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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回 聚散离合(三)

拢共九百九十两,足以让韩姨妈乐得见牙不见眼了,可她得拼命地忍住不能露在脸上了,以至于面容都忍得扭曲了。

实在看不惯韩姨妈这嘴脸,青素要上前去解释,却被此时反倒不恼了的青玉给拦住了。

青素再看自家姑娘,也未急着解释,一脸的坦然。

韩姨妈接着翻,却没再找到她想要的了,轻声嘟囔着,“还有房契呢?”

这人想钱想疯了吧,还想找出房契来,姑娘哪里来的房契?当日青素和青玉知道周家的人来,可不知道周家人到底来做什么的。

这便是袁瑶当初冒险让田嬷嬷和苏嬷嬷将房契、银子,还有卖身契一并带走的不得已道理。

“怎么连这两丫头的卖身契都没有。”韩姨妈一副掘地三尺的模样。

青素和青玉一听,竟然连她们两人的主意都打了。

青玉见袁瑶抿嘴一笑,也就不客气了,故意靠近道:“太太想找谁的卖身契?”

韩姨妈正找得入迷,听有人问就答了,“青素和青玉的。”

青玉摊手,戏谑道:“姑娘分给人。”

韩姨妈下意识便问:“给谁了?”抬头见的却是青玉,唬了一跳,“怎么是你?”

青玉笑道:“太太不是找我和青素的卖身契嘛,奴婢们再不出来告诉你一声,就累着你翻找半日的劲头了。”

青素愤愤道:“太太不用找了,奴婢和青玉是自愿跟着姑娘的,没有卖身契。”

袁瑶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青玉和青素,随她们要走要留。

韩姨妈顿时脸上一阵通红,“谁要你们的卖身契了。”然后看到手里的银票又觉得有理了,扬扬手里的银票高声道:“如今人赃并获,总没错怪你们了罢,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玉笑得更欢实了。

对于韩姨妈的指控,袁瑶不以为然,反问道:“姨妈,你确定这真是你家的银票?”

韩姨妈象是怕袁瑶把银票夺回去了,紧紧搂在怀中,斩钉截铁道:“当然,不然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这时候,青玉说话了,“哎哟喂,那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韩家何时成了我们阑珊坊的人了,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放屁。”韩姨妈顿时火了,甩手就给青玉一个耳光,把青玉打了个趔趄,“谁和你们这些个贱蹄子是一家人。”

青玉一手捂住脸,一丝血红渗出挂在嘴角还却倔强地抬头,恨恨地瞪着韩姨妈。

袁瑶看过青玉的伤,不过是破了嘴角,敛了敛脸上的不悦这才又说话,“姨妈,这可怪不得青玉这般说,你可瞧清楚了,银票上的印章可都是阑珊坊的。”

韩姨妈不信一张一张翻看,果不其然,银票上除了大兴钱庄的印章还有阑珊坊的。难怪袁瑶这般坦然地让搜包袱,因为不怕被扭曲黑白。

这会子,从外头传来童姨娘夸张的笑声,让韩姨妈羞了个无地自容,就要恼羞成怒了。

袁瑶再问道:“姨妈可瞧清楚了?这些银票真的是你丢的那些吗?”

韩姨妈看着手里的银票,说是是不能够了,说不是又舍不得。

这可是近千两的银子,让她怎么舍得又还了回去,韩姨妈痛苦地做着抉择。

就在难以取舍之间,难得韩姨妈终于也急智了一回。

得了好主意,韩姨妈不羞了也不恼了,又转化成宽容慈爱的长辈了,拉过袁瑶的手,歉意满满道:“刚才是姨妈不好,一听家中失了钱财便失了理智,一时糊涂错怪了你,望瑶哥儿别怪姨妈。”

袁瑶还有那么一刹那不习惯韩姨妈的忽然转变,福身道:“姨妈这也是一心为了韩家。”

韩姨妈一派很是欣慰的表情,拍拍袁瑶的手,“瑶哥儿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只是……唉,”韩姨妈幽幽叹了口气,“如今你要去为小主祈福修行,那等佛门清净地,你带这些个黄白俗物去,怕是有碍清静和虔诚。”

说着,韩姨妈悄悄觑了袁瑶一眼,没见袁瑶不悦,便继续道:“不如你留下这些个劳什子,姨妈暂且帮你保管着,等你祈福归来姨妈再还你就是了。”

羊入虎口,还有回的?袁瑶心中不以为然,但依然道:“姨妈说得是。那就劳烦姨妈了。”

“一家子亲戚,说什么两家子的话。”韩姨妈心都快乐开了花。

“姑娘。”青素听了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姨妈这是变着法子扣下袁瑶的财物。

袁瑶却抬手示意她别多话,又对韩姨妈道:“既然袁瑶的嫌疑已洗脱,时候也不早了,袁瑶该启程了。”

韩姨妈巴不得袁瑶早去不回,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关切道:“山上寒气重,衣物可带够了?供养你的银子我早给足寺里,也嘱咐好寺里的师太多照顾你,你大可安心。”

袁瑶再屈膝福身,“让姨妈费心了。袁瑶告辞。”

“注意身子。”韩姨妈向袁瑶挥着手绢,心中却恨不得袁瑶立马就消失。

见袁瑶转身离开,韩姨妈心说:“终是送走这尊瘟神了。”刚要将银票拿来细数,却突然又听到袁瑶的声音,“忘说了。”

去而复返的声音,把韩姨妈给吓了一跳,“什……什么?”

袁瑶耐心道:“姨妈,这些银票最是特别的,万万不可去兑现了。”

“啊,知道了。”韩姨妈嘴上应着,心中却腹诽,“傻子才不去兑,兑成银子到时只要你认得出哪个是你家的银子,我就还你。”韩姨妈那个得意的笑。

披了斗篷,戴帷帽,袁瑶主仆三人在大门外终于见到了韩家车子。

也都明白了韩家人为何出门总不用自家的马车了,居然连马匹都养活不起了,用的是骡拉车。

车把式老张头帮着青素和青玉将箱笼包袱一并搬上车,袁瑶却嘱咐他先去大兴钱庄。

老张头是韩老太爷在时便在韩家当差了,老实巴交的,家里的主子交待什么他做什么,踢一脚动一动,别的想头一点没有,因此在前些时日韩家上下大清理发卖的两回,他都被留下了。

袁瑶这般要求有违他家主人的吩咐了,老张头支支吾吾道:“可太太吩咐,一定要我把表姑娘送到南山寺。”

“你是榆木疙瘩脑袋吧。”青玉刚才的火还没得撒,得着机会就开骂了,“我家姑娘又没说不去南山寺,不过是让你先绕道去大兴钱庄而已……”

被一通谩骂,老张头也不介意,挠挠头傻呵呵着点头哈腰,让青玉的怒火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袁瑶静静坐在车内,听着青玉的嘶吼并未阻止。

“姑娘为何要提醒韩太太,就让她去兑,没信物,让她讨个没趣回来。”这是青素说得最重的话,可见青素气得不轻。

提醒吗?袁瑶但笑不语,倘若不“提醒”日后如何拿得回银票,十三娘可是不会再给她银子了。

没错,那些个银票是有蹊跷的,也并非市面上流通的银票。

十三娘为何大方地将千两银票给了袁瑶,她就真这般相信袁瑶,就不怕袁瑶携巨款潜逃了?

非也。

十三娘放心的正是那些银票。

那些银票是大兴钱庄为阑珊坊特制的,不可在市面上流通,要银子不但要凭银票,还得有信物,而且兑换还有限额,每月最多只能兑换一百两,严防被一次性兑换光,从而携款潜逃。

韩家的老骡车出了荷花里,便往热闹的街市去。

到了大兴钱庄,袁瑶也未下车,让青素将信物给了青玉,“报丢失。”

青玉接过那枚用沉香雕成的刀币,应道:“是,姑娘。”

大兴钱庄不算是老字号,就规模而言也非大汉数一数二的,可贵在东家实力雄厚,传闻是某位天家子弟。

青玉下车进了钱庄,出示信物,铁栅栏里头的账房立马让小伙计带青玉到里头去了。

这里间儿虽不宽敞却隐蔽,早有账房在里头等着了。

青玉开门见山道:“我家姑娘的银票丢……”

几乎脱口而出了,可青玉猛地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青玉摸摸依然刺痛的嘴角,眼中阴鸷非常,忽然改口道:“失窃,我家姑娘的银票失窃了。这些个银票花不了定是要兑现的,你们可要留心了,他日贼人凭票取银子,你们大可逮了送官。”

账房捋捋山羊胡,“世道不太平,偷鸡摸□□渐猖狂了。”

青玉想了下,又道:“最可恶的是这贼人惯会自称是官家太太的,你们可别信她,我家姑娘就因此而大意,让贼人给得手了的。”

账房先生也颇有持强扶弱的侠客豪情,一拍案桌,“竟然还有这等招摇撞骗之徒,不缉拿归案天理难容。”

青玉只觉心中那口恶气算是舒畅了不少。

出了里间,青玉瞟了眼门外的骡车,招手唤来个小伙计,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和一小吊铜板,“把信送给阑珊坊十三娘,这些就是你的了。”

小伙计哈腰连连点头应下。

这厢再说韩姨妈。

再三数过那些银票后,韩姨妈就越发觉得将银票兑现宜早不宜迟。

搜包袱韩姨妈都亲自出马了,兑现银票就更不会假手于人了。

韩姨妈仔仔细细将银票藏在怀里,也知道一女流身携巨款绝不安全,便让韩原海雇了辆车随她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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