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说最担心姑娘安危,在下自然是微不足道,不能与白兄相提并论的。"
金展颜谦虚的笑了笑,温凉的目光转向白九霄。
白九霄咧嘴道:"我才没有担心,我一向对她很有信心的,知道她不会轻易为人所害。"
"白兄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这一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原本便是阁下对洛姑娘的一片心意,阁下又何必急着否认。"
洛玉影忽然莞尔一笑。
"金公子放心,我这人虽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识人的眼力也很一般,不过好在还知道分寸。对我好的人我自会真心以报,但对我不好的人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金展颜还在微笑。
"姑娘爱憎分明,却也不是心肠狠毒之人。我想若是有人无意之中不得已伤害了姑娘,姑娘也定然不会与那些小人计较的,对么?"
"公子此言差矣,有句话叫做养虎为患,我虽不才,也知道东郭先生做不得。"
洛玉影嘴角残余的一抹轻笑渐冷,白九霄发现她好似话中有话。
果然,她又道:"再说,翠儿姑娘一直对金公子忠心耿耿,她若知道公子将她称作小人,不知心里会是何滋味。"
她突然提到翠儿,白九霄惊讶,金展颜倒是早在预料之中,还是神情十分坦然。
"她..."
眼波流动间,金展颜笑得愈发诚挚恳切。
"在下这么说,是希望姑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她这次罢了。"
洛玉影则淡淡道:"金公子这话我倒不明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换了公子,公子可会留下她?"
金展颜默然片刻,才勉强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也轻了。
"是,在下知道,所以才想向姑娘求个情,她们二人我已赶走了。"
听到这话,白九霄终于听出了些意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金展颜赶走翠儿二人与洛玉影有什么关系。
洛玉影却显得颇为不在意,淡淡道:"金公子不必如此,我知道这并不是公子你的意思,也从未想迁怒于谁,我不过想问个究竟,她为何要害我。"
此言一出,白九霄更惊讶,不由道:"是谁要害你?和那两个丫头有关?"
金展颜看出洛玉影并未将事情原委告知白九霄,事情也似乎并非没有转还的余地,遂叹息道:"误会,这件事原本是个误会..."
"是不是误会我不清楚,不是我咄咄逼人,但总归是要向金公子讨一个说法的。"
但金展颜越是言词闪躲,洛玉影便知越发不能轻易放过。
金展颜皱了皱眉,迟疑的神色似有所顾忌。
洛玉影道:"金公子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又或者有旁人在,让你为难了?"
她指的是白九霄。
白九霄心里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就差点要揪住金展颜的衣襟亲自审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金展颜很识相,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躬身向洛玉影与白九霄便是一礼。
"在下在此,先向二位致歉,希望二位能看在一起出生入死的这些许情谊上,宽宥我对属下管教不严之责。"
洛玉影淡淡道:"金公子言重了,我并非兴师问罪,不过是想探明原委,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公子,更没有得罪过两位姑娘。"
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站着说了这一会儿的话便有些支持不住。
金展颜看在眼中,竟似也有些不忍,道:"姑娘,我们坐下再说。"
白九霄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嘴上却也是一样的话,扶着洛玉影坐了下来,又忙替她倒了一杯水。
水是冷的,他想出去烧些来,又不放心让洛玉影与金展颜独处,只冲金展颜嚷道:"金公子有何话便快些直说吧,我们都没有功夫在这里陪你耗着。"
金展颜微微一笑。
"白兄不必着急,相信就算晚个一时半刻,白兄的朋友也不会离开的。"
自从听说他已与洛飞烟狼狈为奸,白九霄在心中便对这个人更无好感,他冷冷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是洛飞烟告诉你的吧。"
金展颜则全然并不遮掩,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坦然道:"当然,若不是他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二位在此..."
不等他说下去,白九霄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这个可以等会儿再说,先把你带的那两个丫头的事主动交代交代吧。"
金展颜知道,这事若是不明讲,他与洛玉影之间便很难过去这道坎了,于是便道:"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那两个婢女自作主张,也因她们早些年便跟在我身边,虽名为主仆,实则如亲人一般。这些年她们也曾背着我做过不少事,事情的结果有好有坏,但本意都是为了我,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翠儿才想杀我。"
"事情是翠儿做的,这虽不见得是霞儿的主意,但事后她定然也是知情的,可是我...我确实没有想到她们会如此。"
金展颜脸上露出既痛苦又气愤的神情,能看得出纵非痛心疾首,这也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白九霄终于品出了些味道,但心中还觉得难以置信,于是没有插话。
洛玉影淡淡道:"我相信,金公子若是想要我的命,自然有更好的办法一击必中,而不会仅仅是叫婢女将我引到江边,推我入水这么简单了。"
听到这话,白九霄终于明白,那夜引洛玉影出去,将其推落江中的人竟然是金展颜的婢女翠儿。
他心中一阵怒火上涌。
"是她?金展颜,你早就知道?"
洛玉影替金展颜答道:"事情虽非金公子主使,但我心中的疑问也只有向金公子问个明白。"
金展颜忙道:"白兄,洛姑娘,事情既已发生,我不想辩解什么,姑娘因在下而受此大难,在下愿意尽力替姑娘瞧好身体..."
洛玉影道:"我所中之毒,普天之下恐鲜有人能回天,金公子不必做任何承诺,我不过是要一个解释而已。"
白九霄一听,则愤愤道:"金公子你最好还是解释解释,不过若敢有一句假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对于金展颜的许诺,他倒不是不在乎,只是也不敢轻信。
只要一想起,他急着四处找人的时候,金展颜知道内情却一言不发,他的心里就来气。
金展颜道:"以二位的聪明才智,定然能想到的,翠儿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替在下除掉洛姑娘,以保证最后顺利拿到毒经的人是我。她们一时歹念,想自己替我清理掉最有威胁的对手,所以连我也被蒙在鼓里。"
白九霄立刻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对小玉下手的人是翠儿,她自己向你承认的?"
金展颜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她们非但从头至尾没有向我吐露过半字,一直到最后都在隐瞒,因此我才将她们赶走的。"
洛玉影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可是她们似乎并没有走。"
听到这消息,金展颜也并未太意外,只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们现在的行踪我不知晓,从前在我身边时便敢不听我的命令,私下去害人,如今我已将她们赶走,她们不听我的话也不奇怪。"
洛玉影道:"金公子可知,那日将我引出门的是什么?"
金展颜迟疑片刻,摇头。
洛玉影又转眸看向白九霄。
"你呢,你知道么?"
白九霄倒未犹豫,很快从袖中掏出一小布团,将布里的东西抖了出来。
布里包着的是一小搓泥一样的东西,因为气温太低已冻成了一块。
"是这个吧,我在屋子里找到的。"
洛玉影点头。
白九霄还算心细,但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他一直找错了方向。
金展颜瞧见这东西却并无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一笑。
"这是何物,莫非在下的婢女便是以此物将姑娘引出去的?"
说到这东西,金展颜更不慌不忙。
因为关于此物,要交代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白九霄看了看洛玉影,不知她是否打算将那件事说出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
洛玉影道:"金公子可见过此物?"
"见是见过的,因为这东西便是我的婢女在那风凌山庄里捡到的,只是不知这东西与姑娘是何关系。"
他试探着问。
洛玉影道:"只是捡到的这么简单?"
"不然呢,难不成姑娘认为这东西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呢?"
洛玉影不答,也浅浅一笑。
"那金公子的婢女还真是会捡,一捡就能捡到这么一件事关试毒大会过关秘密的东西,运气不是一般人可比。"
金展颜不免惊讶。
只因他也见过那纸条,知道纸条里写的暗语一定很重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纸条里会是关于如何通过试毒大会的讯息,他更没有想到,洛玉影会承认的这么痛快。
但是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幽然道:"运气不是一般人可比,这话由姑娘来形容别人不见得恰当,反而是用来形容姑娘,或许更加合适。想不到在子夜之中,也有人敢冒险向姑娘通风报信,这可是要冒着随时都会没命的风险,所以说此人可以是待姑娘很不错了。"
洛玉影不以为然,问道:"金公子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此人是谁。"
金展颜笑了笑,笑得已有些不自然。
或许是想到子夜中有人在与洛玉影里应外合,这便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胜算。
洛玉影道:"金公子虽有所猜测,我却不能将此人身份说出,请见谅。"
金展颜凝视着她,眼神忽然沉寂了许多。
"姑娘果然是有备而来,就算最后在下输了,也该输的心服口服了。"
洛玉影道:"金公子不必说这样的话,只怕到最后你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这句话一瞬间戳中了金展颜的心。
洛玉影道:"那人一共为了送过两次消息,第二次东西不慎遗失,我连内容也未看,而关于在小楼之中,当时我还对那纸条上的消息将信将疑,所以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想来我还是有资格在这里的。"
金展颜勉强一笑,道:"在下从未怀疑姑娘的能力,也不敢怀疑。"
"金公子客气了,公子说这东西是捡到的,那是如何知道这东西与我有关的。"
金展颜道:"那一夜,庄里恰有黑衣人出没,白兄追了出去,东西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丢的吧。"
白九霄脸一热,不服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本小爷丢的?"
金展颜笑道:"公子丢东西在下是未瞧见,但是公子来来回回的找东西,可不止在下一人瞧见。"
白九霄无奈,只有叹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东西这么重要,谁知道掉在哪里,我自然要来回找仔细。"
金展颜道:"这便是了,在下也没有说白兄找东西不对,只是那时园子里人多眼杂,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住别人的眼睛。"
这一点洛玉影也想到了,可是她那时精力不济,顾不上白九霄,只得由着他。
不过找来找去,东西没有找到。
白九霄最怕的便是东西被别人捡了去,尤其是被子夜的人捡到,所以他整晚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而第二日一早并未见任何不妥的迹象,久而久之,他又想着东西不定是掉到那个犄角旮旯里,想找到恐怕也不容易。
现在看来,这东西原来一早便被翠儿等人捡走了,还真是倒霉。
洛玉影道:"字条公子看过了?"
金展颜道:"看过了,只是看不懂而已,所以姑娘若不说出来,在下也猜不到。"
"公子虽然猜不到,但一定还是会去猜的,若是误会了别的,反而不好了。"
金展颜笑道:"怎么,难道姑娘还有别的事,怕被人知道?"
洛玉影嫣然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多心的。"
"姑娘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一语双关,正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别人,金公子这么在意,莫非也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
金展颜忽然大笑,赞道:"与姑娘相处,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又惊险,又开心的事。"
"金公子过奖。"
洛玉影的声音依旧很轻,人也还是那般的面无表情。
"不知字条如今何在?"
金展颜道:"被我毁了。"
"毁了?"
洛玉影显然不相信。
金展颜道:"自从知道此物与姑娘有关,我便知道留不得,所以看过字条之后,心知瞧不出什么,便将其付之一炬了。"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谁也不想为自己找麻烦的,这纸条若是被旁人发现,莫说姑娘,就算在下也要有嘴说不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