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篇(十)
沈修羽坐在老爷子书房听老爷子“教诲”。
谌老爷子今年百十来岁, 性子并不古板,尤其疼爱沈修羽这个外姓长孙,虽然没血缘关系, 很投缘。沈修羽初到谌家时候才七岁,和其他孩子不同, 他似乎不知道么是畏惧, 面对他这位联邦举足轻重老家没半分胆怯。
不是初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 而是分明清楚他所处地位和拥权势,依然只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老家对待。
谌老爷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胆大孩子, 他认为沈修羽他年轻时候风范。
不知存在怎样考量,他意无意地把沈修羽以教养alpha方式培养长大,也培养出了一个完完全全怪胎。
第二性征完全成熟以前, 沈修羽几乎碾压了这一辈年轻alpha,在那个传说中军附一高s班, 每一位学都是天之骄子,而沈修羽无疑是其中最夺目闪耀一颗明星, 就连秦家引以为傲继承者秦朔,也不能胜过他分毫。
军部高层甚至为这个怪胎,不得不厚着脸皮修订了近百年没任何修订改动过《联邦军校考测基本法案》, 只新增了一条:禁止第二性别为omega考报考联邦任意一所军校。
在那之前, 没会觉得omega精神力和质能够受得住军校严苛考测。显而易见, 这一条新增法案就是为了谌家那个外姓子omega而设,至少证明在联邦军部高层中不少在防备这个怪物将来成为大患。
不论公平与否, 沈修羽当时无能及势头终是被遏制住。
谌老爷子既惋惜,又担忧,他怕这骄傲孙子为打击自此一蹶不振,他没到沈修羽压根没当一回事, 落榜之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转头就报考了联邦最顶尖艺术学府,与此同时开始隐瞒家世以演员身份入演艺圈。
谌老爷子在军部混了一辈子,少是些看不上戏子之流,但沈修羽作品他是愿意去看,看完了还处忽悠自己那些个老伙伴一起去支持票房。
可是他一提起让小辈相看相看,处一处,那些老东西就开始搪塞来搪塞去,避之不及。
谌老爷子说:呸,没福气!
他心里总着把这口气挣回来,如今沈修羽比起从前温和沉静许了,不如十来岁时候锋芒毕露,都说搞艺术容易沉淀心性,他觉得沉淀够了,也是时候回来惊艳所了。
——凭他谌家长孙这副皮相,放眼整个星际都是数一数二出挑!
结果还没惊艳所,一出手就把个极优a按着揍……
谌老爷子仿佛一刹那间老了十岁。
沈修羽知道自己让他丢脸了,可心里也不服气,他从来都是这样,老爷子作出一副失望透顶模样给谁看呢?他说:“爷爷是知道我,向来是没轻没重,今天也就是当着您几位同僚面拆了一面墙,也不算么,您这是哪子气?”
老爷子瞅着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算么,也就是嫁不出去而。”
沈修羽愣了一愣,不禁好笑:“您怎么也开始关心我婚姻大事了?被我母亲影响了不成。”
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我不管别说么,也不在乎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咱就只谈一谈风评。王家那个小儿子知道吧?”
“听说打架闹事给送去蛮星劳动改造了,这事儿我听说时候也吓了一跳,平时挺温吞一个。”
老爷子又问:“那严家老大事听说没?”
沈修羽了,说:“爷爷说是那个……一声不吭加入星际海盗团,现在正被联邦和帝国联合通缉严凌?小时候我还带他玩过两天,当时没瞧出来,这小子还挺追求。”
老爷子板着脸道:“知道这两出事之前共通点是么吗?”
沈修羽摇头。
“母亲曾以谌家名义提出联姻,前脚刚提,脚就出事了。”
沈修羽呆愣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不和我结婚,宁肯上违法犯罪道路?”
老爷子重重一点头。
沈修羽冷笑连连:“我是病毒还是么怪物?我说呢,怎么一个比一个傻缺,犯事一个比一个大,搞半天是怕被我谌家逼婚啊。”
老爷子说:“不清楚,王家和严家依附了我谌家几十年了,就和咱家家臣没两样,又是母亲亲自开口,他哪胆子拒婚,剑偏锋也是无奈之举。”
沈修羽皱了皱眉:“算了,我本来也不稀罕。”
老爷子怒道:“就不能点出息!都被嫌弃到这个份上了,就不爷爷这张老脸往哪搁?——打一辈子光棍我也管不着,但只能主动,不能被动,这是底线!”
“区别么?”
老爷子说:“区别大了,前者是谁都瞧不上,者是谁都瞧不上。”
“……”
“懂了么?”
“懂是懂了,只不过……”
沈修羽了,他不论是在首都星名圈里口碑,还是娱乐圈口碑,都被自己败坏光了,也没么解决办法,遂安慰道:“事至此,不如认命?”
“放屁!!”
沈修羽淡定道:“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太虚荣嘛。”
老爷子说:“整个首都星,整个联邦真正见过几个?那些说躁狂症,暴力倾向,性情暴戾,谁真正了解过?就为和其他omega不一样,更强大力量,他就擅自把视作异类,冠上莫须罪名,这种偏见能要容忍到么时候?心里难道就不觉得委屈么!”
屁大点事么可委屈?他一世是个一心修狐妖,饮雪食素,善积德,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百年修得成大道前夕,被一群所谓正道布下“九重天诛大阵”硬是轰渣都不剩,而领头那厮正是他在雪山上随手救过小道士。
临死前依稀记得那小道士看他眼神很是埋怨,他救了他,家反倒埋怨起他来了。
瞧,这世上从来就没道理可讲。
沈修羽给他倒了杯茶,相当诚恳地说:“爷爷,其实我一丁点都不觉得委屈。”
老爷子气得大脑宕机了一秒,手里古董青花瓷杯盏都被捏碎了一角,好半晌他虎着脸问:“谌昀那小混球怎么惹,两个以前怎么胡闹,也知道分寸,不会砸我老头子场子。”
沈修羽没作声。他知道自己被谌昀算计了,他这么些年唯一逆鳞就是omega这该死腺成熟导致质退化,身是一天不如一天,谌昀故意在他雷区蹦迪,明显是为了激怒他。
是让他在这群联邦军部元老面前丢个脸?
嗯……谌昀脾气一向古怪,干么损不利己事都可能。
他朝老爷子笑笑,说:“没怎么,就是手痒了和他比划比划,顺便试试谌昀身手,他怎么说也是谌家将来继承者,我替您把把关。”
老爷子明显不信,但也再没追问。
他拿起餐巾把自己手上捏碎瓷器粉尘细细擦拭干净,看向沈修羽,语气里满是自嘲:“谌家将来继承者?谌家没将来,尚且没定论呢。……老头子我今年127岁了,过了智种最强盛时期,像我这样老东西,如今都正在一个一个远离军部核心,把位置空出来给年轻一辈,权力交接向来如此,不服老只会被年轻嫌弃。只不过谌昀那小子还在读军校,过两年他毕业了,也要挣够军功才能在军部立足。这种情形下,我一撒手,谌家就没落了。”
沈修羽道:“儿孙自儿孙福,该是他,别抢不——他要是没用,塞到手里他也拿不住。”
“凡事要看天时,地利,以及和。好比秦家,秦老早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身早就不中用了,但个好儿子帮衬着,他秦家地位丝毫未受损,这几年连他儿子儿子都了军部,眼见着蒸蒸日上,俨然压了谌家一头,这好福气,老头子我只能羡慕。”
沈修羽干笑两声,知道他是嫌弃他自己儿子平庸无能,说:“好在谌昀像您,是隔代遗传。”
老爷子摇头:“谌昀太年轻了,早几年出就好了。唉,当初他要修订《联邦军校考测基本法案》时,我该坚持反对到底,如果那个修订法没通过,就可以顺利考入军校、入军部,而成为我帮手牵制秦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局面。”
“就算当初您坚持到底,事情也未必转机。都是十年前事了,再回也无济于事。”
老爷子略微颔首,很是唏嘘:“一旦年纪大了,就会忍不住对从前事其他设,看来我是老了。”
沈修羽又劝了几句,才从老爷子书房出来。
其实当初没能参加军校考核他心里也觉得遗憾,还大醉一场,就是那次醉酒他开始觉醒了乱七八糟记忆。可以说军校落榜是他转折点。
不过他过了老爷子那种追忆往事年纪。
刚下了楼,就被拦下。
“么见教,”沈修羽微微掀了下眼皮,桃花眼斜睨向对方,皮笑肉不笑地说:“秦,少将。”
“和我谈一谈。”
“可我赶时间呢。”
“只要五分钟。”
了老爷子收藏室,这里安静,连打扫机器都没,陈列台上各种用防护罩保护古籍文物,另外灯台上摆着一些玉器和金属,质泽圆润,似乎常把玩。
沈修羽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里把玩,就听到秦朔在他身问:
“昨天得太匆忙,身怎么样,还好吗?”
“……”沈修羽忍不住笑了:“这话听起来怪不正,不知道还以为我和发了么。”
秦朔愣了一下,耳尖骤然攀红,又板起脸正色说道:“昨天同学聚会喝了,还以为今天不会来。何况这种晚宴,从来也不参加。”
“我是母命难违,被逼来。”沈修羽把玩着手里玉石,敷衍寒暄:“听说刚升官授了衔,军部事忙得不得了,怎么也空来这种毫无意义晚宴,是陪祖父来?”
秦朔颔首:“我这次回首都星,是为了把婚事定下来,为此申请了半个月假期。”
半个月把婚事定下来?
沈修羽奉承他:“办事效率真高,不愧是联邦年轻一代军官楷模。”
秦朔装作没听出他揶揄,又说:“我听说也一直被家里催婚。”
“嗯。”
“所以我和协议结婚。”
“????”
秦朔一板一眼地说:“应该觉察到,联邦正在向新篇章,旧格局将被打破。”
所谓旧格局,自然是指过去近百年谌家、秦家与联邦军部三足鼎立格局。这是在告诫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沈修羽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么篇章,么格局,和我这样小物么关系,我就是个普普通通联邦公民罢了。”
“在军附一高时所都知道我不如,十年过去了,在同期毕业看来依然比我强,只是我运气好是alpha,而下来就是omega,那年军校考核我第一拿不光彩尽皆知。”秦朔道:“没能堂堂正正赢一次,是我终身憾事。”
沈修羽嘴角一抽,好家伙,一个个都找他回忆往昔来了。
他打官腔道:“那毕竟是很久之前事了,我现在自然不如。”
秦朔微怔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修羽挑了下眉,用眼神问道:那您是么意思?
秦朔喉结动了动,不知道在纠结么,正要开口时便听到屋外传来谌昀和老管家声音。似乎是老管家在苦口婆心劝谌昀去医院做一次全面身检查,毕竟被沈修羽揍过不是开玩笑。
谌昀不知道是意还是无意,在外面做作地“嘶——”了一声,说:“没关系,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哥哥气,就算他把我打伤打残了,那也是我自找,千万不要怪他……”
茶艺很是精湛。
沈修羽从收藏室大步流星出来,一把拎着谌昀衣领子把拖了。语气颇温柔:“弟弟别怕,哥这就带去治疗~”
秦朔追出来时,就只剩下老管家留在原地,一遍遍擦着冷汗担忧地说:“二少爷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揍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就听到楼上传来噼里啪啦杂乱声响和他家二少爷呼救声音。
穿着红色晚礼服长裙优雅女士从画展主厅出来,点开智脑通讯器,嗓音温婉且不失威严,问道:“还顺利么?”
“不是很顺利。”林助理毕恭毕敬地回道:“大少爷离开老宅了。”
“就知道老爷子办事不靠谱,说么惊艳所,智种都是视觉物,一定会对他宝贝孙子所改观,”女饱满唇瓣勾勒出不满弧度,揉了揉眉心,“老爷子还是不了解沈修羽,他最大乐趣就是让我这个母亲陪他一起丢现眼。”
“夫,大少爷不是意,”林助理解释道:“不知道为么会和二少爷动起手,又刚好被老爷子和秦老爷子他一赶上,大少爷是脾气不好,但他还是分寸,我他即便和您斗气,也不会连带让老爷子一起没脸,其中一定误会。”
“说,谌昀也在场?还和他哥哥打了起来?”
林助理回了一声:“是。准确来说,只是单方面被教训。”
美貌女沉默了一瞬,她小儿子和大儿子不同,是个非常非常温驯孩子,在世家子弟中难得优秀又温柔得,他才二十岁,深谙掌权者那些心机,小小年纪比他父亲更能笼络家臣。外都说他是个清风朗月,不争不抢温润性子。
这样聪明儿子,不该犯低级错误。
她又联起过去几年,每次给大儿子安排联姻发种种变数……
“夫?夫?是么问题吗?”
她匆匆说了句:“知道了。”遂切断了语音。
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异常诡异法在刹那间被否决,毕竟那两个都是她儿子,虽然说父亲不同,好歹都是她,她,怎么会如此荒唐法,实在叫羞愧。
或许只是小孩子心性发作,一个淘气恶作剧罢了。
不过,也是时候给小儿子安排结婚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