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疲劳不堪。他陷入了钢墙铁壁阵,左突右冲,都打不开缺口。
把林白水的长信放在口袋申,走出警察总署,又来到经常光顾的那家咖啡馆。
中午刚过,座无虚席。洪涛正在四下找位,一位女郎谦让道,“就请坐这里吧!“
是位少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闲啜着红茶。桌子对面的座位还空着。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客搭台,总有些不自在。洪涛只坐着一半座位,心神不宁地喝咖啡,自己也知道,面色不大好。
林白水的信,对他的忧郁心情颇发生了一些刺激。可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把力量用在哪里?来信颇有启发,不过过于抽象。
果然不错,二十号夜晚,如果归纳为两对男女分别从定远镇车站下车,则那谜一般的女人的确值得推量。然而,这件事正如林白水自己所说,什么实证也没有。这两对男女,偶然在同一时间从不同车站下车,也许是完全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刘世赫同白雪从定远镇火车站下车,路过定远镇电车站时,在两处地方都为人看到。林白水曾经亲自度量过两个车站的距离,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刘建明出现在殉情现场,是为了扮演某一种角色,这是无可怀疑的事,可是,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女人,这倒反而复杂了。刘建明的工作显然是多方面的,所以需人帮手。要帮他什么忙,这倒可以揣摹几分。
照此看来,林白水所提出的、给刘世赫打电话的女人并非白雪的说法如果成立,则出现在两个定远镇车站的四名男女,必是刘世赫同白雪、刘建明跟不明身份女人。
而且,洪涛对于刘建明在京城车站安排刘世赫同白雪一起登车的目击者一事,始终感到兴趣,看那情势,其目的是使别人确认他们两入之间的恋爱关系。为伺要经此确认呢?——实在来说,这样做也就意味着刘世赫同白雪之间并没有任何恋爱关系。
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才硬要使第三者得到一种印象,要他们看到刘世赫同白雪同乘一辆火车。而且,两人殉情在“朝风号”列车终点站冀州德庄市的近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是殉情,毫无疑问。但矛盾就在这里了,没有恋爱关系的人,会殉情吗?在这一矛盾之中,也难免有刘建明的影子闪烁其中了。
疑问在于白雪由于什么理由,中途在门头沟或昌平下车?这件事,主要是由林白水探员根据餐车“客人,一位”的餐票推断出来的。林白水按照男女间的微妙心理,作此推断,但只是属于臆测,而无确实证据。老探员眼光固然锐利,同时也有困难。现在搜查案情到处碰壁,如果要调查同时在门头沟或昌平下车的行动,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洪涛愁眉苦脸地饮着咖啡,正思索到这里,突然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来是对面座位上,有一个青年坐到那少女的身边。
“真是来晚了!”青年说道。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少女,现在露出笑容,满面生辉了。
“饮什么?”少女向身旁的青年问道。
“咖啡!”青年一边对她微笑,一边叫了东西。“让你等了好半天吧?”
“可不是,有四十分钟。喝了一杯咖啡,又要了一杯红茶!”
“真对不起。”青年致歉。“等了半天巴士都不来。那条线的巴士,时间完全不准。晚二十分钟是平常的事。”
“既然是必须搭巴士,也就没有办法了。”少女说到这里,高高兴兴地张望了一下手表。“刚开场,赶快把咖啡喝了吧。”
洪涛出神地倾听他们的全部对话。一般的青年男女时常有此情形。洪涛点燃香烟之际,青年已经把刚刚送到的咖啡一饮而尽,同女友一同起身离座。
洪涛这才把身体里靠,坐得稳当一些。对面的茶杯、咖啡杯还摆在台面上,杯里残留着一些黑色液体。
搭乘定时巴士误了点,这个男的一定是住在郊外。
这件事同正在思索中的案件毫无关系,思之无益。
然而,并非思之无益。洪涛突然定住眼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刘建明不让黑江的何西到广德车站月台接车,而特别打传真指定他到候车室等待,分明是考虑到万一飞机因天气关系误点,不能按时赶到!
洪涛凝视着墙上油画,全力恩索。
——刘建明本来认为,如果让何西到黑江车站迎接,亲眼看他下车,效果自然最好。可是,他怕天气不好,飞机误点两三小时,就会露出破绽。万一飞机误点,他就不能再从黑江车站坐车到广德,再乘“球藻号”列车回到黑江。万一何西到了黑江火车站月台,看不见刘建明从“球藻号”下车,岂非不妥。
深谋远虑的刘建明,把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计算在内了,因此才打了那封“在候车室见面”的传真。
洪涛的双眼放出了喜悦的光辉。
“没错了!”刘建明如此精细安排,岂不是反而证明了他曾经乘搭飞机来往么。
洪涛满怀兴奋走出咖啡馆,外面阳光耀眼。
等一等!洪涛又想到一件事。刘建明那封传真是从何处打出去的呢?
洪涛拿定主意,要先从刘建明的云州之行下手。
刘建明到云州旅行,事先也作了不少安排。在“球藻号”火车内同云州官员会面是一个例子,但最显著的事还是他命何西到黑江火车站迎接。
据何西说,把他叫到车站去,并无要紧事情。现在的问题是,那封传真是从哪里打去的呢?洪涛到黑江进行调查时,何西目称已将传真撕毁扔掉。发传真地址是无法调查的了。
刘建明在二十一号早晨自唐明市乘飞机起飞。他可能由唐明市传真局、冀州德庄传真局或洪山机场打出。但是,看来不像。刘建明城府甚深,为了慎防何西研究发传真地点,他一定是从京城打出去的。也就是飞机自唐明市飞到京城首都机场之后,在换机飞往黑江之前的一小时候机时间,从机场打出去。
可是,这个道理也讲不通。到了首都机场之后,他应该已经晓得到达黑江的确实时间,既知飞机可以准时到达,那么,他就有可能由黑江到广德,再由广德折返回头,乘“球藻号”列车回到黑江。既然如此,他就没有理由再命何西到候车室迎接,而应该直接电令何西前往黑江火车站月台迎接,亲眼看到他从“球藻号”列车下车,以增强效果。
想到这里,洪涛打开记事簿,翻到何西讲话的记录部分。何西说的是:“那封传真是一封普通传真,记得是二十一日十一点钟收到的。”
按二十一日十一点钟收到来计算,京城黑江间的传真拍发需要两个钟头,应该是早晨九点钟拍电。那时刻,刘建明正坐在自洪山机场起飞的飞机中,恐怕还未到京城呢?
如果是在唐明市传真局打的,情况如何?唐明市黑江间的传真大约也需要两个钟头。刘建明如果在洪山机场八点钟上飞机前拍电,那么,传真在十一点钟左右送到何西手里,时间还能吻合。
这么说,刘建明这封传真还是从唐明市打出去的?
如果能把发传真地方寻到就好办了,不过,刘建明恐怕不会这样粗枝大叶。话虽如此,洪涛仍然决定立即同唐明市县警察署联系,要求调查二十一日市内收发传真情况。
洪涛回到警察总署,向科长汇报工作。
“不错,注意得很周到。”科长笑逐颜开。“让何西在候车室等待这一点。分析的理由很清楚。马上就同唐明市警署联系,要求调查。不过,刘建明虽然自己不能在京城打传真,也许是拜托其他人打的。”
“说得对,”洪涛答道。“我也调查一下京城的传真局。”
研究已毕,科长喝着茶笑道:
“你好像是每逢出去喝一次咖啡,就能想出一次高棋。”
“外面的咖啡合我的路数啊!”洪涛开了个玩笑。
“不过,这封传真如果是从京城打的,倒没有什么。正如你刚才所说,如果是从唐明市打的,不就证明刘建明那天早晨果然是在唐明市么?”
“不!”洪涛意见不同。“如果是从京城打的传真,反倒怪了。从那个时间推断,绝不是刘建明自己打的,而是有人效劳。我倒想知道是谁代办的。”
“刘建明手下的职员?”
“不像。”
“为什么?”
“刘建明启程去黑江,是二十日下午二时左右。如果当天不打,而吩咐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再打传真,岂不引起诧异。刘建明这个人的性格,是无微不至的,他非常注意不要到将来调查时露出马脚。”
问答至此终了。
可是,经过两三夭的调查,探员回报,京城的任何传真局在当天都没有收发过这样一封传真。
唐明市警署的回答也是一样。唐明市县、冀州德庄市的传真局部无此传真。
洪涛慌了手脚。
“不发传真就不会收到传真。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打的传真呢?”
洪涛不觉连连敲击自己的头。
“我真是糊涂。为什么不到收传真的传真局去问?”
这件案子费时伤神,头脑似乎硬化了。
洪涛立即向黑江警察署要求调查。
回音第二天就来了。
“该电系一月二十一日八时五十分自春城县浅虫车站拍发。”
既不是京城,又不是唐明市。而竟是春城县的浅虫温泉。这是特别快车到达终点站春城车站前的一站。
洪涛大感意外。
但是,仔细推敲下来,也并不意外。它不正在从京城丢云州的路线上吗?他特别注意到八时五十分这一时间,查一查火车时间表,发现正是从京城西门火车站开出去的“和谐号”列车刚离开浅虫车站的时间。
一定是火车乘客拜托列车长发出去的传真——洪涛直感。
二十一日早晨,经过浅虫车站的火车,不正是刘建明自称搭乘前往的“和谐号”列车吗?这列车与春城葫岛第十七班渡轮衔接,刚好赶上从葫岛开出的“球藻号”列车。
哎,看起来,刘建明果然真是坐“和谐号”列车了。
搞来搞去搞不清。越是调查,越是证明刘建明的话毫无错讹。
洪涛转过头去,科长立刻说道,“你以为那封传真真是刘建明打的么?”
“什么?”洪涛猛地抬头。
“啊呀,你不是说过,有人代劳么?”
——有人代劳。
洪涛凝视着科长的面庞。“对,我明白了,科长。”洪涛全力说道。
“你这家伙,自己说的话反而忘了。”科长放声大笑。
洪涛立即打电话到京城西门车站的乘务部。“喂,喂,去春城的‘和谐号’列车的列车长,是由你们这里派吗?”
“对的,全部都是。”答得很爽诀。
洪涛跳上警察总署的汽车,立即奔往西门车站的乘务部。
出来会面的是副部长。
“今年一月二十日二零五次‘和谐号’列车,请你等一等,”他翻开出勤簿,“是叫关凌的人,正在这里,我马上叫他来。”
“拜托了。”洪涛的心怦怦地跳着。
被召唤来的列车长是个三十岁左右、很精明仔细的人。
“噢,是这件事。传真内容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未到浅虫车站之前,在小凑车站附近,有人托我打一封传真。大概就是一月二十一号早晨的事。除此之前,就没有在附近打过传真了。”
“托你打传真的旅客,有什么特征吗?”洪涛全心全意期望这位列车长记忆清晰。
“是卧车上的客人。记得是个又瘦又高的人。”
“什么?瘦子,不是很胖的人吗?”洪涛心中大喜,又仔细钉问一句。
“不,一点都不胖,是个瘦子。”列车长逐渐把记忆恢复起来。“当时是两个人在一起。”
“一起两个人?”
“我剪票的时候发现的。那个人连旁边的人的车票一齐交给我。旁边那个人好像是位要人,样子神气。瘦子对他非常低声下气。”
“那么,是那个办事员要你打传真。”
“对的。”
——刘建明的传真果然是有人代打的。那位要人,一定是××部的萧国立司长。陪伴他的办事员又是谁呢?
洪涛一向以为,萧国立司长到云州出差,只是独自前往。哪知,一个部的司长级人士,还会有办事员同行。
洪涛于是暗中调查,一月二十日伴随萧国立司长前往云州的事务员到底是谁。
是个名叫“贺家华”的人。这个人正是在前几天曾经奉了萧国立司长之命,拜访肖方科长,证明刘建明的确搭乘了“球藻号”火车的人。
第二天,洪涛飞赴春城县。
他把一月二十一日的春城葫岛渡轮旅客表再度详查了一遍。
萧国立司长和刘建明的名字都有。可是,并没有贺家华之名在内。——现在了解了,是贺家华冒着刘建明之名,搭乘了渡轮。
矗立在洪涛面前的石壁崩塌了。他终于获得了胜利。
其后的事就是要追查为什么会有刘建明的亲笔笔迹在旅客表上出现了。不过,在此以前的复杂关键都已解决,这件小事还会造成什么困难么!
林白水先生:
早就想按下心情给你写信。我首次与你在冀州德庄会面,乃是今年二月的事,在定远镇海岸一边次着白沙滩的海风,一边听你谈话。转眼间,七个月过去了。这么多日子,看来从容;其实,在搜查之时心劳日拙,反而更觉为时短促。
直到今天,心情才如秋阳一般,渐趋沉稳。每逢棘手案件结束后,心中总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过,把这样的心情向你老前辈来述说,无异是班门弄斧。
但正因为有了这一心情,才觉得有必要提笔给你写信。这是我对你应负的义务,这是我非常愿意做的事情。
前次由于刘建明前往云州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写信求助。幸得回信,令我感谢万分。
刘建明坚称,他在一月二十号乘“和谐号”快车自西门车站出发,搭第十七班春城葫岛渡轮到达葫岛,改乘“球藻号”快车,在第二天二十一号二十点三十四分到达黑江车站,这一钢铁辩词,终告崩溃。
刘建明在“球藻号”快车中曾遇见云州某官员,在到达黑江车站时候有人迎接、春城葫岛渡轮上有他亲笔写的旅客表,这些事实,都曾经像坚固的石壁一样矗立在我的面前,难以摧毁,其中,尤以旅客表最是难题。它的客观条件具备,很难否定。
如果单从飞机班机来调查,也完全无济于事。我原以为,京城到唐明市、唐明市到京城、京城到黑江的三班飞机上,他都曾冒名乘搭,但是,我调查了三班飞机一共一百四十三名乘客,人人都说自己曾确实搭乘了飞机。刘建明如非幽灵,他就绝对没有搭乘飞机。照这样看来,他的说法还是无法攻破的。
也就是说,坐火车去云州,还有条件完成;坐飞机去,就完全无条件了。
然而,我对于他指定迎接他的人在黑江车站候车室和他会面,始终怀有疑问,照我推断,这可能是因为飞机晚点,因为刘建明只有乘飞机,才能赶到广德搭乘“球藻号”,因此必须调查这封指定传真是从哪里打出去的。
根据调查,这是二十一日早晨,“和谐号”快车上的乘客,在浅虫车站附近委托列车员打出去的传真。列车长还记得打传真的人。从描述的像貌来看,他乃是随伴××部萧国立司长的办事员贺家华。是贺家华把传真交给他拍发出去的。
这里就出现破绽了。渡船旅客表里出现了萧国立司长的姓名,却没有贺家华的姓名。贺家华一定是顶替了刘建明的姓名,交上旅客表。我们始终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位随从的身上,这是我们笨拙的地方。后来,我向贺家华调查,原来刘建明在半个月以前就把旅客表准备好,亲笔签字了。
渡轮旅客表就像邮局的传真纸一样,在春城站窗口摆看几十张,谁都可以任意取用。安日早就拜托萧国立司长,由萧国立交代出差到云州的部下取几张回来,刘建明签上目己的姓名,交还萧国立司长。
刘建明与萧国立司长关系如何,容待后面表明,刘建明亲笔填写旅客表一事,曾使我们大感棘手,其实就是这样简单。
刘建明乘火车赴云州之说,就是这样被否定了。我们然后着手调查飞机乘客。渡轮旅客的姓名既然能够变得从无到有,那么,飞机乘客的姓名也必会变得从有到无。
我们再重新看一看那一百四十三名旅客。我们按照旅客名单的职业进行调查,按照一定的目标,缩小范围至五六个人身上。这几个人都是同××部关系极深的贸易公司的人。经过个别地严重追问,终于有三个人招认出来。
从京城飞唐明市是甲,唐明市飞京城是乙,京城飞黑江是丙,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搭乘飞机。这件事情经过我们调查之后,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个人都是由萧国立司长秘密出头请的托,由他们借名一用。
“有一件非常机密的事要派人出去调查,所以务请帮忙。事后如有警察追问,一定要认定曾经坐过这班飞机。这件事绝不会为你们惹麻烦。”萧国立司长当时是这样交代的。三个人都以为,当时正是调查贪污事件雷厉风行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官员四出奔走,消痕灭迹。如果在这方面帮了他们的忙,将来,萧国立司长一定在交易上给予便利。
刘建明于是冒了甲、乙、丙三个人的姓名,在京城、唐明市、黑江间的飞机上来来往往。为什么不只借用一个人的姓名呢?这是因为怕事后调查案件时,容易在旅客名簿上发现痕迹。刘建明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事后追查,所以一切都以万全为上。
这样一来,他的前往云州的证据被推翻了,去冀州德庄的证据反而成立了。可是,还剩下一个问题。也就是,死者刘世赫和“运来饭庄”女招待白雪,在一月十四号那天,同乘十八点三十分“朝风号”特别快车出发的时候,有两名女招待同事亲眼看到他们。不,只是说亲眼看到还不够。因为是刘建明要她们亲眼看到。
刘世赫同白雪到底有什么关系,由于没有确证,无从知晓。白雪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据“运来饭庄”的女招待说,她似于与人相好,可是大家也不知究竟。这倒并不是代她遮掩,看来是真不知情。在另一方面,白雪住在公寓里,如果没有男人打电话来约她,她就绝不同别人出去。由此看来,白雪似乎在暗中有个情人,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当然,刘世赫和她在定远镇殉情之后,谁都会认为,这个人就是刘世赫了。
然而,不可恩议的事就在这里。
像这样一对爱侣,刘建明为什么要使第三者亲眼看到他们呢?是不是为了要让她们证明,他们的确是搭乘“朝风号”快车前往冀州了呢?
可是,并没有特别理由需要她们证明“朝风号”。去冀州的火车很多,哪一班车都好。两人既然死在冀州,他们当然是去冀州的了。那么,一定别有道理。
刘建明需要第三者看到的,乃是刘世赫和白雪同车的事实,这才是他费尽心机带领目击者前往月台的缘故。也就是说,他要旁人来证明,刘世赫和白雪是一对爱侣。
这话就妙了。既是爱侣,为什么还需要旁人来证明呢?
想来想去,想出了反证,刘世赫和白雪一定不是一对爱侣。正因不是爱侣,才需要别人来证明他们是爱侣。
照此看来,你所分析出来的,根据餐车账单来断定刘世赫实是单身到冀州德庄,确属高明之至。“客人,一位”的字样使你发生了怀疑,再加上令女儿所说的关于恋爱心理的话,对于我都是很大的启发。从而认为,白雪在中途下车,只有刘世赫自己前往冀州德庄。结论是他们两人并非爱侣。
刘建明经常在“小雪”饭庄请客,已经是熟客。刘世赫虽然没有到过“小雪”,却认识白雪。大概三人曾见过多面。刘世赫和白雪既然认识,于是谈到一道搭火车的事。由第三者看来,果真就像一对爱侣外出旅行了。这就是刘建明的目的。
因此,让他们两个人同时搭乘“朝风号”火车,也是刘建明安排的。他是有这种条件的。
可是,这里有一件使刘建明感到为难的事。他没有理由把那两名女招待直接带到第十五号月台上,直接带到“朝风号”快牟旁边。他的安排是要想个办法,作为偶然的发现,看到那边的一对男女。第十五号月台上的火车都是长途火车,如果不去上车,而专为去看人,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所以他必须利用其他的月台来远眺。这样,他就作为到北郊去探望妻子,把她们带到第十三号月台上,一切就显得自然,看不出是故意安排的了。
可是他又遇到了麻烦事。从第十三号月台望到第十五号月台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无时无刻不有车辆来往停留,阻碍甚多。这件事我已经提到过。他最后苦心研究出,在开往冀州的火车人站,而能够从第十三号月台望过去能够看到那列火车的时间,一天之中,只有十七点五十七分到十八点零一分这四分钟时间。宝贵的四分钟时间,大可利用的四分钟时间。
前面信中提到,前往冀州,本来搭乘哪一列火车都好,可是既然有了这一原因,就必须搭乘十八点三十分开行的“朝风号”列车才可以。刘建明为什么一定限定他们搭乘“朝风号”快车,就是因为其他去冀州的火车不合时间。为了要安排自自然然的目击者,发现这四分钟间隙时间的刘建明真是伟大。就算京城车站的工作人员,也不会有多少人能注意到这四分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