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权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两人住的真的很近, 但段琛真的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
叶白玉也在当天就把被陈俊欺负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叶白思只有一个逆鳞,那就是叶白玉。
段琛也清楚这一点。
谢宁调查的结果终于姗姗来迟,段琛拿在手里, 有一瞬间,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到了叶白思离开他的那几天, 金跃从他这里拿走的项目,如今那个项目已经正式投入了运营, 但那个项目,也是他准备拿来雪藏的。
就像当年腾飞诱哄一无所知的叶父一样,为了避免这些把血和梦想看得很重要的鸡汤家不答应雪藏的条件,合同上面会故意给出模棱两可的信息, 用来迷惑对方。
一旦合同签订, 项目被直接雪藏,就算创作者怎么后悔崩溃,也是无济于事。
为资本,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的梦想买单, 他们只看重利益。
段琛就是这样的人,一直以来, 他都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没有尝过人间疾苦, 想要的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任何人来他面前鼓吹梦想都是对牛弹琴。
他懂创作者的耗费几年甚至几十年制作出来的东西能代表什么, 在他眼中, 只有可行和可行两个答案, 他出钱买血,这是等价的利益交换。
买回来怎么处理,是他自己的事。
至于提前预知风险?好意思, 没有哪个商人会去做这种事。说我故意雪藏?没有证据不要胡说。说我画大饼?每个买来的项目都是我花了钱的,如今遇到不可抗力,我有什么办?说不是不可抗力?我能给编出一百个可抗力。
而诉讼与官司,所花费的时间精力甚至金钱,都并是那些十年如一日埋首于枯燥研究中的人所能负担起的。
段琛慢慢陷落在沙里,久久地望着面前的调查报告。
差一点,他就成了叶白思最恨的人。
段琛从来都没有产生过如此后怕的感觉。
吸血与剥削是商人的本能,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阶级的规则就是这样,踩在众生头顶的天之骄子,没有谁会刻意低头去看脚下有谁死去。
死了又怎么样,他们遵纪守律,他们是合格的公民,他们又没有触犯刑。
于是,下方的人,苦诉无门。
段琛看向了自己的双,他参加过很多慈善活动,各种义卖,拍卖,捐款,这一样是这个圈子里的生存规则,他们给自己的头上戴了无数个美名,却从在意购买美名的金钱是否真正落到了实地。
他的干干净净,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可是差一点,就染上了叶白思痛恨的颜色。
他努力去想叶白思的脸,脏一点点的揪痛。
原来,这才是爱。
原来喜欢一个人,光听一下他的故事,就会疼到落泪。
喜欢一个人,是会设身处地的,用每一个细胞诠释感同身受。
难怪叶白思说他配,他这样的人,能给叶白思带来什么呢?
明明,叶白思是他第一眼心动的人,可他却就那样糟蹋了他八年。
本来,他有八年,近三千个日夜可以听他抱怨,听他喊疼,听他叫屈,他本来可以抱着他,哄着他,告诉他,还有我。
可他都做了什么呢?
他踩在叶白思的头上耀武扬威,在他喊疼的时候警告他穿厚一点,在他叫屈的时候逼他吞下去,在他抱怨的时候打断他,无视他。
他把那个眼睛里有光的人,变得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哪有这样爱人的。
哪有这样,对自己爱的人的。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摔疼了,才知道去爱呢?
段琛用力撑住了额头。
就算事到如今,还是肖想着,希望他可以一个机会。
真是可恶啊。
明明应该放手,让他去找更好的人。
可没有他的日子,又真的好痛苦。
每时每刻,都犹如烈火焚,每分每秒,都像是刀尖剜肉。
他想帮叶白思做点什么,却连帮他的立场都没有。
只能干看着,煎熬着。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啊。
段琛昏昏沉沉地在沙上睡了过去,恍惚醒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数十个未接电话,有赵新之的,也有谢宁的。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看到了微信的消息,群里赵新之正在尖叫:“卧槽卧槽,这次陈俊真的完了,最近什么日子大家都清楚,他突然被爆出这种新闻,他凉了,凉透了!”
“这是真的想治陈家于死地啊!”齐杰也是啧啧有声:“这下子可好了,这货成典型了。”
“这个陈俊也简单啊,居然做出了这么多恶事,刑犯了一半吧?”
“别的说,就追女孩被拒划伤人家的脸就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过这么多料能一下子爆出来,这得是盯了多久啊?多大仇啊?”
“看锤明显是受害者联名啊,虽然都打了码,但这么多受害者,这事儿真的难压。”
“话说,会会是你哥干的?”
赵新之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见到段琛的头像冒出来:“。”
戚直也回了一个:“。”
齐杰:“俩打什么哑谜呢?段琛是不是你干的啊?他又去骚扰你那大宝贝了?”
“别八卦了。”段琛打字:“打落水狗人人有责,腾飞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们两个有时间在这里八卦,还去想法子撕一口肉下来。”
戚直:“之前跟腾飞有过合作,早上得知这件事我就已经通知了务部,我认为这将对我们共同合作的产品价值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段琛:“稳。”
齐杰:“???们两个魔鬼!!”
赵新之:“卧槽卧槽怎么操作的啊哥我们私聊啊!!我马上去给我爸提议会被夸的吧!!”
又一个人突兀地冒了出来,是邰红果:“趁人之危天打雷劈,们还是人吗?”
齐杰:“我也这么觉得!贱不贱啊?”
邰红果:“刚才我爸提议薅羊毛,被他夸脑子好了,好意思,我自愿退出人族五秒钟。”
齐杰:“??????”
戚直:“段琛已经把陈家开出人籍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邰红果:“那我回来了。”
齐杰绝望了:“我们家好像没跟腾飞有过合作,过之前买过他们家的产品,有几台坏掉的机器,能薅一撮么?”
段琛:“趁狗之危煮汤,落井下石听响,殊途同归,必客气。”
赵新之很快回来:“我爸说我学坏了。”
齐杰仿佛找到知音:“伯父是正常的!”
赵新之:“他说我是个合格的后生了呜呜呜,我太激动了,我爸终于承认我继承人的身份了。”
齐杰:“。”
他就像是一只混进狼群的羊,格格不入。
——“所以,我家坏掉的机器,能蹭口汤喝么?”
叶白思没有想到陈家的倒台能那么快,到半年,这个庞然大物就迅速萎靡了下去。又一次坐在那家咖啡馆的时候,叶白思望着对方门前举旗呐喊的工人,恍惚好像回到了曾经自家小工厂倒闭的时候。
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叶白思抬眼,对方带着金丝眼镜,梳着一丝苟的背头,镜片后的眸子带着隐隐的书生气,他带着淡淡的笑容:“我真的没想到,能做到这样。”
“我也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样。”
“腾飞倒得这么快,背后有推手。”
“是欲望。”叶白思托着腮,静静望着对面,道:“这个圈子里,人类就像野兽,一旦有了破绽,就再难独立行走,毕竟资源就这么多,少一个竞争对手,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听说陈俊跑了,他可能还知道谁在搞他。”
“过街老鼠,值一提。”
对方手里把玩着烟,若有所道:“出意外,腾飞接下来应该会被kt接管,我家老爷子想见见。”
“我只想拿回我爸的项目。”叶白思想着,又道:“而且,我已经见过爷爷了。”
明尹弯唇:“是么?什么时候?”
“他寿辰那天,在。”
“老实说,父亲那个项目,我也很感兴趣,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实业,跟我合作会更好。”
叶白思想了一会儿,道:“腾飞旗下有相同的产品,已经做了很多年。”
“我只想做好产品,而且,我想看一下父亲的实验室。”
“他临终前把实验室炸掉了,没有人可以进去。”他没有理会明尹信任的眼神,道:“我父亲的血,只能在叶家,也只能传我弟弟,会与任何人共享。”
明尹伸手,“好吧,祝成功,如果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叶白思跟他握手:“多谢理解。”
他和明尹后离开,后方的桌子前,一直埋首于咖啡杯里的长发‘女人’,却缓缓抬起了脸。
眼神里满含怨毒与不敢置信。
叶白思买了鲜花,驱车前往了公墓。
叶家父母的墓地往日基本只有叶白思兄弟二人会去探望,叶白思会去的勤快一些,叶白玉则为身体便只有清明十来阴儿和父母生日才会一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公墓前,拔了钥匙,抬步登上了台阶。
叶家父母的墓地前放着一捧百合和水果白酒,水果很新鲜,还没有被野鸟吃过,看来是有人刚来过没多久。
他疑惑地朝左右看了看,慢慢把买来的花束放在百合旁边,静静站了一会儿。
叶白玉每次过来,都会哭的稀里哗啦,倚靠在父母的墓前低低倾诉。
叶白思为是养子的缘故,从小就很少跟父母抱怨,如今对着墓碑,更说出什么来。
他只能在心里,轻轻地喊两声爸妈,说上一些叶白玉的近况,顺便转告一下,腾飞倒台了,以及再过两周就是清明,会带叶白玉来的消息。
距离清明还有些日子,此刻的公墓里只有他还有一个蹲在前方墓前的黑衣人,叶白思看了一眼,道那一定是对方很亲的人,只有特别亲昵的人去世,才会用那种姿势埋首于墓碑痛哭流涕。
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叶白思站了一会儿,忽觉天空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还真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他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埋首于墓碑‘痛哭流涕’的黑衣人慢慢抬起了头,正是段琛。
他吐出一口气,落后了叶白思几步,默默跟上去。
和叶白思分开的一年零四个月。
段琛现,他又瘦了。
他本身是故意提前过来看叶家父母的,没想到叶白思居然也提前来了一次。
他觉得这应该是有缘,但叶白思,肯定觉得这是孽缘。
叶白思走下了阶梯,抬步朝自己的车走去,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引擎声,叶白思下意识抬眼,只见一辆黑色吉普,油门下压,闪电般朝他冲了过来。
来不及考,叶白思转身想往阶梯上跑——
段琛也看到了那辆冲来的车,他猛地跳下了剩余的台阶,伸手想把叶白思推离危险区。
叶白思跑的是他这个方向。
那一瞬间,两个人同时使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力与力的撞击,叶白思如他,整个人朝后被弹飞出去,段琛也被撞的连退几步跌坐在阶梯上。
那辆疯掉的吉普,直接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
叶白思:“……”
段琛:“……”
疯掉的吉普:“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