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也不敢回,心虚又无法,只有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念咒,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佛祖的陪伴。
不然你叫他现在怎么样啊,他又不是武僧!
两人仿佛看见一只横冲直撞的牛犊子在面前可笑的逃跑,丝毫不需要同情,直接祭出法器。
二人飞出直冲老僧后背。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当他们的法器同时接触到老僧的背部的一瞬间,非但刺不进去,反而被一道光所伤害。
登时反弹开去,滚落在地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终于站定。
可同时,两人眼睛里的血红色褪去了一半。
法器烫的手心通红,皮肤几乎有烧焦的错觉,但是脑子似乎脱离了那种完全被控制的感觉,神智也回来了一些。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诧异地对视。
“怎么了,二哥,我们怎么了!”小个子法器一下丢了,手上几乎使不上劲儿。
“他么你问我有个屁用,对了,我想起来了,咱们应该是在被那玩意儿被吸走力量。”
大个子咬牙。果然还是被坑了。
对了!既然阴差阳错醒来了,还不赶紧跑吗?
他反应过来,抓起小个子就往反方向跑:“走!咱们得快逃,这玩儿意没信誉。”
小个子虽然笨,好歹也忽然反应过来,跟着他玩儿了命的跑。连自己的法器都没空顾得上。
能跑得脱?
那道声音狠狠的咒骂一声。
“废物!杀了他们!”声音冰冷地下了命令。
听令,离他们最近的两名修士做出反应,木讷地转身,朝两个本来和他们一样的修士祭出他们的法器。
毫无意外地,无情地收走了两人的命。
此时,在场的这些修士已经不是那个原本贪婪的自己了,直到他们所有的法力被抽干之前,他们只能被这个声音当成武器。然而他们自己却完全不会知道这些的发生。
直到他们变成全身黑斑的尸首。
当两人的惨叫声消失时,只剩下两柄冰冷的剑,躺在地上。
燃烧的大地,血红一片。
当老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无人的山区里。
其实他早就跑不动了,最后活生生走了半个小时不敢停。
直到再也走不动,他才敢第一次认真地站定了。
回想刚才,自己那摇摇欲坠的意志力,唯剩下一个信念。
逃。
凭着这个信念才走到这里。
环顾四周,一片陌生。
这是哪儿呢?
老僧迷茫地望着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幸而身后早就没有了追兵,怕是如今情形下,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还是逃了啊,面对那些让他难以处理的事情,
当年被罚在面壁石前,他逃了,面对责任和身份,他也逃了,面对圆寂时很有可能的无所成就,他亦是逃了。
逃吧,逃吧,这辈子的墓志铭或许就这个“逃”字,刻得最问心无愧了。
跑不动了,真不行了,这把老骨头若是再不休息,怕也是直接要送了。
心虚为了休整片刻,只有暂时躲进了最近的山洞里,随意摸到了一块石头就躺了下去。
心脏还在砰砰跳。耳边尖叫声的余音在慢慢消退。
天,刚蒙蒙亮。
原来都已经过了一夜了,怎么觉得好似过了很长的时间。
老僧的疲惫在此刻涌上来。
发生的一切如同带着爪牙的恶魔,抓住了他的神智,如梦似幻。
罗汉啊罗汉,您说,贫僧是不是只是做了个噩梦?
其实贫僧现在还在渺然寺,明早醒来,依旧是普通的早课,念经,种菜,做法事,和以前一样?对吗?
他的问,无人回答。
唯有寂静的山洞里,响起水滴下的声音。
滴答。
滴答。
稍微
休息了一会儿后,老僧感觉缓缓恢复了身体的热量,幸而平时也有修炼,也有恢复精力的法门,不至于半路暴毙,此刻还能醒着。
当意识慢慢回到了身体,老僧本能地望向了北边。
那里,正是华夏。
此时在他的眼里代表着安全。起码,是相比之下的安全。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老僧犹豫了,真的要逃回去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严格计算起来,刚才的火场有十几个人呆在小屋子里,同样的有十个差不多的屋子,那么加起来那就是上百人。中央部分跳入了池子的尸首也是数十人.
全加起来算的话,也就是两百多人。这个人数……似乎显得过少了。
老僧有不详的预感。
如果假设那把邪恶的声音布了三年的局,只是要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心惊,但是结合以前修真界的故事来看,似乎范围小的可怜。不符合投资和回报,呵,没想到老僧还有说出这样现代化的词的时候。
走神了走神了,快回到这里来。心虚摇头。
预定死亡人物和他们三年内招收的教徒数量也不符合。那些教徒也不可能是白招进去的,肯定有用处。毕竟这次还“都聚齐了”。
所以心虚大胆猜测:接下来,无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已经活了过来还是需要一定的能量才能完全现世,他都假设它需要找到活人作为食物。
若他猜得不错,那么,那些在场的所有人都性命不保,附近的村民性命堪忧,更可能将未可知的灾难蔓延到华夏来!
光是想到这里,心虚就觉得眼前满满的金星。
“不行!”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他必须立刻越境,去找学院帮忙!
可是……
心虚望着自己苍老瘦弱的双手,犹豫了。
他能吗?
就凭这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逃跑惯犯,不,是逃跑现行犯。
“可贫僧已经答应了那家人,要替她们带走三个孩子啊。”
老僧抬头,眼神中是虚无。
可他如果此时走了,万一战火绵延到那么近的村子,他们不就……
一回想起孩子圆溜溜的眼睛,她小小的身躯就这么亲切地裹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老僧的心中就一阵抽痛。
“贫僧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
老僧无奈地摇头。
他的脑袋中,就像是两个人在对战,两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针锋相对。
事实上,他的胸口还在发烫。他明白,几个小时以前,如果不是因为学院石的暂时庇佑,也是唯一一次对于佩戴者的免受攻击的效用,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那不是游戏,不是每日平淡的经,不是渡一个不知怎么面对未来的迷茫之人这么简单的法事。
死亡抽打在脸上,疼得满嘴都是血。
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贫僧,或许这辈子就是如此了吧。心虚苦笑。
他撑着虚弱的双腿,晃晃悠悠站起来,朝着北面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动。
刚走了两步,也不知从何方吹来的风,缓缓拂面。
送来了淡淡的荷花香气。
怪了,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荷花呢?
心虚诧异地抬头。周围分明还是热带一望无尽的绿色。然而,香气像是刻意拍拍他的肩膀,不容许他的忽视。
几乎是立刻唤醒了他的记忆。
“你想就这样圆寂了吗?心虚。”
罗汉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起,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不是梦!那夜真的不是梦!
老僧惊讶不已,脸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生疼。
缓缓地无力地将脸埋入了袖子中,心虚手微微颤抖着。真是讽刺,哪怕被火燎过,他身上的衣服还残存那家人身上的皂角香味。
这份想起,混合着荷花的香气,让他不得不相信所有的信息都指引他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想明白了一切,心虚老僧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重担,缓缓挺直了腰板,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将身上的灰尘掸了掸,他缓步走到河边,用河水洗去了脸上的灰尘。
然后他朝着南面,以此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哪怕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唯有近在眼前的死亡。
寂静的黎明。
“呵嘘,呵嘘……”
呼噜声均匀的在屋子里散播。
壁炉已经烧光了剩下的柴火,四个人没一个愿意站起来去拿柴火。
“那个,他是不是睡着了。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两重诶!”
“嗯?”
宁宁从零食里抬起头来,左右看看。
莫礼仔细听,原来是易如常的呼噜,居然比甚虚老僧的还要响。
哦简直要疯了,人家分明在讲很重要的事情啊,莫礼赶紧晃了晃他:“先生,醒醒啊!”
易如常一个激灵坐起来,砸吧砸吧嘴,随口文明道:“啊后来呢,咸蛋超人拯救世界了吗?”
什么叫咸蛋……
莫礼很是无奈,扶额道:“先生我们好像不是在听一件事情啊!”
“喂,醒醒啊,辣条都吃完了,你还有没有私藏的快点给我掏出来。”
一旁一直吧唧嘴的宁宁难得开口,还狠狠推了甚虚一把。
“啊?”
老僧一下被推醒。他惊讶地把手里的东西捧住了,感觉到手里的东西,他才松了一口气:“哦,吓死了,原来还在。”甚虚宝贝似的攥紧了宝石。
暗红色的石头死气沉沉。
宁宁不耐烦的舔舔手指,问道:“诶,后面呢?整整说了快要十章,我怎么觉得我还没出现啊,拿错剧本了吧你。”
“可不是。”
易如常声音阴沉沉在二人身后响起,“你俩都走开。”
“哦。”
“恩?”
莫礼本能地听话地旁边挪了挪,还拉了一把正没头脑的宁宁。
二人侧头,只见易如常站起来,先活动了一下他酸麻的手脚,然后跳起来朝着老僧的脑壳就是一记飞踢。
至于口号嘛
只听易老板大喝一声:“甚虚,睁开眼看老子两米长的大长腿!”
老僧无辜地扭回头。
“啊?两米长的大长脸?”
“砰!”
十分钟之后。
慧云迎着朝阳端着水盆进来。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见老僧的模样,还有一屋子的客人,先是惊讶,后来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慧云摇头无奈道:“您又熬夜不睡觉哟,你右边的黑眼圈比左边的重好多啊。这怎么回事啊?!”
甚虚的右眼一圈黑青。
“怎么回事……大概是脸太长了。”
老僧呵呵一笑,好脾气地比了个“二”。
慧云不明白方丈的玩笑,征求意见似的看向莫礼。
莫礼偷偷摸摸地摇摇头,别开了视线。
“对了,明天就是成道节了。”老僧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
“提前了三个月的那种。”易如常抱着手臂,没好气的补充了一下时间定语。
“总之,好好准备吧。”
甚虚毫无反驳余地,还是老成地点头。
“是。”
慧云乖乖退出去。
甚虚擦了擦脸,这才重新坐回来,问道:“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他回去了,您到底记不记得啊!”
莫礼都要给这个老头跪下了。
易老板则冷笑地摇头。
他望向窗外。
所有的雾已然全数散去了,天也微微亮起来。
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
“对了,师兄回去了。”
老僧继续道,“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你们猜到了。”
在让人昏昏欲睡的描述中,甚虚重新沉浸入了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