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嫣华在树下锄了半天土, 才算哄得?嫣华心情好?转了一些?,南棠这才离开嫣华的居所,往剑庐去寻钟俏, 岂料前脚还没踏出这山头,便一眼在树后?抓住了个人。
“萧寂?”南棠喊道, “你鬼鬼祟祟地藏在这里做什么?”
萧寂冲她打个噤声手势:“嘘!”
但显然晚了一步, 那头的嫣华已经注意过来, 萧寂躲无可躲,索性从?树后?站出, 别扭道:“她心情好?点没?”
“你担心她的话, 就?自己问呀。”南棠便不急着走了,双手环胸,好?笑地盯着他。
萧寂撇开脸去,堵气道:“我倒是想问,可她不理?我。”
“你怎么在这里?”嫣华已经走了过去, 看到萧寂, 明知故问道。
“他想知道你的心情好?些?没有?”南棠倚在树杆上, 整个人藏在树影中, 替萧寂传声道。
嫣华才刚因为南棠而笑的脸转眼又板了起来:“他不会自己问?是哑巴了?”
南棠望向?萧寂, 刚要开口,萧寂就?已经跳脚道:“分?明是你不肯理?我, 你倒怨上我。就?算不想与我结修,也不必如此绝情,过两天我就?和师叔回秋明庄了,你也要去长渊脉,再见?面?还不知几时,你能?不能?……别把?时间?浪费在与我置气之上?”
他气性上来, 当着南棠的面?就?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通说,气都不带换的。
“我也知道,先前要你随我去秋明庄是强你所难,我不对,我同你道歉,你心里有气撒出来便是,要骂要罚我受着就?是,拿你当个小祖宗奶奶供起来也没事,但起码你得?开口,别有事就?闷在心里叫我猜不着。虞尊,你说是不是?”
看着萧寂那满脸让她主?持公道的神情,南棠咳了两声,转向?嫣华试探道:“也是,你气归气,话还是得?同他说明白。他不是说了,任骂任罚,你要实在气不过,把?他绑去长渊也成。”
戏谑的话语让嫣华神色微微一缓,唇角翘了翘又落下,只?道:“谁稀罕绑他?!他不怨我不同他去秋明庄就?不错了……”
“我哪敢怨你?自你拒了我的提议之后?,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哪天不是好?声好?气哄你?你倒好?,冷言冷语下刀子一样扎心。这马上就?要分?开,你也舍得??”
萧寂说着说着,神情一颓,露出几分?委屈,瞧得?嫣华心也软了,只?道:“舍得?舍不得?又能?如何,横竖是要分?开的。”说话间?她眼露三分?愧疚,缓了语气,又道,“和你无关,我也不是气你,就?是气我自己罢了,你别放心上。”
“我能?不放心上?”萧寂上前几步,见?她没有避开,便抬手轻抚她鬓发,“心都给你了,哪能?不放?”
嫣华一下子红了脸:“别胡说,我师叔还在呢!”
她偷看了一眼南棠,南棠听到萧寂的话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暗暗庆幸夜烛从?没说过这样的肉麻话。
“不就?是一个长渊,一个在秋明庄,这都还在玉昆呢,你们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好?似再也见?不着面??又不像我,隔着整个星海,都没你们这般……”南棠忍不住道,待看到他们疑惑的目光时又收了声,转而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给你们支个招吧。嫣华既然不想嫁去秋明庄,那就?你嫁到长渊!”
“啊?!”两个人异口同声瞪向?南棠。
“玄昊山几位山君同我交好?,待我到长渊之后?会同他们商议合作事宜,到时会派人前往长渊长驻,我还想跟你们秋明庄借点人手,反正都是要派人来,不如你来,我那里缺人缺得?很?,你来了,既可负责与你们玄昊山对接,又能?与嫣华长厢厮守,两全其美。”
南棠直起身来,目光星亮道。
萧寂可是个人才,他在修行上的天份虽然有限,可于门派打理?之上却自有门道,脑袋又灵光,做事并不迂腐,非常对南棠的心,她是早就?想挖人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萧寂一拍脑袋,眉梢见?喜,不仅不反对南棠的提议,甚至还非常高兴。
“当局者迷吧。”南棠老狐狸般微笑。
“师叔,你这是拿我做诱饵给你自个儿招揽人才吧?”不涉及情爱,嫣华的智慧忽然回归,一眼看穿南棠。
“嘿,三全其美,有什么不好??你与他还没结修,这就?胳膊肘外拐了?”南棠直起身来,哈哈大笑,也不和他们再废话,只?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行了,就?这么定了,改天我找你师叔说说。等长渊正式落成,我亲自给你们主?持结修,再把?秋明庄的道友都给你们请来!好?好?乐上几天!”
如此想着,南棠好?似看到自己替二人主?持结修时的模样,心情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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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定下了萧寂,南棠马不停蹄又去见?钟俏。
剑庐的白烟袅袅而升,一股炽烈的气息笼罩在四周,叮叮当当的锤音响起,钟俏穿着件灰扑扑的罩袍,袖管挽得?老高,正站在打铁台旁锤炼一块烧得?通红的矿物。
她锤得?极专注,一下接一下,力道均匀,南棠没有打扰她,静静站在庐外等着。
等了约有两盏茶时间?,钟俏终于停手,将矿物夹起浸入冰池,完成这番锤炼,这才转头,发现了南棠。
“你怎么来了也不吭声?”她对南棠的到来并没多惊讶,边脱罩袍边走到庐外的桌椅旁坐下,一开口还是熟稔的甜嗓。
南棠给她倒了杯水,飞快推给她,她也不客气,端起就?仰头饮下。
“看你炼得?专注,不敢打扰,怕叫你分?心。”南棠笑道。
钟俏抹抹汗,认真地点头,一点也没客气:“锤炼之时的确不能?分?心,幸好?你没叫我。”
语毕,她手一挥,桌上多了件长匣。
“玄灵千机图,还你。”她说话算话,玩完了就?要还回去,见?南棠就?要收起,她却又道,“不打开看看?”
南棠便笑着往千机图注入一丝神识。
八道华光璀璨的人影同时浮现在剑庐之外,每一尊傀儡修士都已经模样大变。南棠惊诧地站起来,绕着这八尊傀儡走起。
先前钟俏说要替这八尊傀儡换装,她只?当钟俏童心发作,并没当真,只?要能?修复这八尊傀儡,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拿回之时,这八尊傀儡不止换了衣裳武器,甚至连傀儡体也被重新打制了。
“我在他们身上加了蛟脂与铁犀甲,增加傀儡的硬度但并没降低它们的柔软度,每尊傀儡的筋骨我也都根据它们擅长的攻击做了调整,施展起来更省力省心,它们的衣裳武器我全都替换成品质更好?的,不能?替换的,我也进行重炼了……现在这八尊傀儡的实力,大约在金丹后?期。”钟俏坐在桌边解释道,“本来想炼到元婴实力,可惜我的火候还欠了点。”
“这已经很?好?了,辛苦你费心了。”南棠看着焕然一新的傀儡,叹为观止,“炼制这批傀儡耗费了你不少材料吧,你折成灵石算给我……”
她话没说话便被钟俏打断:“都说了你借我玩,我帮你炼,况且你的天火之焰和龙影剑也让我成功突破境界,这些?就?算是我的谢礼。”
“如此,多谢了!”南棠便没客气,拱手道谢。
钟俏却满脸不以?为意,连客气话都懒得?说,只?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又狠狠灌了好?几口水,才问她:“还有事?”
南棠点点头,起身抱拳。
她可不是为了取回玄灵千机图而来的
“我是来三顾茅庐的,想请钟道友前往长渊脉,落峰立庐。”
钟俏的神情便慢慢凝重起来,片刻后?指着自己的鼻头:“是我也只?是初出茅庐的普通铸剑师,毫无名气,你就?如此信得?过我?”
“有实力的人,名气声望只?是迟早的事,我信得?过你。”南棠认真道,“况且我看中的也并非单纯实力,专注于器的道心,不为外务所动摇,才是我最欣赏之处。”
钟俏又良久无语,南棠很?有耐性地等她开口。
“谢谢你的知遇之恩,但我不能?立刻答应你,对于任何铸剑师来说,落峰立庐都是件大事,剑庐的落成,对所在地的要求很?高,一旦建成就?不会轻易挪地,不过我可以?随你去长渊看看,若有合适的山峰,我会考虑。”
钟俏难得?委婉地拒绝人,南棠也没强求,又道:“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若是长渊脉不合你的心意,你要回悲雪城,这座紫薇三师府永远是你容身之所。”
钟俏便一语不发地定定看着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有样东西麻烦你看看。”南棠便绝口不提请她落峰立庐之事,转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展于桌上。
“这是……”钟俏的吸引力一下子便被那东西吸引,目光里的光芒渐渐炽亮,“青云十五弩、赤甲战车、棘隼?这是品阶极高的护山重器,你……”
“可能?铸炼?”南棠问道。
那是叶司韶送她的升任之礼,三件护山重器的图纸。
“这个等级的重器,需要耗费庞大的高阶材料不说,凭我一人之力恐怕不能?,我需要求助师门。”钟俏直言不讳。同时她对这三件重器也极其心动。
这样的重器图纸很?难得?,每炼一件,就?是对她最好?的考验,她的修为也能?得?到极大提升。
想了又想,她续道:“我可以?把?我师兄他们召到长渊吗?这三件重器,我想试试。”
“你的师门是……”南棠从?没听她提起她的师门。
“我师门乃是隐居于海之隅的花都剑城,我师父乃是花不逢。”
南棠猛地愣了——海之隅是玉昆修仙界的世外之地,而花都剑城则是整个玉昆修仙界名头最响却也最神秘的铸剑圣地,而花不逢更是当世铸剑第一人,也玉昆寥寥无几的铸剑大宗师其中一位。玉昆仙器谱上的前十名仙器中,有三件仙器都出自他之手,其中一件更是位居头名,数千年没被压下过。玉昆修仙界想求他们铸剑的修士大把?大把?,可别说花不逢,就?是剑城里普通弟子,轻易也不会替人铸剑,一年难出几把?剑。
而钟俏竟是花不逢的嫡传弟子,如果她打着师门的名头在外历炼,早被各个宗门争着抢着请回供起来了,哪能?误打误撞被南棠遇见??
如此想着,南棠不由失神。
“可以?吗?”钟俏误会她的沉默,小心翼翼问道。
“能?请到剑城的弟子,是我的荣幸。”南棠回神,立刻抱着。
钟俏马上笑开,如获至宝般继续盯着那三张图纸,一头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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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钟俏的来历之后?,南棠离开剑庐时,心还飘着。
身边的人已经谈得?差不多,只?差一个人,她也差不多该开始合计前往长渊脉之事,临去之前恐怕还要见?见?顾衡和沈谜,再约上那几位熟识的山君,好?好?谈上一谈。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这一天也没见?做什么,转眼就?过去了。身份的变化让她一下忙碌起来,都是劳心之事,比起从?前修行历炼还要让人疲倦。夜里回到主?殿,她还要召人清算一下现阶段手中掌握的灵石与资源,好?做规划……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堆积如山。
她捏着眉心往主?殿走,才刚踏上殿外悬台,便远远瞧见?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殿外,她便驻了足,头又是一疼。
差点就?把?这个最麻烦的人给忘了。
萤雪与眼前的人对峙般站着,目光微垂,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漂亮少年,眼里布满困惑。
银魄仙鹿化形后?的个子并不高,与南棠差不多,在萤雪面?前生生矮了一个头,再加上身形清瘦,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面?对萤雪毫无威胁力与震慑力。
“再看,我也是你兄长!”夜烛被他看烦,冷道。
萤雪困惑更重,只?道:“原来师姐喜欢这样的?”
这个问题,除了南棠,没人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