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标准的外国人,取名李中的神父语言依旧风趣,关于星术士的奇闻趣事更是头头是道,让人听的津津有味。
可惜三皇子在侧,程晋州也不能霍然去说什么蒸汽机的事情。只得先憋在心里。
萨弗利蒸汽机是很低级的蒸汽机,哪怕更高一等的,大家所熟悉的瓦特蒸汽机,亦算不上什么诱人产品,除了体积庞大,真正需要考虑的技术要点很少,大多数能画好工程图的学生都能将之仿造——唯一的问题在于,程晋州画不好工程图。
他是理论物理博士,不是工科博士。
李中神父大概也没有想要推行自己的蒸汽机,说上一会,招待之意尽到,就返身回去唱他的“哈利路亚”,真别说,神父中气十足的声音,的确要比唱诗班的少年们赞美诗激荡热血的多。要说有什么比赌场还要催人低智的,恐怕也就剩下宗教了。
三皇子笑呵呵的带着程晋州向回走,并道:“想想程先生很快就会成为三星星术士,就连我都觉得高兴,大夏朝出现上一位三星星术士,都是10年前的事情了。贵族就更久远了。”
程晋州客客气气的道:“我离1000个贡献点尚早。”
“如果能引起星术士总部的激烈讨论,您想想仅是我等周边的四个国家,就不知有多少个贡献点增加,再加上极西,程先生前途不可限量。”三皇子认认真真的道。
贡献点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它最廉价的使用方式,就是在星术士协会换东西换钱,可以说星术士体系都是建立在它之上的。程晋州心动归行动,知道此时非自己所能控制,故而平心静气的道:“从这里到极西,信息不畅,有时候要七八年时间才能到达,等到再传回来,都要多少年后了……”
“重要的理论会用星阵来传播的。”三皇子说到这里,结束了话题,一只手捏着木质的砝码笑道:“程先生准备搬到京城住了吗?”
程家是呆不下去才出来的。程晋州不准备在没有星阵之前回去,故而轻摇头笑道:“且看今年的省试如何吧。”
“小王有位西席,对省试颇有研究……”
“在下已经准备好了。”程晋州连忙打断三皇子的话,他从姜璜那里早就拿到足够的题目了,可不想花重金买两样相同的东西。
乡试和省试在高层,可以说是漏的和筛子一样。三皇子也不感觉惊讶,更不会追究程晋州是准备凭本事又或凭关系,只道“户部现在有个主事的位置空出来了,程先生有什么想法?”
果然又是拉拢。程晋州心思迅速转动了起来。
10级的吏部户部,比程允安的绍南知州的职位仅高二等,但意义却大不一样。至少从地方到中央,这一点就是无数有抱负的官员最渴望的。
以延平郡王的能力,他能够直接影响控制的职位,大约也就到此为止了。
假如位子是留给自己的,程晋州或许会考虑一二,可是现在,他却是无限的怀疑三皇子的目的。
等了片刻,三皇子自己苦笑了起来,拉着程晋州的手站在角落里,叹口气道:“程先生前途远大,重视承诺是好事,却是小王太过于功利了,这样吧,我会向户部的甘大人建议的。”
接下来,延平郡王就真的不再提正事了。
程晋州乐得如此,迅速的转去其他的赌台,各台都是坐满了人的,可不适合皇子先生去聊天之类的。
就像是中国古代一样,大夏并不是一个严格禁赌的国家。也就是说,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某个国君或者某位宰相会发布命令,要求说:大家不要赌了,要不就抓起来死啦死啦的。
然后过一段时间,大家就又会忘记,于是命令就不废而废了。
现在就是执法者们忘记了执法的时候。身着绫罗绸缎的赌客们,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许多人穿着官靴就来了场子,更有人连衣服上的徽章,袖口上的袖章都来不及去掉。
程晋州绕了一圈,身份最高的腰间露出黄带子,家财最多的面前少说堆着2万两银子的筹码——相当于购买1000个奴婢,包养50个二奶的家财。
而看那位白面老者的姿态,2万两银子似乎仅仅是零花钱的样子。恐怕寻常的海商,都难以有这般的大手笔。
“程晋州,来这里。”骰子台上,吕续兴高采烈的招手叫他。
程晋州无所谓的走了过去,顺势将一个10两银子的木牌扔在买单的台子上,然后才问道:“你赢了?”
“上一把赢了。”吕续嘿嘿的笑着。赌场里不能使用星阵,他反而如外面的赌徒那样,将袖子高高的搂起,露出两条精壮的胳膊。
程晋州低头数了数他的筹码,似乎只有几百两银子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最开始拿了多少两银子?”
“1000两。”吕续伸出左手将桌面上的筹码一搓,弄乱之后道:“你小孩子不懂,赌博就是要靠运气,骰子最适合。不要学那家伙。”
程晋州抬眼看去,正好见到曹丰在前面冥思苦想。
“他玩的是什么?”小程同学奇怪的道。
“极西来的玩意。我最看不起玩技术的人。”吕续悻悻的将一个50两的木牌丢了出去。按照这里的消费水平,他玩的确实不大。只是看他的模样,完全没有了保镖的觉悟,犹如专程而来的赌徒,不得不让人赞叹赌博的吸引力。
听到他们对话的牧师,再次不守规矩的插话道:“扑克牌中最考验数理的内容,我们叫vingt-et-un,你可以叫它21。”
他似乎看出了程晋州也是星术士。实际上,这个只有8个桌台的大殿里,最多能容纳200人,每个牧师都有足够的时间与赌徒们好好的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或许耶和华会挽救赌资散尽的修士吧。
程晋州则长吸了一口气,道:“21点?”
那牧师愣了一下,笑道:“也可以这么叫。”
小程同学点点投,拍拍吕续的肩膀,很有兴致的走了过去。不用牧师去解释,他也知道21是号称赌场里,最有利于数学家的游戏。
曹丰就玩的非常投入。
程晋州看了一会让,就清楚了规则。与他所知道的21点类似,庄家向所有人发牌两张,其他人均为明牌,自己则留暗牌一张,J、Q、K均为10点,A可以做1点,也可以做10点,其他则按照牌面数字计算,以最靠近21点的为胜利,通常而言,这是闲家与庄家对赌的游戏。
对于游戏本身,程晋州仅仅留意了片刻,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赌桌上的其他人身上。
坐在这里的,即使不是星术士,也是与星术士有关的上流人士。否则从未接触过外文的普通人来说,要分清楚JK可真是不容易。
在大夏官方,会做翻译工作的除了星术士与圣堂,也就是理藩院了。在这个时代,可不会像是外交部门一样受重视。
坐在曹丰下手的是一名手指修长的读书人,大约三十许,身体略有单薄,面前的家资却颇为丰厚,少说有500两银子,看起来像是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弟。
紧挨着他的是一名身着青衫的男人,若是在外面,乍看起来,这位的形象也就比店铺里的掌柜好上一些,可再看看他面前的筹码,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位的青衫却是比普通青衫贵上百倍的石青衫,不说质料如何,仅是染色的材料就要数十两银子,亦是一种低调的炫耀。
程晋州想了想,干脆坐在的相邻曹丰的位置上,这张台子旁人很少,普通的富商官员最担心别人说自己不通数理,自然是避之不及。
坐下之后,除了读书人看了他一眼以外,就连曹丰都顾不得抬起头来,嘴上念念有词,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程晋州猜想,这位恐怕是在计算概率了。只是通常的21点,所谓的计算概率,其实是在计算自己获胜,以及庄家获胜的成功率,而且必须要有人配合,曹丰没有准备,却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算什么。
正疑惑间,无聊中的牧师向他展颜笑道:“这位先生,是否清楚21的规则?”
“知道一些。”程晋州已经看了一圈。
牧师也许是太喜欢说话了,当作没听到似的,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然后道:“按照规定,如果你不再要牌,我就必须翻开自己的暗牌,如果牌面数字大于或等于17点就不得要牌,低于或等于16点就必须要牌,无论是否比你的牌面大,直到牌面大于17为止,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牌很可能爆掉,是你最佳的赢钱机会,而且这个机会是可以算出来的。”
“哦?”
“你想知道是如何计算的吗?”牧师好为人师的道。
“不想。”程晋州拒绝的干脆。别看在这里赌博的人仿佛无所顾忌的样子,可实际上,他要是与圣堂拉上关系,说不定又会惹上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麻烦,就算没有麻烦,他也用不着圣堂来教导自己。虽然没有自己计算过21点庄闲的输赢比率,可稍稍关心一些这方面的普通人,也会知道,在处理得当的情况下,闲家比庄家的获胜率要高2.5%——是现代赌场中唯一庄家吃亏的游戏,问题只在于大多数人是不具有处理得当的可能的。
程大博士的拒绝让旁边的青衣人有些诧异,他将埋在筹码中的脑袋抬了出来,饶有兴趣的道:“听说京城来了一位新的星级星术士,数理方面很有过人之处,说的莫非就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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