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哪一个?
谢小晚哪一个都不想选。
他背靠着墙壁, 亮的眼瞳微微转动了一下,目光从沈霁筠和叶荒的身上一扫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挡住了去路和退路, 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他不是已说得很清楚了吗?
种什么的因,得什么的果,就算是如今后悔了,也法改变成定局的事实。而不管如何忏悔痛恨,属于他们的“小晚”都已回不来了。
总是追着他做什么?
谢小晚抿了抿唇角, 认自己颇辜。
小巷没有其他人过, 鸦默雀静, 寂静得都能树叶落在地上的声响。
妙音站在谢小晚的身旁, 低垂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她偷偷瞄了一眼找上门来的楼主债。
前面站着的那个,黑色卷、小麦色皮肤再加上金色的耳环与镯,满是异域风。他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蓄势待的野豹,随时可能露出凶性, 一口咬断猎物的咽喉。
而后面那个, 看起来虽然像是一位清逸雅致的书生, 但实则锋芒毕露剑气环绕。是远远地看上这么一眼, 就让人感觉如坠冰窖。
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
妙音默默地给他们贴上了“危险”的标签, 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楼主, 现在……该怎么办?”
谢小晚回过了神来。
怎么办?
现在显是死路一条了, 必须要选一个人能离开小巷。
不过……
谢小晚的思绪一转,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他咬了咬唇角,像是在犹豫, 轻轻说道:“你们两个人都要叫我过去,可是,我不知道该去谁那里呀。”
干嘛要问题留给自己?
自然是抛出去给别人做选择咯。
谢小晚眨了眨眼,一脸委屈地说:“要不,你们来做决定?”
比如,先打一架再说。
到这话,叶荒的注意果然被转移了。
他已化作了人形多年,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妖兽的骁勇好斗。而对于妖兽来说,求偶之前,首先要行的环节就是斗殴——有胜出者方能够得到求偶的权利。
叶荒盯着不远处的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呲了呲牙,满是挑衅之意。
沈霁筠本不想理会叶荒,可如今被当面挑衅,他自然也回望了过去。
两股磅礴灵气在小巷中激荡,最终撞在了一起,朝着四周出阵阵形的波纹。
这是一场声的较量。
因不想引起大的动静,沈霁筠与叶荒都不约而同地压制了自己的实力,将产生的所有动静都控制在小巷的范围之中,没有蔓延出去一丝一毫。
一片枯黄的树叶缓缓飘落了下来,还未落在地上,就被形的灵力撕破,化作了碎屑。
一刻钟过去。
两人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僵持不下。
就在沈霁筠与叶荒暗中较劲的时候,谢小晚灵机一动,趁着这个机会跑了。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谢小晚御风而起,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墙头屋檐,银朱色的衣摆在风中摇摆,很快就消失在了翘檐碧瓦之中。
妙音状,也不再停留,跟着谢小晚一起逃之夭夭。
叶荒分出一缕神识,看了过去,正好看那道纤细的身影消散在视线中。
叶荒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可还未能够走出小巷,面前就缓缓划过了一道剑光。若是直接不管不顾地出去,必定会被这锐利的剑气所伤,他的脚步一顿,好先避了过去。
剑光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弭在了半空中。
可就是耽搁了这么一点时间,叶荒一抬头,已然看不谢小晚的身影了。
眼看着追不上了,叶荒干脆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云竹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霁筠的指一屈,将剑刃收入剑鞘。他的脸上如同冰封,没有一丝的绪:“别跟着他。”
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谢小晚。
叶荒也不生气,反倒是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东荒地处偏僻荒凉,但我也有所闻,云竹君修得可是道……”他耳边的金环晃动了起来,脸色突地一变,“怎么,你不去好好地修你的道,来这里多管闲事了?”
沈霁筠言简意赅:“不是闲事。”
叶荒的目光却是格外的狠厉:“我闻云竹君剑意双,可你要知道,这里——是东荒。”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叶荒用一种笃定的口吻,宣布道:“小晚,是我的了。”
沈霁筠没有理会叶荒的狠话,垂下了,缓步走了过来。在与叶荒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冷地落下了一眼。
那眼瞳灼灼,好似沉寂千年的火山,底下流淌着炽热的岩浆,要一点火星,就能让地崩山摧、万物枯寂。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荒,也在这一刻止住了呼吸。
还好,沈霁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脚步平稳地朝着前方走去,落下的每一步都仿佛被丈量过了一般,不差分毫。
另一处。
客栈小院。
谢小晚一路急行,踏过墙壁屋檐,回到了暂居的小院门口。再去之时,他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妙音一个身影跟来,这松了一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装作若其事的模,踏入了小院之中。
庭院深深,闲落花。
三两个风月楼的弟子在凉亭中聊天嬉笑,谢小晚回来了,连忙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脆生生道:“楼主!”
谢小晚摆了摆,让她们须多礼,然后直径走入了楼阁之中。
妙音紧跟其后。
大概是因一段时日没有住人了,窗前的竹帘被拉了起来,房屋中一片昏暗阴凉。
妙音先是打开了窗户,转身点燃了炉中的熏香。
不消片刻,阴沉气息散去,余下一股暖暖的安神香味。
谢小晚毫顾忌地踢开了鞋子,赤着双足,神态慵懒地靠在了美人榻上。
阳光从窗口斜斜照射了来,正巧笼罩在少年的身上,一头黑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宛如上好的丝绸,光滑柔顺。
妙音走了过来,拿起了一玉石梳子,自然而然地帮谢小晚梳起了头。
她撩起一缕丝,轻柔地梳着,想到方生的事,不免担忧了起来:“楼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小晚趴在小几上,闭眼感受着身后的动静:“什么怎么办?”
妙音:“那些人……他们身份不凡,实力远超于楼主,若是心怀不轨,该如何是好?”
谢小晚悄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阳光中漂浮起来的灰尘,用着轻快的语气说道:“妙音,我觉得你说话得对,要不我们就放弃千年之约,打道回府去吧。”
妙音:“……”
她冷酷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楼主,不行,至少要拿个好点的名次回去。不然的话,楼里的长老都要说您了。”
谢小晚开始头疼了:“行、行吧。”他懒懒地趴在了小几上,看着一束阳光穿过自己的指,“那就能等到千年之约结束再跑了,到时候回了风月楼,如此天南地北,路途遥遥,这些人就算是再厉害也奈何不了我。”
这话说得轻松。
妙音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伸拢起了乌黑的丝,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楼主,您坐直一些,我给您束。”
谢小晚坐直了起来,了方便妙音梳,他侧过了头。
窗外日光照耀,使得脸颊处的肌肤透露出了玉石般的色泽,丝撩起,露出了一条纤细的下颌线。
妙音取出了一枚玉簪,插-在了间。
谢小晚回过头,妙音依旧皱起眉头,温声劝慰道:“好妙音,不用担心这么多,我都会解决的。”
话音刚落,就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谢小晚抬眸一看,一个小弟子形色匆匆地走了来。
“楼主!”
谢小晚问:“有什么事?”
小弟子行了一个礼,将事道来:“楼主,门口有个僧人,说要找您。”
谢小晚:“……”
僧人,除了藏镜,还能有别的僧人吗?
谢小晚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抬一扬,一道灵气席卷而出,随后美人榻前面的幔帐一个个地拉了起来。
隔着重重幔帐,传来了他的声音:“就说我不在。”
小弟子点点头,出去传话。
过了半晌,她登登跑了来,面红耳赤地说:“楼主,那个僧人说,说、既然您不在,他就在门口等着。”她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他说等你回来止。”
谢小晚一挑眉。
苦肉计吗?
他可不吃这一套。
“那就让他等着吧。”他冷淡地说。
这一等,就是日月交替,华灯初上。
妙音点燃了屋内的蜡烛,隔着窗户,可以看一盏盏灯火接连亮了起来。
谢小晚赤着双足,缓步来到了游廊上,他一搭着围栏,低头向下看去。
弟子们早就四散休息去了,庭院中一片寂寥。
在冷清月色笼罩下,可围墙外端坐着一个僧人。他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一片枯叶。
谢小晚的目光平淡波,一托着下巴:“妙音,有时候我就会觉得世间爱蛮没有意思的。”
妙音怔了一下:“楼主,您怎么会有这的感悟,难道是要突破下一境界了吗?”
多道。
多到了极致亦是,这条大道走到最后,可以说是与道殊途同归。
谢小晚眨了眨眼睛:“哪里,我是有所感叹罢了。”
妙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谢小晚收回了目光。
或许世间爱,本就这么聊。
不费丝毫之力得到的东西,就会不懂得珍惜,甚至弃之敝履。可等到那东西消失了,会追悔莫及。
谢小晚轻轻摇了摇头,转头回到了房间之中。
妙音伸拉上了门,将一切的纷扰都挡在了外面。
转眼间,就来到了举行第三轮比试的时候。
这一轮比试的内容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擂台比武。
第二轮角逐出来的一千名修士在擂台上行一对一比武,胜者晋级下一轮,败者就此缘擂台。
这一轮一轮地比试下去,直到第一名胜出。而最终的排名也将按照擂台上被淘汰的轮次行排序,魁首将获得后一千年的优先选择权,能够优先选择灵脉灵山等资源。
起来简单,但实际上的比试却没有如此的随意。
毕竟过前两轮的筛选,这最后一千名的修士已是精英中的翘楚,运气、实力少一者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要在这一千名修士中夺得第一名,也是难如登天。
当然,谢小晚的目标不是第一,在他心中,要拿到一个好看些的名次就可以完成此次的任务了。
谢小晚暗自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估计能拿个前一百名,就已是运气爆棚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确的认识,可底下的风月楼弟子却没有。
第三轮比试还未正式开始,外围的赌局已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从庄家设下的赔率可以看出,谁最有可能获得第一名。
其中支持者最多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望山宗云竹君,他的支持率一骑绝尘。
而后续一溜下去,一眼看去都是在修真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什么东荒魔主叶荒、西漠佛子藏镜,南海龙子……都在其中。
风月楼的弟子踮起脚,扒拉了许久,在中间靠前的地方找到谢小晚的名字。
看到这个名次,她们不免愤愤不平:“竟然这么看不起我们楼主!是不是排错了?”
谢小晚抬摸了摸鼻尖:“这名次还可以了,我并不擅长打斗,靠后一些也是正常。”
风月楼的弟子却不,觉得楼主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纷纷掏出私房钱,准备助帮主涨涨士气。
谢小晚:“?”
“压我们楼主!”
“对,就风月楼主,我压一百灵石!”
“我压一千灵石!”
谢小晚状,连忙出声阻止:“打住打住,你们可别拿着灵石去打水漂了呀!”
弟子们却不劝。
谢小晚有些奈,好眼不心不烦,在四周走了一圈。
擂台四周围绕了许多人,有的是参赛的修士,有得却是专程来看热闹的。
如此一来,一眼看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谢小晚走着走着,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天青色的衣角,他的脚步顿了一顿,连忙转开目光。
可还是晚了一步。
隔着重重人影,他对上了沈霁筠的双眼。
那眼中好似含着一种莫名的绪,让人有些心慌。
谢小晚僵了一下,正要转身就走的时候,耳边突地传来了一声悠扬深远的钟声。
铛——
钟声在四周回响,久久不散。
此刻,所有人都被钟声吸引,仰头望了过去。
半空中出现了一团璀璨的金光。
待到钟声散去之后,从金光之中落下了一道一道的光束,将下方的人笼罩在了其中。
谢小晚略微看了一圈,就大致猜出,被光柱笼罩的人应该就是晋级到第三轮的修士。
没有被笼罩的,就是来观看比赛的。
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光束所笼罩的地方,都回荡着一个老者沉稳的声音:“第三轮比试,正式开始——”
咚咚咚!
一阵激烈的鼓声响了起来,使得人热血激昂,心潮澎湃。
最后一道鼓声落下,谢小晚现周围的景色一变,不再是热闹的集市,而是站在了一座宽阔的擂台上。
擂台的地面上刻着各种玄妙的阵法,四周竖起了一面面光幕,穿过光幕,可以看外围坐着一排排的观众。
于此同时,第三轮比试的规则也由老者诉说,入到了擂台上的每个人耳中。
第一,擂台之上,生死不论,唯有赢者可以晋级下一场比试。
第二,要离开擂台一步,便算是输。
第三,若有一人投降,也算分出胜负,台上之人不可再动。若是动,视淘汰。
谢小晚完了规则,抬眸看向了他的对。
站在擂台另一侧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持着一对流星锤,抡着虎虎生风。
现在比试还未正式开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光幕,他能看壮汉,壮汉自然也能看他。
壮汉拎着流星锤,粗俗地笑了起来:“安排给我这么瘦小的对,小心被我一锤砸成肉酱,哈哈哈——”
谢小晚目光一冷。
光幕缓缓散去。
壮汉转着流星锤:“小美人,我建议还是早些投降,等到锤子砸下来的时候,就晚了!”
光幕消散。
于此同时,擂台上轰然一声巨响。
壮汉的流星锤重重地砸在了谢小晚所站着的地方,石屑飞舞,惊起了漫天的尘埃。
四周的观众都不忍看这的画面,口中不免出唏嘘之声。
“死了吗?”
“这么好看的少年,这人也下得去。”
“你懂什么,擂台之上不分男女老少,一视同仁!”
伴随着喧闹声,烟尘散去。
擂台之上已不红衣少年的身影,再一看,一袭红衣闪过,在半空中出猎猎声响。
壮汉啐了一口:“雕虫小技!”他拎起流星锤就要砸过去,要碰到一下,当即就会被砸成肉饼。
可谢小晚身姿纤细灵巧,轻松闪过。
如此反复,壮汉怒喊了一声:“你别躲啊!”
谢小晚抬起眼皮,语气轻巧地说:“好啊。”
话音落下,红衣已至面前。
壮汉正要用流星锤砸过去,却突然觉得上一轻,流星锤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截断,直接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壮汉定睛一看,现一条白线横在了半空中,而他的脖子即将要撞上去。
这白线,连精铁打造的流星锤都能割断,更不用说是他的脖子了。
壮汉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脱口而出:“我……我……”投降。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感觉到脖子一凉,接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谢小晚轻身落在了地上,单薄的嘴唇翕动,冷淡吐出两个字:“晚了——”
与此同时,一个圆形的东西滴溜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赫然是壮汉的头颅。
铛!
胜负已分。
谢小晚轻松地结束了第一个对,在稍作休息后,后续接连比试了两场。
他虽不擅长比斗,但到底出身风月楼,各种奇淫技巧都有所涉及,稍稍费点心力,就能赢下擂台比武。
再次赢下一场比试后,擂台上所剩下的修士不足两百。
这代表着,接下来的每一次比试都将格外的艰难,遇到的对也将是强敌。
谢小晚看了一眼自己的排名,感觉走到这一步已差不多了,于是决定下一轮擂台比试时直接投降。
抱着轻松的心态,他入了下一轮比武的擂台。
挡在面前的光幕缓缓消逝。
谢小晚随意地看了过去,一袭天青色的衣袍映入眼帘。
谢小晚认出了来人,干巴巴地说:“是你啊。”
沈霁筠微微颔首,简略地做出了回答:“嗯。”
两人遥遥相望,谁也没想着先出。
场外的观众看了半天,看着这的场面,有些没摸着头脑:“不是说,云竹君是战力最强吗?怎么不动了?”
有人开始表达不满:“我是来看擂台比武的,不是来看你们聊天说话的!”
有的人猜测,满是阴谋论:“难不成……云竹君在忌惮那个少年,所以没有立即出?”
大分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起哄:“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