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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回府的马车上, 云泽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厢里。他的脸上不悲不喜, 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一切思绪都被紧闭的双眼隔离在云泽的心中,不透露给任何人。

黛玉就坐在云泽身边, 两人挨的极近,近到衣角叠加在一起。哪怕是如此近的距离, 黛玉却觉得两人咫尺天涯,那是成婚以来从未有过的距离, 现在的云泽用悲伤将自己裹住, 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黛玉看着云泽这样,心中满是担心。云泽与先皇亦父亦子,两人感情极其深厚, 当初父亲去世时自己有多悲痛, 如今的云泽就有多悲痛。那时的自己,有人陪伴开解, 现在的云泽却是拒绝将软弱展示给任何人, 只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黛玉没有说话,而是侧了侧身,倚着云泽的胸膛:“玉儿有些累了,等到了王府,王爷记得叫我。”

说完这句话, 黛玉便不再有动作,她的呼吸平缓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黛玉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感觉到云泽动了动。而后, 一支手臂穿过自己的膝弯,另一支则搂上自己的腰。

云泽一个用力,黛玉的脚便离开了车底板。还不等黛玉有所反应,她便坐到了一个富有弹性的地方——云泽的大腿上。两人成亲多年,该做的事情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黛玉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坐在云泽腿上过。

这个时候,黛玉脸上一片娇羞,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只想将脸埋进云泽怀里,不见人也不让人看见。

还不等黛玉如此动作,就发觉云泽的头埋在她胸口的位置上。这个姿势,让黛玉整个人僵了一下,而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云泽紧紧的抱着她。

黛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多时,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自己手背上,一滴、两滴,云泽竟是哭了。黛玉从认识云泽起,就未见云泽哭过,云泽奉行的一向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如今却是哭了,可见先皇的离世,对云泽的打击有多大。

黛玉知道云泽是个要强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软弱示于他人的,便什么也没说,只坐在那里,任由云泽抱着,像没发现手背上的眼泪一般。

“我幼时就跟在皇兄后面,那个时候很粘人,皇兄走到哪,都要跟着……”云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马车中的寂静,低沉而沙哑。

黛玉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明白现在的云泽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交流的人。所以,她便听着,听着云泽讲述他和皇上之间的事,听着在外人看来绝对是皇家辛密的事。

安顺王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不近,足够云泽将想说的一切都说完。在马车停下来前,马车中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云泽依旧是那个姿势抱着黛玉,周身的冷冽却少了很多。

下了马车后,黛玉也不等云泽,径直向着云瑾的房间走去。黛玉急着见儿子,脚步比往日要快上许多,云泽却是看到了她涨的通红的耳垂,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如此害羞的黛玉,云泽觉得她可爱极了。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虽是淡淡的,却非常的温馨。

“全德,去吩咐厨房做些吃食给王妃送过去。”云泽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吩咐到,两人一直待在宫里,早膳和晚膳皆没有怎么用,自己都觉得饿,何况是黛玉。

吩咐完后,云泽亦向前走去,他走的方向却和黛玉不同,他并不是要去看望云瑾,而是向着主院走去。并非是黛玉所住的院子,而是外院他自己居住的院子。

等到了主院,云泽直接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而后他吩咐人将芭蕉树下埋着的酒给挖了出来。那酒是自己刚住进来时让人埋得,当初和皇兄说好了一起喝的,如今酒还未启封,人却已经不在。

“王爷呢?”黛玉逗了一会儿云瑾,开口问向身边的幽兰。

幽兰一直跟在黛玉身边,自是不知道云泽此时在哪,却也大致可以猜到。整个王府,云泽最常待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黛玉的院子,一个便是前院他自己的院子。在幽兰想来,此时,他不在黛玉这边,极有可能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不等幽兰回答,全德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婢女,手上皆捧着装有糕点的盘子。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是黛玉平日里爱吃的。

“王爷说王妃没怎么用膳,吩咐奴才送一些糕点过来。”全德一开口,便先说了云泽对黛玉的关心。

黛玉确实有些饿了,却不急着吃,而是先问了云泽的情况。她没有吃多少东西,云泽亦是没有吃什么东西:“王爷可有用过点心?”

全德躬身回答道,一切都是据实已报,他希望黛玉可以去劝劝云泽:“启禀王妃,王爷回来后,便在院中的芭蕉树下喝酒,并没食用任何东西。”

随着全德的话响起,黛玉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在眉间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她知道云泽需要发泄,只是酒多伤身,何况还是空腹,黛玉不由的担心云泽的身体。

最后,黛玉还是没有前去见云泽,她只吩咐人给云泽准备了一些下酒的菜。

二更时分,黛玉坐在房间里看书,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风袭来,烛光摇曳。黛玉抬头看去,只见云泽由全德扶着走进来,他整个人都压在全德身上,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闹腾。

黛玉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向云泽,刚刚靠近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黛玉并不喜欢这样的味道,闻到时,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几人合力将云泽搀扶到床上,云泽便乖乖的躺着,除了满身的酒气,此时的云泽和睡着时没有什么不同。

“幽兰,去将醒酒汤端上来。”等将云泽安顿好,黛玉便对着幽兰吩咐道。黛玉料到云泽今夜必然会喝醉,一早便吩咐准备好醒酒汤。

幽兰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醒酒汤过来。黛玉坐在床头,轻轻摇了摇云泽:“王爷,醒醒。将醒酒汤喝了再休息,不然明日早上醒来该头疼了。”

床上云泽睡得正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爷,醒醒。”黛玉见此很有耐性的又叫了一声云泽,这一次云泽倒是有了反应,他紧闭的双眼睁开,没有焦距,眼神是一片迷茫,完全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黛玉见云泽醒了,将云泽扶着坐起来,而后接过幽兰手中的醒酒汤,递到云泽唇边。云泽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此时的他看着呆呆的,完全没有平日里摄政王威风八面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没有戒心,还是因为知道坐在身边的人是黛玉。云泽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黛玉将他扶起来,他就乖乖的让她扶起来,黛玉将醒酒汤送到他嘴边,他就乖乖的喝,哪怕味道让他皱了下眉头,他依旧乖乖的喝完了。

因为之前云泽靠在身上,黛玉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丝酒气,这让黛玉觉得不适,便打算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云泽这边,自然是由其他人伺候他更衣。

然后负责给云泽换衣服的幽兰却遇到了困难,原本乖顺的不得了的云泽,此时却不让人靠近,和刚刚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一个乖顺的如同被顺了毛的猫,一个露出利爪如同守卫领地的老虎。

屏风后面,黛玉刚刚解开了衣带,就听到房内的响动。她赶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到云泽那边的情况时哭笑不得。

“王妃……”幽兰见黛玉从屏风后面出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其中更多的意思却是向黛玉求救。

黛玉向着云泽这边走过来,一边对着幽兰说道:“我来吧。”

“还是幽兰来吧。”幽兰想了一下说道。喝醉了的人下手更本没有分寸,要是伤了王妃怎么办。

幽兰的话还未说完,黛玉就已经走到云泽身边,她笑了笑拒绝了幽兰的提议:“没事的,王爷不会闹得。”

黛玉说的非常的笃定,可是想想刚刚云泽的样子,幽兰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句话。她站在黛玉身边半步的地方,随时准备的搭把手。

神奇的是,面对黛玉云泽没有半分反抗,只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任凭黛玉为他宽衣解带。在需要起身的时候,云泽也是非常配合的动着,一点没有刚刚对待幽兰时的抗拒。

“王妃,王爷他不会是装的吧?”幽兰很惊奇的说道,她和黛玉感情深,相处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多避讳。

黛玉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明显因为这个问题,心情愉快了很多。

第二天云泽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有一些疼,这点疼对云泽来说不算什么,让云泽奇怪的是黛玉和幽兰对他的态度。从早上起,两个人看到他就会捂着嘴轻笑,看的云泽莫名其妙。

云泽只记得昨天自己喝醉了,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见黛玉和幽兰如此,云泽还怀疑自己喝醉时,是不是做了什么。

“玉儿,本王昨日喝醉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做为一个在朝中呼风唤雨的亲王,自是练就了一番面不改色的本事,云泽也不怕黛玉笑话,开口就问原因。

“玉儿只是开心而已。”想到云泽昨日的表现,黛玉反倒脸红起来。虽害羞了,倒是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泽听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他整个人往黛玉那边倾,等嘴唇快碰到黛玉的耳垂,云泽才开口说道:“只要是玉儿,别说是帮本王更衣,就是想要本王的命,本王也不会反抗。”

云泽刻意压低了声音,低沉的音色比往平日更有诱惑。听完这一句,黛玉的心跳快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脱离自己的胸腔一般。

云泽和黛玉离得极近,自然也听到了黛玉的心跳声。他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黛玉脸上,让黛玉的脸更加的娇羞。

云泽笑了一会儿便止住,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是直接抓着黛玉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这那里,可以感受到和自己的心脏一样强烈的心跳。

原来心跳加速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原来两个不同人身上的心脏可以跳动的如此同步。

黛玉向前侧身,整个人靠在云泽怀中,感受着云泽身上的温度,心里如吃了蜜糖一般甜蜜。

如此宠爱自己的人,便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依靠,也是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王爷,玉儿最幸运的事,便是嫁与你为妻。”黛玉靠在云泽怀里说道,声音中带着叹息。

当年最后的时候,很多事情父亲都告诉了她,包括当初有意让她嫁个宝玉表哥的事。不说宝玉待她如何,就贾家其他人的态度看来,她若真的嫁了,必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幸福。

爱自己到不纳二色,整个天下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至少在黛玉刚刚嫁入安顺王府的时候,从来没敢想过,云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人。

“本王亦是。”云泽说道,声音坚定而真诚。对云泽来说,黛玉是他的妻,是他的家人,也是他心中的明月光,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其重要程度无人可以取代。

阳光下,两人身影交融,插不进其他任何人。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依旧是云泽率先跪了下去,十分明确的表面自己这个摄政王是站在新皇这一边的。

新皇的第一道圣旨,亦是给云泽的,免了云泽的跪礼,甚至要求群臣见了云泽一律行跪拜的大礼。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这个圣旨云泽猜不透,他不知道新皇是真的这样想的,还是在试探自己。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坚定的拒绝这道旨意。

他若受了圣旨,不说群臣和新皇怎么想,但太上皇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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