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绝大多数谈判，往往都不会一接触就谈成。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少了那个讨价还价的环节。
要价的一方，一开始，一般会是高高的开，而还价的一方则是会低低的开。
反正你有你的理由，而我也有我的难处，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说的就是这个。
所以，周副校长的这次出面接待，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不过，学校方面倒是知道了遇害学生家长的一个大致诉求。
狠狠的处分陈红梅老师，最好是开除，学校以及陈老师要共同赔偿三万块钱，陈老师要到灵堂叩头祭拜，学校要送花圈放鞭炮......
要求零零总总倒是一大堆，但是核心来说，就两个，处分陈老师，赔钱。只要这两点满足了，其他的都不是多大问题。
周副校长一再保证，一再的拍胸脯，学校会认认真真的研究家属们的诉求，一定会尽全力给他们满意答复。
总之，只要能够将李昌青的那些闹事的亲朋送走，周副校长什么话都能说，装孙子也不在话下。
当然，具体的，他一条没答应，这个得杨校长作主，甚至杨校长恐怕都做不了主。
比如处分陈老师，得教委才有权力，学校只能建议和上报。比如赔偿三万，说实话，学校根本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而且，在过去，似乎也没有哪一所学校因为类似的事情赔过这么大的金额。
李文杰是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学校里面已经沸沸扬扬了，而胡铭晨他们班又是去春游的那个班，再加上胡铭晨也始终在留意事态的发展，他得知消息并不奇怪。
“李昌青他们家怎们能这样？那件事，能怪责到陈老师头上吗？是李昌青和曾强不听招呼。要求开除陈老师，简直过分。”袁伟知道情况后，就表达了不满。
可以说，当天在场的人，都替陈红梅老师觉得冤枉。
人不是她推下水的，也不是她要求学生去玩水的，明明是自己的行为，出了事却找老师的麻烦，道理完全讲不过去。
“你就闭嘴吧，说这些有什么用，今天陈老师就没有上课，我打算去她家看看。”李文杰倒是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依然保持着沉稳。
李文杰虽然也觉得李昌青的家里人提出那些要求属于过分，但是，从一定程度上，他也表示理解。
失去了一个孩子，哪家都不会再心理平衡，说一些过激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就是，抱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事要解决，归根结底还是要舒缓李昌青家人的对抗情绪，否则，只要他们的对抗情绪或者报复情绪还在，就不是太好办。
此时，李文杰挺担心陈老师的心理，生怕她被打击太大，扛不住，所以打算去看看。
然而，等胡铭晨和袁伟来到陈老师的家门口，却听到的是左昆和陈红梅在吵架。
“陈红梅，这个日子，咱们是过不下去了的，你也别想拿我们家里的钱去赔，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我是拿我的钱，又不是拿你的钱，过不过随便你。”
“拿你的钱？你有什么钱，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每个月还要给你家里寄钱，你的钱？你有个屁啊。”左昆的话很是尖酸刻薄。
九十年代，教师的工资真的是不高，而且很多时候还不能做到准时发放。
像陈红梅是在县城里还好点，乡下的学校，半年不发工资也不是多么稀奇。
塔山县经济本身就不发达，财政收入有限，县里面有点钱，也是优先保障机关单位，教师因为势弱，往往是往后排的。
有钱就给你发，没钱就给你拖，你还不能闹，谁要是闹，那就收拾谁。
就是因为这样的大环境，左昆才会觉得自己有优越感。
当然，左昆的优越感，与他是城里人，陈红梅老师是农村读书出来的有较大关系。
“那这房子是不是要分我一半，我把我的那一半卖了行不行？”陈红梅老师憋了一下，用带着哭腔的声调道。
“你哪有？这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给我的，凭什么分你一半？”左昆理直气壮的道。
“那分房子的时候，你们单位要交两千块，里面装修花了七八千，我拿出来足足五千，我怎么就不能分？”
“你就别特码提你那五千了，有两千还是借的，后来还不是我还。你和我算这些事没用的，我告诉你，你要是顺顺利利的离，我可以补偿你三千，你要是不乐意，一分都没有，随便你。”左昆非常强硬，对陈老师非常的不屑。
......
“李文杰，这......我们怎么办？”在外面听墙根的袁伟捅了捅李文杰，小声的道。
“......”李文杰沉默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出了这种事，陈老师两口子会同舟共济的商量着怎么度过难关，没曾想，却是吵架闹离婚。
李文杰想敲门进去劝吧，觉得这样也许会让陈老师很难看，她老公基本上也不会听他一个中学生的话。
可如果就这么转身走了吧，李文杰又不甘心。
当然，他也有隐隐的担忧。
“陈老师家的这男人真不是东西，居然这个时候逼陈老师离婚，不是落井下石嘛。”见李文杰没说话，袁伟继续抱怨道。
“的确不是什么好鸟。”李文杰皱着眉回了一句。
而此时，屋里的吵架变得更加激烈了。
由于他们家的门没有关严实，李文杰甚至还可以探头从门缝看到里面的一些许情况。
“我就是这样了，我就是要和你离，就是和你过不下去。哼，你说我有人也好，没人也罢，反正，这次的事情我是不会和你一起扛的，三千块，就三千块，多了没有。我特码要是不和你离，保不齐房子都要拿去赔给人家。”左昆一手叉腰，一手叼着烟，盛气凌人的指着陈红梅老师吼道。
“我当处怎么会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一个王八蛋，三千就三千，离就离，就你这种混蛋人渣，哪个女人跟了你，哪个就会倒八辈子霉。”陈老师抹开被泪水沾在脸上的头发，愤怒的咆哮道。
陈红梅真的是极度伤心难过，当此关头，唯一能帮她的人，不但不伸手帮忙，还落井下石踩她一脚。
“啪！”也许是被骂做人渣，被诅咒倒霉，左昆受不了之下，竟然扔掉烟头，一巴掌抽在陈老师的脸上。
这一幕恰好被李文杰看在眼里，怒不可遏的他，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