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哥已是太子,但他的父皇登基后,太上皇就带他离京,在路上叫错的人不止长公主一个。
此时太上皇也没有在意,只对容姐儿扫几眼。
这是南安侯府二房的女儿,她的爹在军中。太上皇随行的人,自然知道出身。容姐儿由太子乾哥点名要带,太上皇也知道原因。
乾哥进宫陪太后,元皓等大了各有事情,容姐儿是看望最多的人。乾哥要带上她。
还有和容姐儿一处长大的褚大花。
容姐儿上路后也从不闲着,颇有能帮忙的地方,大长公主瑞庆也挺喜欢她。
但烦她最多的,还是乾哥、晗哥、烨哥、炫哥等人。
围到容姐儿身边,就晃动巴掌:“剪刀,”
“我出石头,”
有一个赢了,欢呼道:“给我梳头发,你们都寻奶妈梳。”乾哥在容姐儿身前坐下来,对弟弟们笑容展动。
这欢乐劲儿,太上皇微微一笑。长公主见到打趣:“哥哥也要等人梳头发才肯洗漱?”
“我又不是小孩子。”太上皇把椰子放下,起身对准备好的热水走去。
海面上,有小船过来。太上皇也有期待。他们自己也打鱼,但人不少,主要的食物由执瑜每天送来。
小船上下来人,却多出来一个。
增喜奔过去:“父亲,您几时到的?”
加喜和添喜点头:“姨丈到了啊。”
多喜认了出来:“是常大人啊。”
又有一个少年也走过去,口称:“岳父。”这是增喜的女婿,董家的小子。
常伏霖一手握住女儿,一只手揽住女婿,海风本让人神清气爽,他更有通体舒泰之感。
他送女儿好孩子出京,随袁训等游玩过,知道游玩有多么的好。如今二女儿增喜也因为常伴加喜,有份参加太上皇的游玩。女婿出自董家少有才名,太上皇带上他方便对诗。
虽然很想和女儿多说几句,但常伏霖对女儿柔声:“为父要先见太上皇。”
“我们送您去。”增喜和董家的小子一左一右陪着他。
这是大长公主的亲家,大长公主觉得这模样蛮喜庆,笑着就要打趣几句,却让常伏霖的话给堵回去。
这个岛上没有别人,常伏霖称呼不改:“太上皇大喜,大长公主大喜。”
镇南王走过来,常伏霖又道:“王爷大喜。”
“咦?喜从何来。”太上皇三个人都愣住。
常伏霖双手呈上信件,同时回的开心:“您有孙子了。”
“我先看。”大长公主跳起来就取信,镇南王先一步取走。大长公主追他后面就抢,镇南王一面躲避,一面把信拆开。
这一看,他也大喜过望,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太上皇心爱元皓,王爷对太上皇大笑点头:“真的真的,元皓有了儿子,我有了孙子了。”
常伏霖能送假信来吗?这话不过是镇南王过于喜悦而出。
瑞庆公主把信夺走,看的时候,多喜等一起过来:“母亲母亲,我当姑妈了吗?”
加喜也问:“姑姑姑姑,我也是姑姑了吧?”
增喜、添喜算一算,齐声道:“加喜你还可以当姨妈,我们也当上姨妈。”
“给什么好呢?”小姑娘们开始思索。
乾哥等也笑:“准备见面礼了,收了坏蛋舅舅许多东西,不给他会不高兴的。”
又一封信送到他们面前,常伏霖欠身含笑:“镇南王世子给太子殿下。”
晗哥等一起来看,看到一半,大家打个寒噤,互相埋怨起来。
原来信上写着:“……静姝又想起来,打小儿,你们说她黑,她要多多的好东西才能弥补……”
炫哥一本正经埋怨烨哥:“都怪哥哥,为什么要说小妹妹黑?”
烨哥对乾哥望去,嚅嗫道:“是太子说的啊。”
乾哥想了起来:“不是我,是晗哥先说的。”
三双目光对晗哥瞄去,晗哥机灵的跑开:“我去给静姝捡贝壳,打大龙虾。”
“龙虾又活不到京里。”太子三个这样说着,但也跟着过去。直到早饭备下,容姐儿把他们叫回。
这顿早饭人人笑口常开,瑞庆长公主更屡屡分心。
吃一口新鲜的海鲜粥,长公主上眯眯笑:“我孙子一定也喜欢这个味道。”
镇南王平时是阻拦妻子稚气的人,今天他也同流合污。挟一筷子鱼,就说上一句:“孙子一定随我,我喜欢这个,他也会喜欢。”
说着说着,夫妻对看。瑞庆公主严肃地道:“身为祖父,你应该回京去。”
“身为祖母,你为儿子着想,也应该回京。”
然后两个人各指对方:“你回去吧,我留下来。”
太上皇开怀大笑,为他们分解:“你们俩个到底谁回去?我来当见证。”
瑞庆公主颦眉头:“有孙子不回去,元皓一定怪我。可难得出来一回,不陪皇兄,我也为难。”
眼神儿往海面上瞅着,太上皇扑哧大乐:“你陪我的心思多,还是看海的心思多?”
他不刁难妹妹,问到镇南王面前:“不如你回去吧,你跟我出来两回了,玩的还不足够吗?”
瑞庆长公主眉头更紧。
她的丈夫负责护卫,让王爷回去,长公主还真是担心。
长公主想想:“咱们都回去吧。”
“啊?”乾哥等睁大眼睛,流露出不舍。
常伏霖到了以后,不久就早饭,他坐的远,又和未婚的女儿女婿说话,一时没有留神太上皇说话。在太子大叫:“选几个中用的照看小弟弟一阵子不行吗?只要心意到了,坏蛋舅舅不会生气的。咱们会很快回去的。”注意到这边的说话。
乾哥等互相之间附合:“海上有大集市还没有赶完,给小弟弟和静姝多买好东西才能回去不是。”
元皓的信里确实写着体谅游玩,请父母亲不必回来的话。但长公主踌躇:“不回去,像是不心疼元皓。”
常伏霖微笑进言:“请公主放心,胖队长和忠毅侯夫人说好,满了月就送给侯夫人照看。”
这话,信上也有写。但瑞庆公主不是难为情。她的儿子大多在坏蛋舅舅家里长大,她又要把孙子送去……抚着额头,瑞庆公主喃喃:“大坏蛋舅舅会笑话我。”
太上皇手中有一封皇帝的信,本来看了一半,打算吃完早饭再看完。听到公主的话,把皇帝的信取来,边吃边看下一部分。
刚才他看到皇帝请他今年回京,因为去年出京,一年没见,皇帝英敏说想念他。又怕外面过冬天寒冷,说不如以后春天出游,有运河方便很多,冬天回京,一家人也可以过新年。
皇帝去年冬天没回去,是他带多喜看封地,冬天在这南海上过,鱼也鲜,果子也香,哪来的冬天寒冷一说。
英敏的信只是表示思念,太上皇肯不肯听,由他自己作主。
但长公主得了孙子,皇帝把信认真看进去。在力争的孩子们和拿不定主意的长公主夫妻之中道:“不回去看视不对,但咱们往这里来一回,这就走我也舍不得。这样吧,咱们再逛一个岛,呆上几天,就回京去。”
对孩子们另有安抚:“不要担心,回京和家里人见见,咱们还出来呢。这海咱们呆了小半年,下一回,带你们逛五湖,忠毅侯一行可是把洞庭等湖全逛个遍。”
孩子们这就没话说,嚷着好。太上皇让人给执瑜传话,先往别的岛上,由太上皇的人和执瑜派人搜索过,确定安全,再请太上皇一行过去。
三天后,执瑜请他们上船,去往新的岛上。
……
船走了一天,这一天里,孩子们念书,小姑娘们做活都在船上。天气好,加喜等人在甲板上学针指。
“好了,”加喜把衣裳给柳云若看,绷着小脸儿扮严肃:“说我手艺好,不然,”
眨巴大眼睛,低声道:“听说我小的时候,你不喜欢我?”
多喜等人听得到,柳云若为这件出糗,她们只会吃吃地笑。
柳云若无奈,又一回求饶:“我都说过我错了,我认了无数回错了吧,加喜再不要提了。”
翘起拇指:“加喜做活真好,以后我的衣裳全归你做了。”
“那你会累到我的。”加喜“好心”地提醒他:“重新说一回,你要是不肯说,听说我小的时候,你不喜欢我?”
她看似责问,却灵动的似个机灵鬼儿,柳云若忍了几忍,笑了出来。
执瑜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你还说。”柳云若总算有出气的人,揪住舅哥的衣领:“这话是你教的吧,别再推战哥那讨嫌的人,战哥久已不在京里。”
执瑜还没有回话,加喜不答应。三姐丈不在京里,也很会送东西写信讨加喜的喜欢。加喜打抱不平:“不能说三姐丈,我对你说过了。”然后喃喃:“听说我小的时候,你不喜欢我?”
“哈哈哈…。”执瑜笑骂:“现世报来得快,云若,我的好妹夫,你以前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收回自己衣领,反手拎起柳云若的肩头:“说,以后谁当家?”
“加喜。”柳云若也笑。
“以后一心一意不?”
“当然。”柳云若乖乖回答。
执瑜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旁跟来的尹君悦也露出笑容。
多喜看到了他,对他使个眼色,尹君悦走上前去。丫头送一个小板凳请他坐下,尹君悦虽没有“当初你不喜欢我”这层笑话,但也蛮自觉的夸赞。
“郡主的针指真好,这件衣裳是给王爷的吗?”
“不是。”多喜抿抿唇微笑。
“那,太上皇像是不穿这颜色,给我吧。”尹君悦说的小心翼翼。
添喜一乐:“这衣裳身量儿大小,就是给尹大哥的,为什么你还要拿王爷当借口才敢讨?”
加喜煞有介事看一眼柳云若:“他是让我吓到了。”
尹君悦但笑不语。
他才不是让加喜姑娘算旧账吓倒,他是太过珍惜而小心。
他已经和多喜郡主定亲,还没有封郡王,和往这南海来的原因,他也知道。
多喜郡主在挑封地,而他的郡王之称,会在赐婚圣旨上下来。以告诫尹家珍重多喜这门亲事,珍重多喜。
能在权贵中有一席之地,尹君悦可以对得起祖父,振兴家业的心也就此完结,全心全意的在乎未婚妻子,这深受太上皇疼爱,又深得皇帝皇后看重的多喜。
在这珍惜之下,多喜给他一点儿什么,尹君悦都极之愉悦,也就不敢有多讨的心。
相对于加喜总是“调侃”柳云若的俏皮来说,这相敬如宾也曾让瑞庆公主担心过。但镇南王看出尹君悦为人稳重,性情端正。说夫妻成亲后就会好,把瑞庆长公主劝好。
而多喜郡主从来是别人敬重惯了的,她不觉得跟加喜不同,有什么不对。
多喜继续慢条斯理地和尹君悦说话,并不仗权势而拿大,是商议的口吻:“我对皇舅舅和父母亲说了,南海虽好,还是让大表哥来吧。”
尹君悦百依百顺:“你拿主意。”
多喜面上闪过难得的淘气:“知道我为什么让给大哥吗?”
尹君悦竭力的想:“离京里近,可以常见太上皇、岳父母夫妻和亲戚们。”
“还有。”多喜心中的答案显然是得意的,她笑起来。
“嗯……”尹君悦拖长嗓音。
添喜笑了:“还有这里的果子好,以后收拾果子的事儿,全由大表哥表嫂经手,我们只收只吃就行了。”
增喜笑了:“还有表哥他们在苏州有蜜饯铺子,挑选果子的事儿,也归大表嫂。”
听完,尹君悦都放开拘束:“你们太奸诈了。”
“主要是我的主张,”加喜手点自己鼻子尖,大眼睛往天空上飞呀飞:“我说见大哥远些没关系,见多喜姐姐一定要近。”
“是啊是啊,”多喜三个热烈点头:“怎么能离加喜太远呢?”把加喜吹捧一通。
加喜一得瑟,又去问柳云若:“别人都喜欢我,为什么你…。”柳云若一溜烟儿跑开:“我给你洗果子去。”
褚大花见到都明白:“柳家小爷又吃了亏。”嘿嘿嘿笑几声。
这个晚上,船停下来。月明海清,潮水轻悠。住上几天,收集好些贝壳等当礼物,一行人上船往京中返回。
……
元皓的儿子萧智过百天以后,京里收到太上皇回来的信。知道为智哥儿回来,元皓欢欢喜喜,但装着沮丧:“皇舅舅和父亲母亲都不疼爱智哥儿,居然不早赶回来。”
好孩子嫌他做作:“你没过去海吗?海上起了风,船的速度不由人决定。”
“可少了好些热闹不是吗?”
刚说到这里,小黑子惊喜交集的进来。元皓推测:“你爹来了?”那曾让小黑子叫爹的莫大梁,进京述职的时候,小黑子还愿意认他当爹,成就一双父子。
小黑子摇头:“不是,我爹他在任上呢。我对他说过没事少进京,不许仗王府势。”
“那,你媳妇有了?”小黑子也成了亲。
小黑子大为感动:“小爷从来待我恩重如山,喜事儿总能想到我。”
元皓以为是真的,大大咧咧道:“去账房领赏钱吧。”
“不是,”小黑子赶紧回完话:“是战哥小王爷回京了,到城门的时候让人送信来,这会儿只怕已回到王府。”
“好孩子,快走!”元皓一蹦多高,甚至顾不得等媳妇,自己带上小黑子先行跑出去。
好孩子忍住笑,让家人备下接风的东西在后面追。
元皓打马飞快,到梁山王府的时候,把父女相见的一幕看在眼中。
“静姝,爹爹回来疼你了。”萧战紧紧抱着女儿,生怕一放手女儿就再不易得一般。
萧静姝小面容震撼。
她的父亲送母亲回来生二弟的时候,黑加福还小,还不会懂得表达感情,也体会不到父亲信中写的“最最”含意。
此时,“爹爹”二字出现在耳边,静姝睁大眼睛,就见到这个有熟悉感的人面上有了泪水。
“哇”地一大声,静姝也就哭了。天性随着上来,抱紧父亲脖子,哭的撕心裂肺:“哇哇,爹爹回来了,哇哇,静姝好想爹爹。”
这话是老王教出来,不然以静姝时常不见到父母亲的情形,哪里想得起来爹娘。
萧战听到以后,压抑只流出几点泪水的面上奔流纵横。抽泣几下以后,“哇”,他也来上一大声,父女相对号啕大哭。
元皓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模样,胖队长吓得手忙脚乱:“怎么了怎么了?战表哥你好不好?”
围着萧战前看后看,还以为他受了伤。让萧战分一只手臂搂住。萧战抽抽泣泣:“表弟,你当上爹,表哥为你喜欢而哭。”
“嗤!”
一声轻笑出来,萧镇慢慢吞吞:“大姐你别哭了,爹爹不是为你哭的。”
带着满面泪水的萧静姝大怒,挥舞小拳头告状:“爹爹,大弟总是欺负我,他不和我好的时候多。”
战哥也不擦泪水,和女儿一样甩的泪水到处飞,他用手挡住女儿的脸,有几滴落到元皓脸上。
元皓瞠目结舌,忽然发现自己已不是战表哥最心爱的人,又不好和黑加福争宠,撇一撇嘴儿,对战哥的亲热加去几分,悄悄的退后一步。
战哥问萧镇:“镇哥,为什么不和姐姐好?姐姐是长女。”
“那我还是长子呢!”萧镇回的毫不客气。
战哥端起下巴:“这话有道理。”执璞在这里,战哥不怀好意凑过去:“长子比长女厉害不?”
执璞对他黑黑脸儿:“你小的时候没少尝滋味,你说呢?”
战哥坏笑一大声,对儿子大声道:“长子也不行,也不如长女。以后不许再和姐姐争,知不知道?”
执璞好生瞧不起他,推他一把:“放下静姝去净面,看你弄脏她衣裳。”
接过静姝送到加福面前,展露笑容:“黑加福,你的母亲,真正的加福回来了,为了不叫混,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叫小讨喜儿。”
母女天性,让黑加福又哭起来,张开手臂去搂母亲:“我要母亲。”
二舅舅把她抱远些:“这可不行,母亲不能紧贴着。”元皓这才看到三表姐肚腹隆起,她又有了。
梁山老王夫妻,梁山王妃喜欢的呵呵直笑,见父女母女们见过,忙道:“加福快进来坐下吧,路上累了吧?”
对着她的肚子目不转睛。
元皓跟后面嘀嘀咕咕,好孩子赶到和他并肩,听一听他的话,脸儿红了:“你又乱说话。”
胖队长嘀咕的是:“三表姐这样能生,好孩子也快了。”
袁训从衙门来的最晚,梁山老王听闻,到大门等候已来不及,在二门上站着。
当亲家这些年,老王发自内心的客气时候不多。比较明显的,是接回静姝和镇哥。
第二回明显的,是有萧银。
这是第三回,老王给袁训一个大大的拥抱,老泪纵横:“福姐儿出自你家,是有福的,这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