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端起冷茶,痛饮两口,方才舒坦一些。
“终究是,不见朝堂清明肃正,不见百姓心有桃源,不见世间天公地道,不见大道人人得之,我心不甘。这难,我便退而求其次,唯盼着天下海晏河清,总不能也难了吧。”
崔书彻见哥哥脾气缓了下来,倒是实在的低头继续写折子,一边写一边道:“大哥,你可知双面刃?双面刃,可伤敌亦可伤己,所以历代帝王不会单单只握住一个,他还会有其他的双面刃用来互相制衡,保全自己。”
折子渐渐收了尾,搁下笔又笑道:“你我都想着要为百姓求心中桃源,但凡事不可过急。陛下拿崔氏做手中刃,为他肃清朝堂,与自己的嫡亲舅舅博弈,可若换个方向想,我们又何尝不是为百姓出了头,只要手段用的好,百姓的心中桃源始终会有的。即便是办事,我们也是再为百姓办事,实在不必钻牛角尖。”
只是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今天皇上动了王家,显然已经起了削世家的心。难保什么时候就会对崔家下手。
额上青筋猛然跳动,抬手揉着额角蹙眉道:“往后看罢,若皇上当真要对世家下手,也得先与爹通气,说不准这一次也是给四大世家的警示。”
崔书衍心中有一杆秤,只是这秤过于直,我不想让他朝任何一面倾斜,崔书衍希望把天地间放在这杆子秤上,也能始终平衡着。但我知不可能,所以这秤便只能在我心里自己去衡量。
所谓成长,便就是把棱角磨去的过程,这条路上并不容易,在成婚之前,崔书衍从未考虑过横冲直撞有什么不好,可在有了锦娘有了孩子之后,却突然觉得,即便把棱角生生折断鲜血淋漓,也该是要成长的,只是圆润的模样,自己大抵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皇帝与他舅舅的博弈,究竟更多的是为了黎民百姓,还是为了皇权,你我都清楚。”
为帝之人,舞弄权术远比心系天下来的更多,若他今日为天下苍生,便定要拔出朝中的蛀虫,扫清朝中的污渍,即便一时无法清除,也必然不会像赌气似的不痛不痒的闹上一闹,再用崔氏作刀,引京城世家分崩离析,这说好听的是震慑,是手段,说不好听些,其实不过是为了他的权柄握的牢,他的皇权拿得稳罢了。
世代帝王尽是如此,依靠着权术稳坐皇位,安守江山,最终换来千古一帝的美名,千古流产的故事里有他们灭了什么国,创了什么新政,诛了什么逆贼,可世间百姓疾苦,从不曾写在史书上,也不曾在帝王的功德录上有任何的痕迹。
一声声赞誉,给了青史留名的帝王,给了国之重器的臣子,还有边境军功赫赫的将军,和朝中舞权弄势的政客,可从未有一声喟叹送给食不果腹的黎民、战死沙场的兵卒,他们从不曾有名字。
崔书衍知世道如此,自己又如何去改,但蜉蝣于天地,一粟于沧海,尚且拼尽全力乘风破浪,我亦如此决心。幽幽一声叹息,知他一句话说的极是,无论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至于崔氏的明日将如何。
“没那么快,帝王之术在于权衡,平衡京城中世家的关系,王氏外戚权重,蔺氏兵权在握,这两家无论如何也排在崔家前面的,而陛下今日连王氏也动不得,怎会大动能牵制平衡的崔氏?”
哥哥此话也不无道理,崔家之前尚且还有蔺家与王家挡着,蔺王两家不败,又怎么会越过蔺家去看崔家,也算是崔书彻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