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之前一直以为,亨利只讨厌他,今天才发现,亨利谁都讨厌,他连萨巴蒂诺都敢呛声。
真奇怪,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萨巴蒂诺,明明他在老伯恩斯坦总是安静如鸡的。
就在萨巴蒂诺否定了葬礼策划人的媒体计划后,核心成员也都纷纷点头表态。狗腿点的甚至直言道:“我早就看那些媒体不顺眼了,拍拍这,照照那的,还玩什么言论自由,真拿自己当碟菜了。要是放在早些年的时候……”
在这个和谐的画面里,只有亨利真勇士,敢于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每次都有媒体,怎么就这次不能有?你这样任性,你妈妈知道吗?!”
亨利倒也不是爱出风头到非要上报纸,他就是单纯想和萨巴蒂诺唱反调。
因为他们之间有夙愿!
如果拿这话问萨巴蒂诺,他肯定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是说,他能和亨利那个蠢货有什么夙愿?他怎么不记得?
换言之,夙愿这事儿吧,只是亨利单方面的敌对,他对他有意见!
一切的源头,来自两人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成就。萨巴蒂诺永远是亨利的“别家孩子”。而从亨利的名字里就可以看出来,他父亲拜耳对他的期待,亨利,一家之主,可惜,这个“一家之主”却连自己的侄子都比不过。
“你必须给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要不我不服!”
“因为没有,所以没有。”萨巴蒂诺从不会和亨利客气,直接给了他一个“你爱服不服,不服打到服为止”的表情。萨巴蒂诺总是强势又霸道的,他不喜欢对任何人解释他做事的原因,他也没必要对别人解释。
“萨巴蒂诺.勒森布拉!”亨利彻底炸了,“这是你对你叔叔说话的态度?”
“这是我对无名小卒说话的态度。”萨巴蒂诺气定神闲。
“……你!”亨利对萨巴蒂诺永远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从不吸取教训,总要上赶着被萨巴蒂诺羞辱。
这种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插嘴。
哪怕是老伯恩斯坦和亨利的父亲拜耳,也只是看着他们“打闹”。
打闹?
是的,在老一辈人眼中,他们这就是亲戚间寻常的小打小闹。无论是亨利被萨巴蒂诺欺负了,还是,呃,亨利欺负不了萨巴蒂诺,哪怕他比萨巴蒂诺大了五岁,他也一直是被智商压制的那个。反正,只要不出人命,长辈就不会插手小辈的事儿。包括威廉和亨利的争吵也是如此。
在亨利还准备和萨巴蒂诺说什么的时候,萨巴蒂诺已经直接忽略了他,对葬礼策划人道:“媒体最多只能待在教堂外围远处,可以进行文字报道,不许有配图,但凡敢有任何一张照片披露出去,我就会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敢惹我。”
萨巴蒂诺的表情不咸不淡,说话的语调平波无澜,但神奇的是,他说的每一个词,都像是有千斤重,狠狠的敲打在了在座众人的心头,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老伯恩斯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萨巴蒂诺,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
……
夜露深重,圆月高悬。当伯恩斯坦宅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沉睡的时候,威廉却抱着枕头,悄悄摸进了隔壁他表哥的卧室。
“我就知道你没还没睡。”威廉毫不客气的躺进了萨巴蒂诺的被子里。
我就知道你会在今晚来找我。萨巴蒂诺在心里回答,表面上还在假装询问:“来找我干什么?不敢一个人睡?”
“……你才不敢一个人睡!”被调笑了的威廉气鼓鼓的看着萨巴蒂诺,“我发现你学坏了,萨巴。我本来是想来谢谢你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哦。”萨巴蒂诺如是说。
面对萨巴蒂诺不以为意的表情,威廉更加生气了:“我说我不谢谢你了!”
萨巴蒂诺耸肩:“我说‘哦’。”
“……”威廉抄起枕头就要返回自己的房间,但直至他真走到门口了,萨巴蒂诺都没有出声叫住他,他突然就又后悔了,转身风风火火的走回来,爬上床,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狠狠的压在了萨巴蒂诺身上。
萨巴蒂诺,甘之如饴。
“让你装x!”看不见萨巴蒂诺表情的威廉终于爽了,然后,勇气耗尽,他从萨巴蒂诺身上重新爬了下来,态度端正的正式道了一回谢,因为晚上的时候,萨巴蒂诺阻止了葬礼上的媒体报道。
威廉很不喜欢他的照片出现在媒体报纸上,即使是在生活里,他也很少会留下影像。
英国媒体素有无冕之王的称呼,连白金汉宫的女王一家,他们都敢监听。但即便是这样的伦敦报纸,无论大小,也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机会,能把威廉的照片刊登上去,哪怕只是个依偎在父母身边的侧身剪影。
“我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威廉突然有些愧疚,因为他对萨巴蒂诺的了解很少,他也想为萨巴蒂诺做些什么。
萨巴蒂诺总是能把威廉看的很透彻:“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为什么不喜欢上报纸?”
威廉的父族,属于典型的欧洲隐形富豪,他们拒绝上市,坚决不会对外公布家族财产,家族成员也都十分神秘,甚至连死亡讣告都不喜欢登报。威廉的爸爸爱德华,大概是唯一与家族传统不符的奇葩,而从不出现在报纸上的威廉,则正好中和了他爸爸的张扬。
但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经验的萨巴蒂诺,却并不觉得威廉不喜欢上报纸,仅仅是处于对父族传统的尊重。
威廉更像是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太多他存在过的痕迹。是的,威廉从一出生起,就好像已经做好了要从所有人的世界里全身而退的准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不需要存在于历史里,或者任何人的记忆里。
但这又与威廉喜欢从事制片人的工作,有着极大的矛盾。
萨巴蒂诺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他只怕会再一次失去威廉。而冥冥中,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威廉不想上报纸的原因,会改变很多东西。
历史从这一晚,真正开始拐上了不一样的道路,最起码对于萨巴蒂诺来说,他和威廉的感情线出现了不同。
威廉打量了萨巴蒂诺许久,才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是的,我很好奇。”萨巴蒂诺点头。
“如果我说我不能告诉你呢?”
“那就别说,我会尊重你。”不过你已经告诉我了一些,亲爱的,你不能,不是你不愿意,这就已经泄露了很多信息。
“也许未来的某天,我会告诉你。”威廉在最后,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如果在萨巴蒂诺死之前,他完成了他的考试题目,他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然后再和萨巴蒂诺道别离开。这是威廉从未想过要说过的秘密,但如今想想,在未来告诉萨巴蒂诺,好像也没什么。
萨巴蒂诺微微勾起了一个唇角:“我很期待。”
……
4月1日,愚人节,老伯恩斯坦亡妻的忌日,也是老伯恩斯坦为自己选定的“葬礼”日期。
“葬礼”弥撒的举办地点是一座正统派的犹太教堂,位于上城区70西大街2号,教堂后面就是正统派历史上的三大墓地群之一,圣詹姆斯墓地,与教堂同名。
外人都以为圣詹姆斯同其他两处墓地一样,都已经不再使用。但事实并非如此,最起码,老伯恩斯坦就为自己和亡妻在这里预订到了位置。二十年前,老伯恩斯坦的亡妻先一步入葬,然后她就一直在安静等待,将来某日与老伯恩斯坦合葬。
黑色的加长林肯和宾利成群结队的停在了教堂门口,多到乍一看仿佛都看不到头。
nypd(纽约警察局)特意为这天封了曼哈顿上城区的几条街道,倒不是警匪一家,而是不这么做,他们怕出现殃及无辜的意外,今天能被邀请出席的,可是都带着真家伙,并且不惧怕当街使用它们的人。
当然,“葬礼”上也不都是各个家族的教父和他们的家人,还有正儿八经的“干净”人士。好比,华尔街的金融大鳄。犹太人掌握了美国少说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而这些巨头,都一个不少的出现了,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和伯恩斯坦有合作,或者干脆就是在伯恩斯坦的庇佑下,免于了其他家族的敲竹竿骚扰。
政界和司法界也来了不少大佬,fbi、cia、nsa、irs更是都派了举足若轻的大人物出席,nypd的局长在这些人面前被比的基本就不能看了。
这些人俨然把这两年一次的“葬礼”,开辟成了又一个重要的社交场。
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威廉也不例外。他和萨巴蒂诺穿了一身相似的银边燕尾服,黑领结,白方巾,马尾衬,显得严肃又神圣。威廉一直跟在萨巴蒂诺的左手边,被介绍认识了不少“叔叔伯伯”。不过每当有人想要和威廉“进一步”交流时,萨巴蒂诺就准会巧妙的转开话题,把注意力引去别处。
威廉对此是十分开心的,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说真的,如果不是老伯恩斯坦是他的外公,他一定会直言对这些家族的不喜。
生命是值得尊敬的,为一己私欲就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这在威廉看来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从始至终,威廉都显得很安静,如果不是他跟在萨巴蒂诺的身边,基本没谁会注意到他。但也因为萨巴蒂诺,大家只顾得上巴结萨巴蒂诺,很少有人会特意照顾威廉的情绪。萨巴蒂诺就像是个天生的发光体,哪怕他不苟言笑,也能轻易的成为聚会的中心和权威。
“不喜欢那些人不用勉强,我介绍几个‘干干净净’的给你认识。”萨巴蒂诺是肯定不会忽略威廉的。
“他们不会想认识我吧?”在教堂外面负责监视的几个fbi,看威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下一代的犯罪头目。刚刚有侍者撞了威廉一下,威廉本来只是想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备用手巾擦一下,但不少“正义使者”却捂住了上腰放警枪的部位,露出了严阵以待的表情。他们以为他要干什么?开枪杀人吗?就因为对方撞了他一下?
萨巴蒂诺也想起了刚刚那搞笑的一幕,他说:“你会习惯它的,就当做个乐趣好了,看他们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而紧张。”
“我会努力适应的。”威廉干巴巴道,但他并不觉得他真的会适应。
“好了,不是那些正装先生,而是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他们在好莱坞都有些小生意,我想,应该能对你的未来有些帮助。”犹太人在好莱坞一直都占据着举足若轻的地位,不少有名的导演和影帝影后都是犹太出身,而帮助他们实现着一切的,则是他们身后有人有钱有资源的同胞。
只要在好莱坞混,就绝对绕不开这些人。
威廉妈妈犹太人的身份,为威廉在他们中大开了方便之门,因为根据犹太人约定俗成的认知,只要母亲是犹太人,孩子就是,而犹太人,总会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