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潘氏和何氏大闹一场,江嵋知晓了很多陈年旧账,对潘氏的戒心,也多起来。当初潘氏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比不上后来杨卿儿母女把家产败光那么严重,可是手底下也是有着人命官司的。
而且杨卿儿母女如今已经受到了惩戒,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潘氏却依旧活的风生水起,只有偶尔装装病,小日子过的其实还是蛮滋润的。
相较之下,江嵋就觉得潘氏愈发的可怕。而眼下潘氏笑成这样,心里一定在打着自己的念头。
江嵋低垂着眉头,小口喝着茶水,食欲全无,桌上本来香甜滑腻的点心,也变得味如嚼蜡。倒是潘氏,反倒是吃的合了她的胃口,小孩儿巴掌大小的点心,已经入口四五个。
江嵋在心里不停的翻白眼:大妈,你这把年纪了,还整天称病,不怕吃多了肠胃不适么。
佘兰老实到过分,看潘氏吃得多,立刻就给她上茶。浓酽的绿茶香味飘过来,潘氏还对佘兰笑了笑。
江嵋不说话,唯有潘氏卡擦卡擦小口咬着点心的声音传过来,显得屋子里更加寂静。江嵋晓得,今天潘氏八成是有话说的。
果然,潘氏又吃了四五块点心,才停下来。潘氏回去的早,一定是吃过饭食的,这会儿又额外吃了这么多点心,怕是赶得上男子的食量,看来她今天心情是非常好的。
潘氏怕拍手上的碎屑,拿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手,边慢悠悠说着:“江娘子,我瞧着,你这边空房很多啊。”
江嵋眼皮一跳,点点头:“是老夫人住过的房子,许多只是收拾出来,并没安置妥当。”
“恩,不比我那院子,小得这么可怜。如今已经挤得没法住人,又加上个男子,简直要乱了窝!”
江嵋急忙开口:“潘娘子,那夫子我等下便叫人挪走。”
潘娘子点点头:“如此甚好。我那里不比你这里,你这儿阿渔尚住着,多少有个男子,我那里却全是女子,需得避讳些。”
江嵋点点头,潘娘子笑起来:“还是得多谢你。不过呀,等会儿我叫人把他跟卿娘并何娘子一并抬过来便是。你们这里尚且要收拾屋子与他们住下,却是不好腾开人手的。”
江嵋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潘氏,惊道:“来我这边?做什么!”
“住下啊!”潘氏对着江嵋摆摆手:“那夫子也不是外人,教导的就是两个孩子,便是住一个院子,也没人说的,况且还有男主人。但而今卿娘的样子,你是不知的,她便是离不了那教书,一眼瞧不见,就惊天的叫着找人,混似丢了魂般。四娘也是离不得她眼的,如今她便是守着两个病了的,一刻都不能离。一走定是三个同走的。”
江嵋心里敲着小鼓,她倒不是不能容人,家里多了几个人,不过添几张嘴吃饭,虽然这几个都是主子级别的,可是只要她开口,屋里多几个伺候的侍婢,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怕的,是潘氏后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潘氏瞧着江嵋迟迟不答应,又开口说道:“莫不是江娘子不想答应?可你细细想想吧,若是那教书送回他自己那边,莫说卿娘一个姑娘家怎么跟去,且但是她那一群侍婢都没地方容下。你是卿娘嫂嫂,要晓得是非……”
潘氏还要再说,江嵋把手一摆,制止了她的话:“那就搬来吧!”
不管后面潘氏有什么后手,她光明正大就行了,难道别人还能冷挑出刺来。
恰好,外面佘兰又提着藤壳的热水壶进来,要给潘氏和江嵋续茶水。刚刚听见那话,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是潘娘子要搬来么?”
安菱一直伺候在潘氏身边,闻言就回一句:“我家二娘搬来作甚!”
潘氏却摇摇手,笑眯眯说着:“也说不准,想是我哪日念头上来,又孤寂的很,就来和江娘子作伴了。”
江嵋看着她满是得色的笑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今日婚礼已经搞砸了,江嵋愁得太阳穴直跳,幸而,在门口送客之时,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对这场失败的婚礼,许多杨家的亲眷都表示遗憾,而且还反过来安慰江嵋。潘氏也没有再说自己身子倦,而是很坚挺的站在门边,直到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此时,杨纪、杨渔之父子,还未回来。江嵋知道他们是和那陈官人一起走的,便晓得没有大碍。莫说杨纪、杨渔之都是有功名在身,便是拿姓陈的,和杨纪私交也很不一般,他自己本身又是官员,当然不会出事。
江嵋送客送的嘴唇都有些干裂,脚掌更是痛的钻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站立过了。她没有和潘氏一样直接回去,而是抱着门房看门的仆役拿茶叶沫子泡的放凉的茶水,也不嫌弃味道苦涩,先大喝几口再说。
门房那看门的仆役,是个个子矮小且皮肤黧黑的男子,见江嵋要在自己屋里坐下,火烧屁股一样先避出去了。过一会儿,小环掀帘子进来,却是被那看门的叫来接自己走。
那看门的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十分别扭的看着江嵋、小环主仆,显然,他发现自己的茶水被江嵋喝的快要干了。心里暗自嘀咕:“哪里有这么不讲究的主母,居然连下人晾下的茶水都喝。也不想那碗盏,是我用惯了的……”
江嵋才不管那么多,刚才歇了有一炷香功夫,她觉得脚掌更加疼痛了。方才是站的涨麻,这会儿麻木的感觉消逝不少,刺痛却涌上来。那看门的在门边老鼠一样刺溜溜看看小环又看看江嵋,就是不走开,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门房,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旁人想霸占,却是不容易。江嵋怎么看不出来他意思,只好站起身和小环一起往家里走。想到等会儿还要接纳杨卿儿母女并夫子三个,就一阵脑袋大。
小环瞧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扶着她手臂,并不权威,以为还是今天杨卿儿的事情闹的,却想到家里还有别的事儿。
倒是江嵋走了走,忽然懊恼的一拍脑门,似乎想起来什么重大的不得了的私情,扶着块假山石停下来,又急又认真的看着小环,问她:“洪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