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寒冬腊月倏然而至!
这一场凛冬的雪遍染了整个北方,一时间,所有的世界都变成银装素裹,看不到一丝杂色,就连这长安城,都是变成了格外雪白的世界,再加上年关的气氛,给人十分安宁祥和的感觉!
此时此刻,在那苏府之内,苏善身上披着厚厚的裘皮,坐在那凉亭之中,正欣赏着庭院中难得的雪景,在凉亭的左右,还有新被人植入过来的腊梅,殷红鲜艳,美不胜收!
咕咚!
咕咚!
凉亭内,石桌上,炭火炉熊熊的燃烧着,上面的水沸腾,冒出一阵阵的气泡,里面是各种调料,还有一些牛羊肉随着沸水翻滚,正是有精緻的工匠专门为苏善打造的小火锅。
“督主真是好雅兴,这牛羊肉,也是人间美味啊!”
苏善的对面,坐着秦定安,他轻轻的品尝了一口从火锅里夹出来的牛羊肉,那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讚歎,低声道,
“就算是皇宫里,应该也没有督主这般待遇吧?”
“秦定安,说话别这么酸里酸气的,咱家可没亏待了宫里那位,吃的喝的用的,一件不少!”
苏善嘴角儿微微的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
“你可是极少来我这苏府的,怎么着,有什么事情吗?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秦定安的做派,难道坐了这大魏朝相国一段时间,也变的和那些老鼠们一般了嘛?”
“督主见笑了!”
秦定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筷子放下,目光有些为难的看着苏善,低声说道,
“秦某此次过来,是想和督主商量一些事情!”
“关于朝纲社稷的!”
“说来听听!”
苏善也是放下了筷子,然后抿了一口温酒,笑着看向了秦定安。
“大魏朝从先帝之时,一直到现在,先后经历了武阳门之变,辅国出逃,梁帝夺位,如今又是新帝上任,一系列的变化,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发展休养生息过!”
秦定安目光有些悲悯的看着苏善,低声道,
“前些年,我奉恩师之命,走过几乎大魏朝的所有地方,对大魏朝的情况,了解的颇深,朝廷如今看起来盛世繁华,但其实都是表象!”
“甚至如今,国库空虚,连表象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如果再没有合适政策鼓励万民,恐怕,大魏朝很快就会显露出颓败之象,而根据我的经验,这时候的辽东,女真族正飞速的发展,他们统一了周围数个小国,依然成了气候!”
“西北关陇,草原上的匈奴人,虽然经历了那场损兵折将之战,内乱不堪,但其实大部分的部落都没有伤筋动骨,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站出来,将他们重新统一,那对大魏朝也是极大的威胁!”
“还有南疆,自古都是贫瘠之地,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也永远都是不安分的地方,是大魏朝的内部之患!”
“最后,是东南沿海,如今看起来风平浪静,一片繁华,甚至更是大魏朝经济崛起之地,不过,我却去过了东海诸多岛国,了解那里的真相!”
“诸多岛国正在飞快发展,并有一个新晋崛起的家族,织田家族,如今大有一统东南诸岛的迹象,而此家族,又十分嚮往中原文化,我担心,他们有朝一日成了气候,会对中原大魏虎视眈眈!”
“综上种种,我觉的,大魏朝如今是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所以,必须要有绝对的政策,来刺激百姓,刺激朝廷,儘快的发展壮大起来,以面对来日的威胁!”
“这是我这数月以来,按照大魏朝如今的情形,写下的一些政策,督主可以看一看!”
说完,秦定安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奏摺,双手捧着送到了苏善的面前。
“呵!”
苏善没有多说,只是将奏摺拿到了手中,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秦定安当真是一位治世的良才,其中有开垦农桑,减免农业税收,开设私学,鼓励生养婚配等等,诸多的政策,都是对如今的大魏朝有着极为深远的好处的!
“不过……”
不久,苏善便是看到了这份奏摺的最末尾,他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凝重的说道,
“前面的政策都还好,但是,你这增加商业赋税的政策,咱家却是觉的不可取,商业,是经济发展的动力,只有巨大的利润,才能够让那些商人趋之若鹜,并带动大魏朝的发展!”
“你增加赋税,这是抑商的政策,对长远的发展,并不利!”
“督主高见!”
秦定安看着苏善,听着他这些话,那脸庞上露出了浓浓的震惊,还有一丝佩服。
这些政策,是他根据多年在大魏朝游历的经历而得出来的,可以说是他足足耗费了数年的时间才总结出来的,而苏善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极为中肯的指出了其中的关键!
此时此刻的苏善,让秦定安有种无法形容的钦佩之感,他甚至觉的这苏善有些神秘了起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你没有什么解释吗?”
苏善看着秦定安这般模样儿,轻轻的将那奏摺放在了一旁,又是轻描淡写的饮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呼!”
秦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庞上的神色变的更加的凝重,他拱了拱手,道,
“有解释!”
“督主说的对,这最后一条,确实是抑制商业发展的策略,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的大魏朝,国库已经空虚的不行,如果想要推行这些政策,势必要投入大量的银钱!”
“尤其是开设私塾等,更是需要一笔持续的,可观的银两来支援,我只是想暂时从商业税收中分拨出来,所以,才提高了税负!”
“不过,我已经想过,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大概三年到五年,国库就会充盈不少,到时候,还可以将这商业的税负给他们减下去,再给与一些扶持……”
“我知道了!”
不等秦定安把话说完,苏善便是淡淡的挥了挥手,将他打断了,秦定安正迟疑的时候,就见苏善皱着眉头,将那奏摺给拿了起来,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上!
“前面所有的政策,咱家都没有意见,你暂且按照你的想法去准备,不过,这最后一条,咱家不同意,如此,就相当于拆东墙补西墙,不利于大魏朝的全面发展!”
苏善摸索着那最后的纸页,低声道,
“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如果商业不发展的话,大魏朝的整体国力,也不会提升到那里去,只不过是表面的繁华而已!”
“所以,这一页,不需要留着了!”
嗤啦!
说完苏善竟然是直接将那最后一页关于提高商税的政策给撕扯了下去,然后扔在了火锅的炉火之中,火苗升腾,那纸页迅速的变成了灰烬!
“督主,您这……”
秦定安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充满了震惊,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苏善的意思。
如果没有商税来支援的话,这些政策,又如何能够实施的长久?
如今的大魏朝,可没有那么多的银两啊!
“秦定安,你需要的无非就是银子,如果咱家能够给你提供银子,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手而为了?给咱家一个国运昌隆,威震四海的大魏江山?”
苏善缓缓的站了起来,目光里闪烁出了些许的森冷和凌厉,低声问道。
“这……是!”
秦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同样是站了起来,他目光里带着一丝炙热,还有自信,说道,
“我秦定安游历大魏江山数载,早就将这一份山河装在了心里,如果督主能够给我支援,我有把握,三年之内,大魏朝绝对翻天覆地!”
“最多五年,便可威震四方蛮夷,举世皆惊!”
“我大魏汉血百姓,也可傲视四方!”
“很好啊,咱家相信你!”
苏善淡淡的看着秦定安,笑着道,
“你尽可放手而为吧,国库里的银子,还能撑个一年左右,一年之内,咱家定能够把国库彻底的充盈起来!”
“还有,施展新政期间,如果有什么人敢反对,不需要你来出马,咱家亲自去解决,东厂的刀,可以为你斩平一切!”
“这……督主,此话当真?”
秦定安听着苏善的允诺,有种无法形容的激动,甚至是兴奋的那身子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他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炙热。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家还从未食言过!”
苏善淡淡的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然后举杯到了秦定安的面前,道,
“不过,你也不要让咱家失望,如果到时候这大魏江山没有达到你所说的地步,咱家也绝对不会留情!”
“督主!”
秦定安看着苏善,那目光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色彩,他迟疑了一瞬,竟然是恭敬无比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整理了一番袖袍,跪在了苏善的脚下!
他重重的磕了两个头,声音低沉的说道,
“有您这句话,我秦定安,从此以后便全心全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此生不悔!”
秦定安说的完全就是心里话!
这些年,他走过了大魏朝无数个地方,也见过无数的人,百姓,官员等等,他心中始终都有一股报复,想要将这大魏朝建立的昌隆鼎盛,傲视天下四方!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每每准备施展报复的时候,遇到的总是各种这样的阻碍,从当初在翰林院的时候开始,他的老师,他的同僚……
而后来的时候,梁帝在位,他本以为这位女帝能够有常人无法企及的魄力,但是,当他把自己的一些政策通过朝廷里的朋友递出去的时候,得到的还是拒绝!
梁帝,只顾着维持自己的稳定,维持自己的皇位,对大魏朝的将来发展,从没有真正得考虑过!
秦定安有时候,甚至都在怀念当年的先帝,那个在武阳门前,将所有权重大臣一扫而光,给大魏朝数十年光明气象的英勇之人!
他觉的,也只有纳个人,才配的上真正的皇帝!
而此时此刻,他听着苏善的话,看着苏善的表情,还有苏善对自己的支援,他心里被真正的触动了!
他一直都觉的,苏善,只是一个阉人,是一个热衷权力的太监!
甚至,他来到这苏府之前,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他不认为苏善会赞成自己的做法!
毕竟,这些政策实施了以后,大魏朝的国力会迅速的提升,而天下百姓的思想,也会随之而开化,到时候,苏善这位挟天子而坐的东厂督主,就会受到无法想像的威胁!
但是,他不可想象的是,苏善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全部都答应了!
还承诺要给自己绝对的支援!
秦定安,看不透苏善了!
“起来吧,跪来跪去,可不是你秦定安的风格!”
凉亭里安静了片刻,苏善微微的笑了笑,挥手示意秦定安起身。
“督主!”
秦定安恭敬的站了起来,略微的弓着腰,盯着苏善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秦某有一事不明!”
“说!”
苏善淡淡的笑了笑,坐在了位子上,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
“秦某想知道,督主不惜一切,心狠手辣,权倾天下之后,为的是什么?”
秦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问道。
他从苏善刚刚的表情,还有那态度来看,他似乎查觉到了什么,也感受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意味,他觉的,这个东厂督主,与众不同!
或许,还有更深的,不为人知的想法!
或者可以说是伟大的抱负!
他想知道!
“呵呵……”
苏善看着面色好奇的秦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温酒一口灌进了喉咙里,然后轻轻的笑了笑,低声道,
“咱家,没什么目的,只想体会体会站在这人间至高的位置上,是什么感觉!”
“现在咱家已经体会到了,好像也觉的没有什么意思!”
“咱家有时候想着啊,如果目光放长远一点,咱家不做这大魏朝的主,而是要做这天下,这四方的主,那是不是也很有意思?”
“那样的话,或许才能真正的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吧!”
“秦某明白了!”
秦定安听完了苏善的这番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慷慨而炙热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道,
“秦某,定助督主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