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阁?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个什么地方?"
白九霄好奇。
"流光阁是盗王之王沈玉春的老窝,这你都不知道呀。"
叶小蝉托着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玉雕的指尖轻轻拨动着盘子里的葵花籽,想得很认真。
"盗王之王,这名字倒是也太张狂了,怎么,还是个人物?"
"不是张狂,人家这叫霸气。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官府还盯着,你说是不是人物。"
白九霄道:"这流光阁早已毁了,沈玉春也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可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对他念念不忘,非要将他揪出来不可。"
江轻鸿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叫因果循环,作下的恶迟早要还,欠下的债也一样。"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
"不应该呀,不应该,难道那沈玉春就藏在此地?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一个要命的大消息!"
江轻鸿道:"那花无影可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儿,他既然查到了这里,看来沈玉春当年偷盗的那些财宝,说不定真与朱大总管有些关系。"
白九霄立刻道:"不只是朱大老板,我倒觉得更可能与风凌公子有关。"
江轻鸿叹了口气。
长夜未尽。
苏安的尸体已由花无影派来的人带走了,慕容瑜也带着慕容瑾回了慕容山庄,丁凡也走了,说是还要找狄良去打听打听。
现在又只剩下了江轻鸿三人。
江轻鸿道:"流光阁的事你们知道就罢了,我答应了花无影不声张,毕竟他还要查案子。"
白九霄叹息道:"哎,早知道我就去会会他了,我若是再定然不会让他将尸体带走。"
"人既已死了,留在我们手里也没有用,交给官府倒也省得麻烦。"
叶小蝉忽然道:"那关于苏安的事,你也告诉苏霆了,他说什么了吗?"
"他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打击的,他现在伤得这么重,我也不好多问,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天一亮。
苏家又有客上门。
来的不是别人,还是慕容瑾。
江轻鸿自是不便说什么,他相信于苏霆而言,没有人会比慕容瑾照顾的更好。
连叶小蝉也忍不住道:"想不到他们果然是很相配的一对儿,这次连我都看走了眼。"
起先她是有些反感这桩婚事的,但是见两人相处和睦,彼此之间虽不算熟悉,但也不是并无丝毫情谊,渐渐的也转变了看法。
第二个上门的人却更加不受欢迎。
不过花无影是一人而来,昨日的随从手下俱都没有跟着。
白九霄一大早就不见了人,江轻鸿知道他十有八九又是出去找人了。
只是他并不确定白九霄要找的人,到底是为了秦林,还是为了自己。
花无影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白兄又不在。"
江轻鸿微笑。
"原来花捕头对咱们这位小财神真的很有兴趣,只是太不巧。"
花无影道:"只希望他不是有意在躲着我,是不是,叶姑娘。"
叶小蝉斜眼瞥着他,嘴角挤出一丝冷笑。
"你认得我?"
"狐狸窝的人嘛,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下早就想去拜会一下奎老大那老头子,到时候还要麻烦姑娘指路。"
花无影皮笑肉不笑。
叶小蝉轻哼。
"不敢不敢,我们这种小人物微不足道,不配和您这样体面的官爷来往。再说您要是想去狐狸窝,自然有的是办法,怎么也用不着我的。"
江轻鸿生怕叶小蝉生乱子,将她往身后一拉。
"花捕头别与这坏脾气的丫头计较,若是改日花捕头真有空闲,我陪你去也是一样。"
花捕头微微冷笑。
"江公子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进门叫人,进庙拜神,我早晚得去会会这位土地爷。"
江轻鸿道:"那花捕头今日是不是得了空,所以想去转转?"
花无影道:"我不过是路过,一来是想见苏大少爷一面,二来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阁下。"
"哦?有结果了?"
江轻鸿也不问什么消息,但眼睛却立刻为之一亮。
花捕头反而眯了眯眼睛。
"江兄已知我会带消息来?"
江轻鸿道:"花捕头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真的没有闲逛的功夫。"
花捕头幽幽道:"尸体已解剖过,他是服了毒,毒性是半个时辰才发作,另外胃里还有残留的白粥小菜,未完全消化干净的。"
"这么说,是有人将毒掺在了饭菜里?而且是早有预谋,杀人灭口。"
"只能说是可能,而且极有可能,所以我才来见苏霆。"
江轻鸿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
花无影冷冷道:"放心,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打听打听。人是死了,可是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江轻鸿道:"那毒..."
不等他开口,花无影已道:"那毒与昨日刺杀现场遗留的毒箭是同一种,现在你放心了。"
叶小蝉有些听不明白,刚想开口,又被江轻鸿挡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苏霆的房间里遮着厚厚的帘子,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药味。
院子里生着小火炉,炉上咕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儿。
小神仙正坐在炉子边发呆,怜儿则在窗底下分药材。
见江轻鸿等人,两人都是眉开眼笑,但是感受到气氛不对,两个人也没敢上前多话。
花无影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样,径自进了屋。
怜儿拉了拉叶小蝉,将她拉远了些。
"这是什么人?也是苏少爷的朋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见了他最好躲远点。"
叶小蝉嗤之以鼻,趴在她耳边小声嘟囔嘀咕。
慕容瑾还是坐在床边,见有人来,便微微转头。
"慕容姑娘,这位是花捕头,来探望苏兄的。"
慕容瑾起身。
苏霆也从窗幔后探出身子。
"苏兄,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亏了那位小兄弟,不分日夜的照顾。"
"要我说,最辛苦的还是慕容姑娘,姑娘去歇歇吧。"
慕容瑾道:"江兄不用担心,我不累,当然你们要是有话不能当着人面说,我也可以出去。"
花无影轻笑。
"姑娘多虑了,我既是来探病的,哪有怕人看怕人听的。"
"既是来探病,那就多劳费心了,请坐,我这就去备茶。"
慕容瑾施施然走了出去。
花无影瞥了一眼消失的背影。
"看来我应该给苏大少爷道喜了。"
苏霆淡淡一笑。
"让花捕头见笑了。"
"我是真心恭喜苏少爷,看来苏家很快就要多一位能干的少奶奶了,到时务必莫忘记知会在下,好让在下前来道贺。"
花无影拂袖坐下。
苏霆笑道:"一定一定。"
花无影道:"我听说大喜之日就在这两日,苏大少爷这身体..."
"有劳阁下挂心,无妨。"
他微微一顿。
"花捕头前来,可是有别的事?"
花无影道:"苏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苏霆倚在墙边,缓缓舒了口气。
"听说苏安的尸体是阁下带走的,若是无用了,可否劳烦您将尸体交回。"
花无影冷冷道:"哦?怎么,那东西对苏少爷还有用?"
迎上她目光中的冷意,苏霆不动声色道:"他是我们苏家的人,为苏家辛劳一场,我作为当家人,理应送他一程。"
花无影却幽笑,笑了几声,才道:"苏少爷弄错了,他不是你们苏家的人,而是子夜风云堂的人。"
"风云堂?"
苏霆背后一冷,嘴唇抖了抖。
"花捕头,这话可不能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苏安背后的印记就是证据。"
苏霆淡淡道:"人是死的,印记也是死的,如今死无对证,花捕头应该知道我们苏家与子夜的过节。"
"势不两立的过节?"
"势不两立,血海深仇。"
"哦?"
花捕头眯着眼睛。
"据我所知,此地三大势力,双拳门首当其冲,但这把火似乎还没有烧到苏家..."
苏霆道:"灵云庄姬老板与在下交情甚深,灵云庄上下几十条性命被害,老板姬灵云葬身火海,还险些连累江兄;再者,双拳门与苏家虽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到底也有多年毗邻而居的情义,更莫说慕容山庄与苏家如今同气连枝,推举由我为代表,抗击子夜,保地方平安..."
一袭话说出来,花无影只是静静听着,一边听,一边还观察着苏霆。
像他一样吃着官饭,干得又是和犯人打交道的行当,察言观色,辨真分假,最是一把好手。
何况这花无影虽傲慢些,但到底是神捕堂出来的,真本事总是有的。
"子夜野心之大,显已盯上了这里,谁都躲不过去。花捕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从灵云庄事发后,我苏家上上下下丢的人命也已不少。倘若花捕头一定要这样说,那我苏某人也无话好说。"
花无影淡淡一笑。
"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苏大少爷何必动怒。"
苏霆紧紧抿着唇,眉宇之间显露痛苦之色,他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花无影本该问下去,他要问的首先该是苏家的几条人命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却没有问,而是很痛快就应道:"好,看苏大少爷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稍后我便将尸体送回,任由苏家处置。"
"那就多谢了。"
苏霆忍痛,行了一礼。
花无影道:"方才苏少爷力陈与子夜几桩过节,但是偏偏未提昨日,昨日苏少爷可是险些丧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几位下手,看来他们快要按耐不住了。"
"子夜虽心狠手辣,也不乏枭雄在内,该来的总会来,苏霆倒盼能与之一战。"
苏霆目显决绝。
花无影道:"苏少爷好大的气魄,这些话在下听了也十分佩服,如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苏少爷可派人来找我。"
"多谢。"
"在下还有别的事,就此告辞。"
等到人走远了。
慕容瑾斟了一杯水。
"你说,他是在做什么的。"
"他...他是神捕堂的人。"
苏霆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神捕堂,但是这位花捕头,并不是一般人,可能会有点麻烦。"
慕容瑾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纵然他是官,总不能颠倒黑白的。"
苏霆笑了笑,是苦笑。
"黑,白...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分明的?"
慕容瑾道:"你怎么了,鬼门关走了一趟,不是连黑白都不分了?"
苏霆闭目。
"是,我看我是喝药喝糊涂了,竟也糊涂了。"
慕容瑾施施然上前,柔声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糊涂,你只是累了,太累了。"
苏霆缓缓舒了口气。
"是啊,但这就是我要走的路,没有退路的路。"
"我明白,你我处境是一样的,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你的感受。从今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
她轻轻抚着苏霆的肩,像是很想抚慰他内心的痛苦,给他安慰。
苏霆就靠着她,内心仿佛才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精神好了很多,起身才发现慕容瑾正在发呆。
她的眼神是痴的,眼中还有一层雾般的朦胧,又冷又疏离,但还带着浅浅的惆怅与哀怨,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瑾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他轻轻拉着慕容瑾的手,温柔的问。
慕容瑾道:"你还是叫我小瑾吧,我更喜欢别人这样叫。"
"小瑾,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有我们相信,希望就在我们眼前。"
慕容瑾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一字字道:"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等,耐心的等下去..."
日薄西山,光影徘徊。
怜儿坐在屋檐底下,默默想着心事。
"怜儿姐,怜儿姐..."
小神仙一路小跑的冲进来。
"怜儿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叶子姐姐到处找你呢。"
怜儿起身迎上去。
"你来的正好,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当然是回我们住的地方去,你还真把这地方当家了呀。"
"这...这话儿怎么说的。"
"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我就自己走。"
怜儿低着头往外走,正好与进来的叶小蝉撞了个满怀。
"呦,谁惹我们怜儿小姑奶奶生气了,让我替你来出气。"
"你呀你呀,都是你,我昨儿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怜儿伸出手,照着叶小蝉的额头上就是一按。
叶小蝉赔笑道:"我哪儿敢,说吧,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