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此刻余沧海与木高峰有一场争斗,只是此时的木高峰已经被刘菁一剑杀了,自然没法在这场中露面。而林平之也没有在这里——却是他逃亡出来之后,根据他姑姑的的交代,到天一门的酒中月求救。天一门遵照刘菁的指示,不主动救助福威镖局,但若有主动前来求救的,尽量搭救一二。在酒中月的掩护下,林平之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不多时,又是呼的一声响,两个人从后飞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下,直挺挺的俯伏不动。这两人身穿青袍,臀部处各有一个脚印。刘菁心道,定是那闲不住的曲伯伯又揍了两个青城派的弟子。
这时候,曲非烟在人群中用清脆的声音叫道:“这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余沧海大怒,一转头,不等看清是谁说话,循声辨向,晃身飞跃过去,只见曲非烟站在席边看着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当即伸手便去抓她的手臂。
眼看就要抓住,但此刻的曲非烟学了后世版的易筋经,又习了独孤九剑,虽然功力浅薄远比不上余沧海,但身形灵活得多。只见她身影一晃,便躲在了定逸师太的身旁,大叫道:“救命啊,矮道士欺侮人,大人打小孩,好不要脸!”
众人见曲非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无不对她生出同情之意。几个粗鲁之人已喝了起来:
“揍这牛鼻子!”
“打死这矮道士!”
余沧海狼狈之极,知道犯了众怒,不敢反唇相讥,青城派中最机灵的方人智恰时走过来道:“小姑娘,我师父的手连你的衣袖也没碰到,怎么欺侮了你?”
曲非烟见方人智眼中带着凶光,当即大叫道:“姐姐,这老牛鼻子来打我了!”
方人智正要上前喝骂,却见一个青色的影子拦在身前,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这一巴掌不快不慢,刚好让他能躲闪。但他不论怎么躲闪,总见这巴掌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扇在他的脸上,响亮清脆,外加五个立刻红肿起来的五指印。
“方道长,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家妹妹,未免也太没脸没皮了些?”
曲非烟乘机起哄:“老乌龟,欺负人,没脸没皮!”
方人智被打得发懵,还没反映过来,便听见自己师父的声音:“混账,你竟敢打我青城派弟子!”
刘正风上前呵斥道:“胡闹!这里是你该搅和的吗?还不快给余观主道歉?”
又对余沧海道:“余观主,小女冒犯了!”
刘菁笑嘻嘻道:“余观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位欺辱小妹的人竟然还是青城派的弟子,不小心下重了手,下次我一定轻些!”
曲非烟偎在刘菁身边,偷偷背着刘正风朝着余沧海做了一个鬼脸。
余沧海心中更加愤怒,但这里是刘正风的地盘,又正值五岳剑派汇集一堂,自己理亏之下,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看这少女出手快如闪电,不想刘正风的女儿武艺如此高明,不知道刘正风自己又已经有多高的武艺了?
定逸师在旁早已看得大怒,喝道:“打得好!如此以大欺小,正该教训教训!”
刘菁不欲这时候让老爹得罪人,便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刘菁原本就对青城派的人没有什么好感,此刻又因为他们呵斥曲非烟,已经将余沧海等人恨上了。
突然之间,群雄轰然大笑,有的笑得口中茶水都喷了出来,有的笑弯了腰,大厅之中,尽是哄笑之声。余沧海不知众人笑些甚么,心想这小姑娘骂自己是乌龟,不过是孩子家受了委屈,随口詈骂,又有甚么好笑了?只是人人对自己发笑,却也不禁狼狈。
一个青城弟子纵身而前,抢到余沧海背后,从他衣服上揭下一张纸来,随手一团,余沧海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却见纸上画着一只大乌龟,自是那女童贴在自己背后的。
余沧海羞愤之下,心中一凛:“这只乌龟当然是早就绘好了的。别人要在我背心上作甚么手脚。决无可能,定是那女童大哭大叫,趁我心慌意乱之际,便即贴上,如此说来,暗中定是有大人指使。”转眼向刘正风瞧了一眼,心想:“那女子是刘正风的女儿,这小女孩也自是刘家的人,原来刘正风暗中在给我捣鬼。”
刘正风给他这么瞧了一眼,立时明白,知他怪上了自己。但刘菁本就是他女儿,如何说得清楚?今天他是主人,若传出去他羞辱客人,这脸往哪儿搁?曲非烟从小调皮,刘菁应该知道轻重,怎么与她如此胡闹?
刘正风当即走上一步,道:“余观主,小女顽劣,侄女非非也还年幼,在下一定严加管教!还请余观主海涵!”
刘菁看在眼里,心中不以为然。青城派……应该说,整个江湖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强者为尊的地方,什么礼仪修养,在实力面前统统都得让步。嵩山派的人早已埋伏在左近,她之所以没有现在动手,就是想让爹爹和哥哥看看这江湖的本来面目。
余沧海哼了一声,青城派刚刚兴盛,不得不给刘正风面子。他伸手到一名弟子身上拍了拍,发觉二人都被点了穴道,正与先前申人俊、吉人通二人所受一般无异,若要运内力解穴,殊非一时之功,当即低声向方人智道:“先抬了下去。”
方人智向几名同门一招手,几个青城派弟子奔了出来,将两个同门抬了出厅。
曲非烟有了刘菁撑腰,更是有恃无恐,对刘菁说道:“姐姐,青城派是不是名门正派?”此话声音不大,不过大厅中人人会武,听得清清楚楚。
在原著中,天真浪漫的曲非烟与定逸一问一答,不过是童真之下看不惯青城派而出言戏弄羞辱。但今天的曲非烟行走江湖多时,已经有心计得多。她知道刘紫萱脸上的伤痕是当年被青城派指使的匪徒留下,作为刘紫萱的“师叔”,她当然不吝啬让青城派臭名远扬。
刘菁会意,当即接口道:“青城派从前还是算得名门正派的。”
曲非烟又问:“那么现今呢?如今的青城派可还有正派君子?”
刘菁与自己妹妹一问一答,声音不大,像是刘菁在为自己的妹妹解答疑惑一般,就连青城派自己也不好上前辩解。刘菁并没有恶语中伤,余沧海无从辩解,又因她是刘正风的女儿,不能出手教训。再说,余沧海已经见识到了刘菁的身手,看得出刘菁身怀绝技,天门道长、岳不群、定逸师太,以及各路英豪等高手在场,他若是不小心在后辈面前吃了亏,岂不是贻笑大方?
余沧海心头怦的一跳,寻思:“听那女童方才模仿令狐冲口气羞辱我青城派,莫不是给华山出头,是华山派的?!是了,五岳剑派,同仇敌忾,相互间也是姐姐妹妹、师兄师弟的称呼,刘正风叫她‘侄女’,定然她也是五岳剑派的了!”
曲非烟又问道:“青城派有一个罗人杰,是那位道长的弟子罢?他见人家受了重伤,那受伤的又是个大大的好人,这罗人杰不去救他,反而上去刺他一剑。你说这罗人杰是不是英雄好汉?这是不是道长教他的青城派侠义道本事?”这几句话虽是出于一个小姑娘之口,但她说得爽脆利落,大有咄咄逼人之意。余沧海无言可答,厉声道:“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问我?你父亲是华山派的是不是?刘兄便让女儿侄女在此胡说八道吗?”
刘菁冷笑道:“我妹妹何曾胡说八道了?你青城派为了争夺别人家传的辟邪剑谱,不惜杀人满门,福威镖局上下数百号人尽数杀尽,还抢夺了无数金银珠宝,此事天下皆知!如此行径,可算得英雄好汉、名门正派?”
那边泪眼朦胧的仪琳看着曲非烟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记得昨日早晨,她被田伯光威逼上楼,酒楼上本有七八张桌旁坐满了酒客,后来泰山派的二人上前挑战,田伯光砍死了一人,众酒客吓得一哄而散,酒保也不敢再上来送菜斟酒。可是在临街的一角之中,一张小桌旁坐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和尚,另一张小桌旁坐着二人,直到令狐冲被杀,自己抱着他尸体下楼,那和尚和那二人始终没有离开。
仪琳多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和尚老爹,是以不认识不戒和尚。她只记得当时看到那个和尚端起碗来喝酒,在田伯光给令狐冲骗得承认落败之时,那大和尚曾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当时也笑了的,她清脆的笑声,这时在耳边似乎又响了起来,对,是她,正是她!那个大和尚是谁?怎么和尚会喝酒?
仪琳的心神全部沉浸在昨日的情景之中,想到令狐冲的死,不由得又落起了泪来,只觉得令狐冲死后,她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