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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踌躇

门轰然打开,些微灰尘蜂拥而出,骡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花子把脑袋伸进去四处张望了一番,“八哥说把人放到里面就可以了。”

骡子把我放到地上后,好奇地伸直了脑袋看着里面的放进,脚步不自觉向前迈了几步。花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瞎瞧些什么,快些滚出去。”

猴子和骡子退出门外后,花子却踌躇待在原地,“花子快出来吧,关上门我们好走。”

花子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又定在原地,他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我,他好久都没有再走一步,良久之后,终于听他叹出一口气,他对猴子说:“猴子,你去把他手上的绳子解一下吧。”

“解绳子?要是他待会儿醒了之后跑了怎么办?”猴子疑惑说道。

“他要是能逃了,那是他的命。八哥变了,这件事千万别给他说。”

骡子没有说话,手里拿着折叠刀在我手上划了几道,狡黠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花子没有再说话,领着他们向外走去,接着响起一阵挂锁链的声音,他们的脚步渐行渐远,如同不远处的潮水汹涌。

等到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的时候,我猛的睁开了眼,骡子只在绑我的绳子上划了几道口子,但是其它的绳子仍旧交叠绑着,我一时也难以挣脱开来。我只好先挣扎爬了起来。

他们突然把我截过来,又这样把我放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时间我也是摸不着头脑。

当我站立好身子,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借着微弱的光亮稍微能够判断出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墙壁上挂满了蛛网,地方堆放着许久没有触碰的杂物。一个一个暗灰色的方箱上积满了灰尘。

灰色木箱?这种木箱是很久以前码头上运货的箱子,早就已经被淘汰了,一般也难以见到。我记得先前那人给我的照片上,蒋璇的周围也堆着一些这样的箱子,难道说,蒋璇就在这里?

想到此处,我不由向前迈了几步,没走上几步,脚底忽然踩到一滩粘稠的水滩。

我蹲下身子,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我刚一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这股气味,这是汽油的味道,大量汽油的味道。

汽油从前方的黑暗中溢出来,像条蛇一样蜿蜒流出,在黑暗的空间里吐露着死亡的信子。空气中弥漫起丝丝焦灼,仿佛我再向前迈一步,整个世界就会轰然爆炸。

我沿着汽油流出的方向走去,一道偏门横亘在眼前,就是这儿了,我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眼前的铁门。

铁门根本就不用我去踹,确切的说它根本就没有关上,就像早就编排好的一样,只是在等着我去打开。

我一脚踹开门后,些微的光线一下子射入我的双眼,虽然很虚弱,就像迟暮的夕阳,残尽的烛火,星星点点,转瞬之间从我瞳孔之中燃烧起来,冲天而起。

原来在门的背后一直放着一支蜡烛,蜡烛已经烧到一半的地方,在蜡烛的下面铺着半寸深的汽油,等我踹开大门的时候,蜡烛随之倒下,一下点燃地面上的汽油,火光伴着浓烟一下在我眼前弥漫开来。

突如其来的燃烧吓得我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等到我站定脚步的时候透过火光隐约看见,火光的中央仿佛闪烁着一个人影。

人影在火光中央一动不动,跳动的火苗炙烤扭曲着我眼前所见到的所有的光景,那条孤独的影子也在这火焰中跳动,随着地狱的火焰一齐扭曲,升腾。最终她也许会化作一缕青烟,飘然而上,尘埃而下。

我想,她应该就是蒋璇。火焰中燃烧的身影应该就是蒋璇。

原来他大费周章把我弄到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个局?他想要做什么呢?难道他想要置我于死地?或是说,让我来亲手杀死她?

不,我敢断定他不敢要我的命,这时候要是我死了的话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他们敢杀人吗?他们真的敢杀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呛了满喉咙的烟雾。这种生理上的不适终止了我脑海中胡乱的思考,我又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破旧的老仓库,地面堆积的杂物都是绝佳的易燃物,汽油大量洒在里面的隔间里,再过一会儿,整个仓库都会燃烧起来。到时候是真的想逃都没有机会了。

不过幸好这仓库是以前用火砖砌成的,火势一时还不至于蔓延的这么快。我的脚步又向后退了几步,环视四周,不远处的窗户是老旧的钢筋箍成的,没有玻璃,生满红锈,但是只要花点功夫,我一定可以从哪儿逃出去。

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逃走时最好的选择了。

眼前的火舌张牙舞爪炫耀着它无匹的摧毁之力,再过几秒,再过几秒它就能烧尽这一切,而对于我,已经没有了再踌躇的余地。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前进,或是后退。

前进,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后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时,我心中不禁踌躇,这个女人真的值得我去冒险吗?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又值得去思考吗?

火光中我又看见那个昏暗的傍晚,昏暗的夕阳,昏暗的过道,以及唯一闪烁着光亮的戒指了。我又想起了那顿早餐,那次催眠,那种从身体一直折磨到精神的眩晕,一回想起那种感觉我又忍不住想吐。我甚至又想起,那个下雨的夜晚,我靠着橱窗倒下的时候,我真的想问她,没等到我来,她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我真的是配的上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吗?我是谁?我不是裴华盛,我终究只是一个无面人,顶着一张惟妙惟肖的假面,我真的就以为我真的可以替代他的一切吗?

杨铭啊杨铭,你始终要记住,不管你现在顶着那张脸,你终究还是杨铭。你必须要记住,你的所有的情感,已经随着那天下午的火焰燃烧殆尽,你死了,杨铭死了。现在燃烧的所有情感只不过是表相人的映射,现在你只是一个演员,你的情感都是演员的情感。

算了吧,算了吧,我根本就不是裴华盛,我又何必为此如此付出,为此拼尽全力。

看着扭曲的火光,扭曲的人影,我闭上了双眼,沉沉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瘪着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奋力挣开身子,空出手拍了拍褶皱的衣袖,整理好衣服领带,谁叫我现在是个绅士呢?

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摇了摇头,提起右脚向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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