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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春日阳光融融, 夹着微暖的和风,明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呼吸间尽是梨花的清香。

她慢慢走过来,随风穿廊而过的花,扬扬洒洒。

宫里不好种梨花,太素净。

宫里也不好将一种花栽得到处都是, 不庄重。

荀邺收回视线, 一时倒觉得宫里移栽些梨花也没什么不好。

从小宅院出来, 一行人又往马车上去,原以为这便要直接回宫,却不曾想在城中绕了一圈, 停在了楼外楼。

“今日休沐, 宫中无事,不必急着回宫, 一会儿还要去一趟景王府呢。”王公公见她疑惑,解释了一句。

早有人先来备好雅间, 桌上饭菜茶点也都摆置周全。

两人落座, 相对着, 头一回和这位坐一张桌子上用饭, 明苒起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 手一拿起筷子,什么心思都散了。

荀邺轻舀着碗里的汤,笑摇了摇头。

今日这午饭用得稍晚了些, 饭后又多休息了一阵,待他们出了楼外楼的正堂,乘着马车停在景王府前,已经是未时将尽。

王府石阶之上,朱扉金匾。

前站着人,绀青色的锦缎袍,腰缠锦带,悬着不大相配的月白色荷包,眉飞入鬓,薄唇长眼,正是景世子荀勉。

他迎下阶来,未见马车上的人掀帘下来,先恭声道了安。

王公公掀起车帘子,荀邺出来,颔首免礼。

荀勉直起身,晃眼间瞧见明苒,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却也拱手问了好。

明苒倒没怎么注意他,下瞥了眼他腰间配着的荷包,又想起李南月给她家二姐姐唱的那场戏,翘着唇角,浮露出笑意来。

她想笑,却又顾及着这个地点时间不对,又给使劲儿压回去。

荀勉被她这略显诡异的表情看得眉心直跳,还是荀邺问起景王,他快一步上前回话,才将这一茬撇开。

“父王午时用饭多用了一壶新得的琼苏酒,有些醉了,刚给灌下一碗醒酒汤,吐了一屋子,暂起不得身来,还请您见谅。”

荀勉这话说得都轻了,景王那何止是起不得身来,分明是烂醉如泥,连骨头都叫酒水给浸烂了。

那日云太妃执杖斥打一番,丁点儿没将人训醒过来,一回两回的,她也就懒得说些什么了,未避免人在外头喝醉了胡言乱语牵连全府,直接让下人堵了院子,不准景王出门去。

景王出不得门,便抱着酒坛子在屋里灌,愈发没个节制。

荀勉想起刚才他过去见着的景象,心中苦笑,父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日一日的,竟像是天塌下来砸在身上一般。

荀邺对景王府的状况一清二楚,笑一笑,对醉酒之事不置一词。

他只道:“无妨,朕今日过府来也是突生兴致,皇兄多日未上朝来,许久未见,想着来看看。”

景世子领有实差,景王却是个闲散人,上不上朝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近半年动作稍多了些,喜欢私下到这位大人府里走走,那位国公府里坐坐,想给他儿子多拉些支持,多添些保障。

以期他儿子能顺顺利利地登上帝位,待他也跟着入了宫里,和心里头念想的人恩爱不离。

可惜事与愿违。

荀勉不大想带他去景王的院子,却又不好违背圣意,只得暗使了个眼色,叫贴身的小厮快先去那头说一声,好歹屋子里的酒臭味儿散散。

明苒跟在皇帝陛下旁边,将这私下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

景王府里云太妃理着庶务,景王妃在西边的荣安院闭门不出,万事不理,除此之外府里上下再没别的掌事的女主子,景王平日便一个人住在正院里。

正院里丫鬟嬷嬷手忙脚乱地给景王又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拉着抱着酒壶半醉半醒的人卧在躺椅上,又往屋里熏了不少清甜的香料。

明苒几人一进来,就闻见一股闷人的味儿,

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口犹豫着,不大想再想往里走。

荀邺转过头,温声道:“屋里有些闷,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朕很快出来。”

明苒求之不得,笑吟吟点头道好。

荀邺跟荀勉叔侄俩进屋里去,明苒倚在门框前,注视着里面。

景王瘫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眼下发青,面上浮肿,颓丧至极。

两个力大的嬷嬷将人搀起来,寥寥草草地请了个安。

荀邺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坐在宽椅上,推开下人递上的热茶。

景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含糊道:“圣上怎么有空过来的?”

“今日无事,顺道来走走。”荀邺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疾不徐道:“太后丧期未过,虽非亲厚母子,然皇兄这般烂醉了,说出去也未免不大好听。”

这不说李太后还好,一经提起,景王险些把手里的青瓷酒壶捏碎了。

荀邺微微一笑,目光清淡,又道了几句李太后病逝之事,才慢慢地从屋里头转出来。

明苒一见,问道:“陛下,咱们这是要回宫了?”

荀邺道:“去看看顺宁再回去。”

他今日到了景王府来,主要是来看看顺宁的,过景王这边来说几句话,不过是顺道罢了。

顺宁郡主病着,整个人都恹恹的,见到荀邺时,从床上坐起身来,弯起笑眼,高兴地唤了一声九叔。

小姑娘乖巧又懂事,云太妃将她教养得极好。

荀邺不喜欢她的生身父母,却对这个小侄女儿颇有几分疼爱。

顺宁郡主对明辞极为熟悉,和明苒却只见过一两次,她年纪小,现在又生着病,脑子更是不灵活,根本不大记得这是谁。

望着她凤眼轻快地眨了两下,搂着被子问荀邺道:“九叔,这位姐姐是哪个,顺宁该如何称呼才是?”

荀邺侧坐在床沿,轻笑道:“你九婶。”

明苒蓦地睁大眼,反射性看向他,却见其面容平静,和平时别无相差。

这般她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了,显出笑,眼似桃花,回了一声郡主。

顺宁郡主摇头,比了比手指头,纠正道:“九婶要叫顺宁呀。”

明苒闻言不觉一乐。

明苒和荀邺没在景王府久待,等他们走了将近两刻钟,云太妃才从往日老姐妹那里回府来。

管家禀报元熙帝到王府来过的事,又说起景王烂醉,云太妃心头火起,到正院里挥退下人,逮着景王一通大骂。

屋里没旁的人,她说话时也就没那么多顾及。

“你这生来讨账的孽障,你这活该的混账,李氏死都死了你还待如何?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也值得你这样惦念来作贱自己!”

云太妃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所谓病逝,一看就是个幌子,依那贱妇连你这种玩意儿都看得上的淫|乱浪荡,十有八|九是叫人捉奸在床,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觉得那下贱妇人冰清玉洁,高高在上!”

云太妃一口一个贱妇,话里话外的意思叫景王坐直身,撑大的眼中布着血丝,咬着牙根儿,“母妃,我知你与她素来不对付,但你也不能说些这样凭空污蔑的话来!”

云太妃冷笑,“你不信?李氏身边的檀儿是我一手插进宫里去去的,人家在长信宫里三天两头有人伺候,可比你这个蠢货逍遥自在得多。”

“檀儿?”景王呆住,“檀儿是母妃你的人?”

云太妃看着他那傻样,呼吸都不畅快了,她怎么就生出这样的蠢人来?

用仅剩的耐心道:“李氏从未将你放在心上过,你又是何苦来哉?儿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贱妇定是叫圣上的人捉奸在床,才会好好地一命呜呼,突然病逝了。”

景王自动忽略了前半截,万般心思都转落在后面的话上,他红了眼,“母妃的意思是……是圣上害了她?”

云太妃冷嗤,“什么叫害了她,她那是罪有应得!”

他这顽固不化的模样直叫亲娘也险些作呕,云太妃甩袖离开,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景王呆愣愣地坐在窗前,抹掉眼角聚出的两滴泪,双手紧握成拳。

…………

景王府里的对话明苒全然不知,她下午回到扶云殿,韩贵妃几个便来找她,说是叫贤妃那里的画师给她们几人画像玩儿。

明苒不好拂了她们的兴致,便跟着一起去了,待到画完画儿,已是黄昏末。

回到殿里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歇了会儿,收拾洗漱一番后就上床睡觉了。

今日在外头来来回回,总觉累得慌,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结果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明苒是被七七叫醒的。

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桌灯只留了一盏,室内填满了朦胧的烛光。

她呆坐着,连打了两个哈欠。

看到坐在床上背靠软枕的荀邺时,一脸懵逼。

微凉的指尖轻拭过眼角渗出的泪,明苒身子一僵,倒不是因为荀邺突然的动作,而是七七她又上线了。

“鉴于玩家自主履行惩罚卡的行动力极度不足,系统现在自动执行,bgm随机抽取中,倒计时3、2、1……叮咚,《海草舞》,玩家,来呀,跟七七一起做一条幸福快乐自由自在的海草。”

明苒腾地一下坐直身来,脸一抽,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眉目温雅的皇帝陛下,艰难地扯出笑,“陛下,您要看舞吗?”

荀邺轻挑了挑眉,“嗯?”

脑子里bgm已经响炸了,因为她半天没有动作,隐隐能闻到黄鼠狼臭屁的味道了。

明苒瞬间清醒,猛地一下在床上站了起来,跟着脑子里七七传输的影像摆起了手。

蹦了半天都不得劲儿。

七七瞅了两眼,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半晌才慢吞吞问道:“呃,玩家……你这根海草是刚刚被打了农药吗?”

明苒:“??”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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