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可对抗的机械巨力面前, 人的存在异常渺小。一眨眼后,他们已经远离了地方。风声呼啸,铁座椅带他们在金属轨道上快速滑, 仿佛十几个在巨大城堡里滚的小钢珠一般。
最终,他们停在了另一道幽深的金属通道口前。通道开在机械墙壁上,仿佛一个凿在山壁上的深洞。入口走进去后是个圆形小厅, 小厅的天花板很低,设有壁炉、挂钟和精美的金属树形灯,墙壁上有几扇方形铆钉门,但都紧闭着。厅中央摆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台,台旁有十来个座椅。
这座迷城简直像设计机械的传路线一给他们规划好了所有行程, 他们也像课程最繁重的学被安排好了紧锣密鼓的活。没有任选择的余地,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在长桌前依次就座。
金属台线条流畅, 台面上塑着十数个精美的锡兽雕像, 它们面朝座椅方,外观各异。“坐下”这个作触了座椅内部的感装置, 细微的机械摩擦声响后, 锡兽口中喷出一道倾斜的液体,精准地落在前方的杯状容器里。
郁飞尘面前的雕像是个棱角狰狞的展翼巨龙, 安菲尔在他右手边,雕像是个带羽翅的独角兽,左边白松是个狮身鹿头的怪东。大约半分钟,雕像的喷泉表演结束, 郁飞尘低头看杯子里的东——有着黑、红、白三色的液体,三种颜色泾渭分明呈环形分布,黑在最外, 红在中间,白在最里面。
郁飞尘:“……”
这看起来不像能喝的东,况且他也不太想喝。这东让他不由得想起神庙副本最后个鸳鸯锅魔药。
经历了噩梦一的传课,又目睹了妮妮的惨。其它人也都没精打采,莉莉娅恹恹道:“不会是让们喝它吧。”
陈桐:“但真饿了。”
催命的广播声又响起来:“今天的学习任务已经部结束后啦,用餐时间到!饭后同学们可以自由活,但一在时钟平行于地面前返寝室哦~明天的课程将在时钟垂直于地面时开始,请同学们珍惜宝贵的学习时间,不迟到~”
陈桐又骂了一声娘,对着面前的“晚饭”面目狰狞,最后一咬牙端起杯子,龇牙咧嘴地一口气干了。
“跟他妈的喝柴油一。”他下了结论,“没毒,你们也喝吧,校规不让浪费食物。”
见陈桐没有喝,其它人也都陆陆续续喝了。
郁飞尘同喝完一杯。没什么味道,但口感确实像柴油。今天一天精神高度紧张,耗费许多能量,连他也有点疲乏。但喝下去之后,仿佛有新的力量从身体内部滋出来,整个人很快到了正常状态。其它人也现了这一点,灵微道长说:“这便是此方世界的辟谷丹么?”
不管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大家都从虚脱中恢复了元气,也就提起了精神,开始讨论今天的一切。
这是座学院,而他们是学。学做出了一辆山车,这是课程的内容,而做完之后必须乘坐它到宿舍,这是用实际使用来检验一天的学习成果,也就是所谓的“课堂测试”。
妮妮了,她的机械因故障原地散架,没通测试。叽里咕噜先没说话,低下头,一副很难的模。郁飞尘理解他的感受,因为妮妮的机器有一部分是叽里咕噜帮忙做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做的。但他们两个的机器都没出问题,说明故障的原因出在妮妮自己做的部分里。
她只是个见习诗人,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不出纰漏地做出一件复杂机械对这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太难的事。可是在这个机械副本里,出错就是亡。然而其它人也没有同情她的资格——今天只是试听课,第二天、第三天,不道还有多少离谱的课程和测试等着他们。今天了妮妮,明天说不就是自己。
薛辛道:“会不会们通所有课程,从这地方毕业,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现在线索太少,还推不出逃离方法。去看看别的地方吧。”森特说。
可惜逛了一圈,外面除了机器还是机器,里面除了餐桌就只有宿舍,没什么东可看。倒是人多而宿舍少,得自行分配。
现在他们有十二个人,宿舍是六间。宿舍没有好坏之分,设施一致,装潢典雅。一张长书桌,两把高背椅,一个挂钟,一间盥洗更衣室。床是高低床,下方的床比上方的床稍宽一些。
郑媛最先表态:“们三个女住一间吧。”
八条腿道:“原来还有这的区分,对不起。一开始还想和美丽的莉莉娅小姐合住来着。”
叽里咕噜:“##。”
郑媛白了八条腿一眼,拉着娇小的莉莉娅进房间了,柯安也跟上。
八条腿对叽里咕噜礼貌道:“或许您愿意和同住,也在努力学习。”
叽里咕噜:“。”
两位异族友人达成了一致,房了。白松喃喃道:“好像掌握了一点他的语言规律了。”
郁飞尘却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面无表情朝个方看去,是栗的森特直勾勾看着他,道:“和你一间。”
郁飞尘还没说话,白松先不同意了:“哎,俩一起的,你别抢。”
森特道:“你闭嘴,让他说。”
郁飞尘淡淡道:“和你认识?”
“不认识,”森特硬道:“你不错,可以和一起讨论副本内容。”
郁飞尘笑了笑。心口不一还明显到这种程度的人也算少见。嘴上说“一起讨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和你单挑”。
“没兴趣。”他也把真诚地把“离远点”挂在了脸上。
栗青年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转身独自进了一间房。郁飞尘觉得这人恐怕是脸皮太薄,没被拒绝,只会转身就走。
“不是,”陈桐说,“这就单人间了?”
应他的是关门声。
陈桐叹息:“这就叫气场。高贵。你们都很高贵。现在这儿就是土鳖。”
白松:“也是土鳖。”
陈桐:“你和一起睡?”
白松:“不。”
陈桐叹气。薛辛主说:“和你一起吧,陈大哥。觉得你挺亲切的。”
于是人又走了两个,郁飞尘粗暴拎起白松的后衣领带他往转,去环形墙壁另一边的空宿舍。
这一转身,正好撞上安菲尔的眼神。
金少年静静站在长桌旁的昏暗处,望这边,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站着。
郁飞尘心里无波无澜,径直越他走到宿舍门前。背后传来响,是灵微走到安菲尔面前,语气温和疏淡:“在下略通占卜,方才一算,或与阁下缘分不浅。”
修仙之人,还修花言巧语。
郁飞尘原地站,头看边。道长与安菲尔都不沾凡尘温尔雅,倒像室友——他一很客观,并心想,接下来安菲尔会欣然答应,一切理所然。
却见片刻之后,安菲尔微微侧身,看他所在的方。霜绿色眼瞳依然平静,却因望这一作显出微微的茫然。
但他没想到郁飞尘在看着自己。正如郁飞尘也没想到安菲尔会用眼神去寻找他。两人的目光淡淡汇聚在半空,郁飞尘想这只是世间许多寻常对视中的一个,可他又觉得悲伤,像是失去了什么。
不仅如此,还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坠入海水的一刻,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没有虚度光阴,可以了,挺好。只是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位长官的声音,带他去个什么地方。去葬身永夜,去与世长存。他心想这是临前的幻觉,但既然说话的不是别人,也就答应。
再后来到了乐园,他也就等了。
于是成百上千个世界就去,说不上痛苦,也谈不上快乐,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活着,有雇主评价他冷静异常,其实约等于行将就木。很多时候他希望这只是临之前的一场幻梦,而引他前来的长官也不是真正的长官,是个梦魇中的假象。等梦醒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可不仅没有结束,还再次遇见了个梦魇中的长官。不仅如此,这人还表现得像什么都没有。
已经去一个纪元,哪怕仇恨也该淡了。他也已经决桥归桥路归路一笔勾销,可现在却还是郁结难消。
他对白松说:“你去找道长。”
白松:“你做什么?”
“找他,”郁飞尘直勾勾看着安菲尔,吐出两个情绪难辨的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