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楼有问题。
当江轻鸿听闻湘姑的事之后,他才得以确定。
白九霄道:"那湘姑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失踪呢?她是不是已经被灭口了?"
他问的这几个问题,江轻鸿一无所知,江轻鸿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湘姑失踪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江轻鸿道:"湘姑离开的很匆忙,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一样,我想她离开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白九霄想了想,道:"我看她那宅子里干干净净的,就像是被人特意收拾过,看起来她应该是不慌不忙,早有准备。"
江轻鸿淡淡一笑。
"你说的是哪个宅子?"
"什么哪个宅子?当然是湘姑的宅子。"
"莫非你说得是那个有花的宅子?"
"是啊,怎么了?"
听江轻鸿的语气有些奇怪,白九霄忍不住问。
江轻鸿道:"没什么,只不过你弄错了一些事情,宅子并不是湘姑的,那个宅子并没有人常住。"
"什么?"
白九霄有些意外。
他从没有想到那宅子的主人会另有其人,更没有特别留意过宅子里是不是有人常住。他所在意的只是两件事,一件就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能够查出湘姑与子夜有瓜葛,另外一件事就是湘姑失踪之谜。
江轻鸿道:"我想那个宅子里原本应该有一个人在的,不过不是湘姑,而是花匠。"
花匠。
一个被请来专门照顾碧眼相思的花匠。
白九霄也想起那盆奇异的花,立刻道:"对了,要不是那盆花,我们根本查不到轻歌头上。你说那里只住着一个花匠,到底怎么回事?"
江轻鸿道:"我检查过厨房,柴米油盐俱全,而除了柴房旁边的一个小屋里有人住过的痕迹之外,其余几间房里很多东西都是崭新的,甚至连空气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白九霄眼神微微一动。
"这有什么问题,那不过是湘姑的外宅,她平日大多在相思楼,宅子里空空荡荡,没好像不太奇怪。"
江轻鸿笑了笑。
"听说湘姑很少在相思楼过夜,她每晚都会回到自己的宅子里,纵然这里只是外宅,一个女人的卧房也不该是那样的。"
"哦?"
"你一定没有注意到那衣柜?"
白九霄回忆道:"衣柜?卧房里有衣柜吗?"
江轻鸿悠悠道:"一个女人的住处,别的东西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衣柜和梳妆台绝对不会比其他家具更新。"
白九霄一迟疑,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也许湘姑根本不喜欢打扮,所以不常用;又也许是原来的家具旧了,才刚换了新的而已。"
"看来你真的没有留意,每间房里的家具都是一整套的,而且从手工、材质到用料,都是极难仿制的珍品。纵然要更换,重新配齐一套似乎并不容易。"
白九霄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也知道。
他原本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有留意。
"而且只要是女人,只有习不习惯打扮,却没有喜不喜欢打扮的分别。不论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我还从来没见过不喜欢打扮的女人。"
江轻鸿说着,自己大笑了起来。
白九霄暗忖后,无奈叹息。
莫说江轻鸿没有见过,他好像也没有见过不爱美的女人。
"还有吗?"白九霄又问。
"当然还有,那个宅子里的一切布置都很精致,而且我一眼就看出了那种品味和喜好,似乎和相思楼的布置装潢差别很大。"
白九霄觉得江轻鸿已经开始满嘴胡说了,不由道:"那又怎样,相思楼那种场合与私宅的布置当然不同,这好像没什么奇怪。"
"布置有出入是正常,只是我一早就听说相思楼是湘姑亲自督建,相思楼内的布置也是她一手所成。尤其是她的那间房里,她的喜好与品位俱可窥出一二。相思楼你也去过,那个地方多么讲究你也知道。就像每个姑娘的房间都是由它的主人亲自装饰布置,为的就是能与主人自身的气质完美契合。"
江轻鸿顿了顿。
"我走进那宅子的时候,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几分熟悉,但是我很清楚,我从没出过这地方。直到后来我跟踪轻歌,到了另外一处宅子,我才明白那种涌上心头,强烈的不适感是怎么回事。"
白九霄一直在听着,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听到这里,他隐约听出了几分意思。
他没有打断,他希望听江轻鸿说。
但是江轻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白九霄也没有说话,也开始喝酒。
两个人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坛子,江轻鸿才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说那宅子不是湘姑的。"
白九霄明白了,但是他还是问道:"那宅子不是湘姑的,而是轻歌的,是不是?"
江轻鸿不语。
不语的意思便等于默认。
这就是答案。
让一切都能说得通的答案。
直到明白了这些,江轻鸿才意识到,对于轻歌,他还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轻歌既然有风凌公子这个大老板作为情人,在外面有一两处宅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朱大总管与轻歌的关系,否则他一定会先将朱大总管抓住,再进屋见轻歌。
只因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而轻歌知道的远没有他预料得多,他更没有想到轻歌会死。
轻歌死后,朱大总管不知所踪,一切线索都被掐断了。
白九霄没有想到,事情背后竟还有隐情。
"看来那宅子极有可能是为了与风凌公子幽会所安置的,所以那花一直就在轻歌自己手里,是她将花带出了相思楼,培植在院里,还有专门的人照顾..."
话音方落,白九霄立刻惊喜道:"对了,还有那个花匠!他身上也许有什么线索!"
江轻鸿道:"当然,他甚至还有可能知道风凌公子的模样,只可惜,怕是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你是说..."
要找到一个活人不容易,因为活人有腿,可能到处走;但是要找到一个死人也不容易,死人不会到处走,所以如果被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就算连鬼也不一定能知道。
江轻鸿道:"我在院门附近的树上发现了一小块血迹,应该就是花匠的。"
白九霄惊道:"什么?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他为什么没有看见,江轻鸿不知道,但是江轻鸿当时就知道,花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九霄顿觉沮丧。
不只是因为花匠很有可能已遇害,线索再次断了,而且他又一次输得了江轻鸿。
江轻鸿却忽然将这个话题戛然而止,转而道:"你刚才说想不到我会知道这样的地方,其实这地方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而是有人告诉我的。"
白九霄怅然道:"是不是那个小叶子?"
江轻鸿摇摇头。
"虽然不是小叶,但也是个女孩子,你虽然不一定见过她,但是现在我们就住在她家里。"
"啊?"
白九霄想了想。
"你是说苏家的小姐?你和苏家小姐还有关系呢。"
江轻鸿淡淡一笑。
"说来惭愧,她好像是我的故人,但是我却想不起是如何与她相识的了。"
白九霄将酒碗放下。
"苏家好像有好几个女儿,可惜呀,不论你认识的是哪一个,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江轻鸿却道:"她应该还好,因为她并没有离开苏家。"
"嗯?"
"那日苏如山死的时候,她碰巧也出现在那里,我想苏霆大概没有将实情告诉其他人,为了不让消息外传,他才将苏壁留在苏家的。"
"这是你自己猜测的?"
白九霄难得注意到"大概"两个字。
"以你看,那苏家其他人呢,是不是已经遇害?"
江轻鸿不知道。
他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
不过江轻鸿还是说道:"现在我只希望苏家人对子夜来说,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当然是作为人质,来威胁苏霆。"
白九霄缓缓舒了口气。
"这倒是,苏霂能逃回去,也许就是个信号而已。看来你要多关心关心你的朋友了。"
江轻鸿笑了笑。
"好在苏霆的朋友很多,不只是我一个。"
说到这里,白九霄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会跟踪慕容瑜的。"
"他?我为什么要跟踪他?"
"你不跟踪他,怎么知道他在这局棋中扮演什么角色?"
江轻鸿道:"要知道他是什么角色,不必我们亲自去,有人会代劳的。"
"你是说花无影?"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的能力不容小觑,否则神捕堂也不会将调查流光阁的事交给他。"
白九霄道:"我看他对你倒是很客气。"
江轻鸿含笑道:"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对我客气,也是因为我沾了朋友的光,所以他才多给几分面子而已。"
"又是朋友,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江轻鸿笑了笑。
"我和神捕白鹰是老熟人了,纵然花无影的官威再大,也大不过神捕堂的三大神捕,所以他不能不客气。"
白九霄道:"神捕堂的大名我也听过,老狗、白鹰、红狐狸都是名震四方,听说都是破案无数的高手,想不到你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江轻鸿道:"你误会了,我只认识白鹰一个人而已,花无影是胡三姑娘的人,否则他倒是可以多帮上些忙。"
白九霄道:"你说花无影是追踪流光阁的事而来,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和子夜车上了关系,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只怕不是和子夜扯上关系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江轻鸿倒了一碗酒,也替白九霄倒满。
两个人碰了碰碗,都喝了几口,正好卤菜也上了桌。
驼子还是那个驼子,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耐烦。
不过好在白九霄并不是个坏脾气的客人,也不在乎别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而且他对正在进行的这个话题格外有兴趣。
江轻鸿道:"像子夜这样的组织,要养活这么多的人,一定需要很大一笔钱才能维持开支。而像流光阁被血洗那件事,绝不是任何个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做到的。"
白九霄惊讶的合不拢嘴,他甚至说不出话。
因为他已有了很大胆的猜测。
"什么什么,你不会是说流光阁的事是子夜所为吧!"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证据。"
江轻鸿虽然这么说,但是白九霄却知道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正相反,江轻鸿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是有十足把握。
没有把握的话不说,没有目的的事不做。
这就是他眼中的江轻鸿。
白九霄沉默了,他已不想开口。
他忽然发现,在此地发生的所有事好像都与子夜脱不了干系。
他发现这里的所有事都像是被锁链套在一起,一环扣着一环,找不着头,也解不开尾。
就像是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被卷了进来,难以抽身。
他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本不应该在这里继续逗留。
他早就知道洛玉影可能与秦林没有瓜葛,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对于一个不应该找的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呢?
他焦急的找她,除了担心她的安危之外,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要走,所以他才要找到她。
月光从破旧的小门里飘进来,好像一面挂满银霜的镜子洒下的光辉,散发着令人陶醉的神秘与美丽。
白九霄好似有些醉了,可是却不愿撒开手中的酒碗。
他没有醉,他的头脑甚至异常的清醒,所有的感觉更加的敏锐,可是他偏偏控制不住碗里的酒。
酒洒出来,将他的衣袖湿了大半。
他不愿继续想下去,便道:"那现在呢,慕容瑜那边你真的准备放手让花无影去跟?"
江轻鸿没有先回答,而是朝门外看了看。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悠着点,一会儿还有客人。"
白九霄被呛到了,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便将酒碗丢下。
"什么?还有客人?是谁啊..."
他喃喃说完,眼神已亮了。
人虽未见到,但他已听到了脚步声。
来的只有一个人。
江轻鸿也听到了,不由轻轻蹙眉。
风追着门口挂着的招牌,黯淡的月色里,有人快步走进来,进门后之看了一眼,就大步走向店里唯一一张坐着人的桌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