江雪突然闯进每个人的屋子,为的是再确定一遍,在山庄捣乱的有没有我们之中的人。"
"因为我们一直故意在制造假象,让子夜的人认为我们是冲着毒经去的,以此来掩饰我们的底细,所以他们自然会怀疑所有人。"
"那后来呢,你们的人是不是也从庄子里全身而退了?"
汉子笑了,笑得苦涩冰冷。
"这次来的人,几乎大半都折在风凌山庄了,能混到这岛上来的人更是所剩无几了。"
"他们是怎么混到岛上来的。"
白九霄虽知道汉子不一定会回答,还是忍不住问了。
汉子倒未避讳,只道:"连公子这种不擅易容的人,都能轻松藏在洛飞烟身边这么长时间,彼此之间相认不识,这可以说是子夜杀手团里最大的破绽。"
说到这一点,其实白九霄也有些不明白。
以子夜的行事做派,这么一个容易被人利用的漏洞,没有道理不被处理稳妥才是。
汉子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那些杀手为子夜卖命,真实的身份偏又见不得光。加上杀手团的人常有死伤,有人死,也有人来,所以容易被钻空子。不过就算能混进杀手团,但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身份也会很快泄露的。"
这一点白九霄虽未特意关注过,但是心里也清楚。
尤其是方才凌承与胖子联手之时,就算不是要看着那汉子,他也不敢动手的。
只因只要他一动手,很快就会露馅儿。
白九霄打定主意,从这一刻开始,他要更加的小心谨慎,尽量不在别人面前露身手。
因为他还希望在洛飞烟身边多待一阵子,趁机多摸清些子夜的情况。
听这汉子说了这么多,许多原本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才被逐渐串联在一条线上,事情的原貌也逐渐的清晰起来。
原来在他们身边,一直存在了另外一股势力,那便是火驹。
看来只要是与子夜有关的事,火驹的人都要来插上一脚。
之前灵云庄的事如此,现在试毒大会的事也是如此。
想到火驹,就不免要想到灵云庄,想到江轻鸿与叶小蝉...
想到他们,白九霄又不免想到了洛玉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