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幽深的巷道里,红裙妇人怀中抱着瑟瑟发抖的绿衫少女,皱眉道:“居然敢来刺杀我?!”
红裙妇人的对面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执长剑,猩红的血珠自上而下滑落而后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蒙面黑衣人的身后,四位长衣素袍静静躺在血泊中,生息皆无。
绿衫少女早已哭成泪人,她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四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被屠杀。这是父王用来暗中保护她们的护卫,其中有一人还时常与她玩耍,现在却都倒在了血泊中,不省人事。
红裙妇人则是一边不断安慰着怀中的绿衫少女,一边警惕地看着蒙面黑衣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蒙面黑衣人狞笑一声,“你马上也要死了!”
“娘亲,轻衣怕···”绿衫少女姬轻衣哭泣着哽咽道:“赵叔叔他们···”
红裙妇人柔声道:“轻衣不怕,你父王很快就会来的。”
绿衫少女依旧哭泣不止,红裙妇人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一次又一次地去怀中女儿擦去泪水。
“等他父王来?”蒙面黑衣人笑道:“你们早就死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红裙妇人沉声道。
“杀你的人!”蒙面黑衣人跨步上前,笑道:“到了阎王爷那里,可不要记恨于我,不然我可会睡不安的。”
蒙面黑衣人提剑,剑举于空,一字一句道:“那么,再、见!”
挥剑,剑落。
红裙妇人抱紧绿衫少女姬轻衣,轻轻闭上眼睛,猛地一个转身,将绿衫少女护在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木棍悄然落下,挡住长剑剑势,恰巧阻止了这场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剑已落,却未见血。
“幸亏赶上了···”侥幸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轻轻响起,笑道:“便宜师父诚不欺我啊……”
蒙面黑衣人皱眉,沿着木棍向上看去,入眼的是一位蓬头垢面的少年,正看着他傻笑。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红裙妇人惊疑地睁开眼,抬起头向后看去。
难道是自家男人来了?她暗自猜测。
倒是绿衫少女率先慌张喊道:“哥哥,你快走!”
红裙妇人也转过了头,随即一愣,这是刚才“幼子葬父”的少年郎?
“没事。”无忧转头冲着绿衫少女笑道。
“可···”绿衫少女小手指了指蒙面黑衣人身后的四道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身影,颤抖着身体哽咽道。
“放心,哥哥很厉害的!”无忧挥了挥拳头,安慰道。
“真···真的吗?”绿衫少女将信将疑。
“真的。”无忧笑着点头。
绿衫少女天真地点头,红裙妇人却是深深地看了无忧一眼。
对上红裙妇人的目光,无忧尴尬地挠了挠头,窘然一笑。
对此,红裙妇人倒也没有多说,温和地笑了笑。
“你是刚才的小子!”似乎为了掩饰身份,蒙面黑衣人的声音变得沙哑,惊异道。
“你知道我?”无忧转过头,看着蒙面黑衣人,歪着脑袋道:“看来是蓄谋已久……”
“小子,何必参与到这种事来?”蒙面黑衣人摇了摇头,用力拔出入木三分的长剑。
“我也不想啊,可师父告诉我,咱得知恩图报啊···”无忧砸了咂嘴,抱着几乎要断了的木棍无奈道。
“那你可得感谢你师父,因为···”蒙面黑衣人声音沙哑,凶狠道:“你马上也要死了!”
话落,蒙面黑衣人一剑挥下,携着劲风向着无忧的脑袋处斩去。
无忧似早有预料,脚掌瞬间发力,纵身向后跳跃而去,一个呼吸间便已是与蒙面黑衣人拉开数米,拍着胸口,似惊疑未定道:“幸亏我反应的快···”
蒙面黑衣人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无忧,赞叹道:“好身法,看来还算有点功夫底子……”
“也就一些三脚猫功夫,不入流···”无忧摊手,实诚说道。
“你倒是谦逊。”蒙面黑衣人冷笑,认为无忧这是在故作姿态。
殊不知无忧说的可是大实话,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
“不过,你还是得死!”蒙面黑衣人声音一沉,身影转瞬消失。
无忧洒然一笑,却是皱起眉梢,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笑道:“这辈子,除了遇见我师父外,我的运气向来不差。”
这家伙很棘手,要栽!无忧心中暗道。
该死的臭师父,也不知道学些厉害武功,不然早完事了,哪能这么麻烦?无忧不忘腹诽邋遢老头。
一道屋檐上,一位邋遢老头抱着个酒坛子,掀开酒布,刚想美美喝上一口,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骂骂咧咧道:“定是我那臭屁徒弟嘟囔我呢!”
“在后面!”无忧猛地惊醒,脚尖一点,纵身跃开。
蒙面黑衣人站在无忧先前的位置,看着墙沿上的无忧,讥笑道:“这逃跑的功夫倒是不赖。”
“那是,这是我的强项!”无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无忧未曾察觉到,他的性格已经开始向他那最为不齿的便宜师父偏转,自己却不知不觉。
“你是能逃,”蒙面黑衣人突然指着不知何时被忽略的红裙妇人母女,森然笑道:“可她们呢?你能护得住她们吗?”
听到这,“罪魁祸首”红裙妇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无忧,焦急想着:自家男人怎么还不来?
无忧则是皱眉,暗叫糟糕,自己太莽撞了,没弄清对方实力就赶来了。他的功夫只能打得过一些街头混混,遇上真正的高手可完全没法子。
可眼前这家伙却偏偏是一个所谓的高手。他原本还以为邋遢老头说红裙妇人母女有危险只是遇上了一些泼皮混混,何层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江湖高手。
而对上这等高手,他那三脚猫功夫可完全没辙,要不是逃跑功夫厉害些,此时恐怕也与那躺在血泊里死得不能再死的四人差不到哪去···
“看来你是没辙了?”蒙面黑衣人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无忧,讥讽笑道。
“你可以试一试!”无忧沉声道。
红裙妇人看了看无忧,最终叹息一声,她终究还是开不了口,时间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即使她可以死,可女儿轻衣不能死,她还小···
对此,不谙世事的绿衫少女却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一直盯着无忧看,生怕错过丝毫。
“是吗?”蒙面黑衣人略作迟疑,身形骤然消失,邪魅一笑道:“那我便试上一试!”
黑袍闪烁,寒光猛然乍现,就欲落下。
红裙妇人看见这一幕,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
“不好!”无忧惊叫,脚尖发力,身法手段施展到极致,身形化作道道残影,瞬间出现在红裙妇人身前,双手递出,横起木棍挡在身前。
“死!”蒙面黑衣人怪叫,他故意放慢速度,就是为了引诱那家伙上当。
不出预料,果然来了!
寒光斩落,木棍应声齐齐断开,麻衣接着划开,剑芒触肌,鲜血如同散落的珍珠喷涌而出。
无忧闷哼一声,退了一步,却依旧站在红裙妇人身前。
红裙妇人只感觉脸上有一股热流扑面而来,缓缓睁眼,一片绯红映入眼帘,她清楚地明白这是什么。
鲜血,少年的鲜血,余温未散的鲜血!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眼前这个少年要做到如此地步?
一枚金锭而已,比得上性命吗?
兴许在诸多俗人眼中是足以比肩的,可她却觉得比不上,远远不及!
身外之物又何德何能可与性命相提并论?
不是不及,而是不配!远远不配!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开口,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让眼前的少年白白葬送了生命……
绿衫少女姬轻衣清楚地看见鲜血涌出,所有的她都看见了,愣了愣,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该死,真他娘的痛啊!
没想到,我居然会为了一枚金锭而搭上了自家性命…
便宜师父这下你好了,没人再管你喝酒了···
无忧惨然一笑,眼皮渐渐合拢,身体向后倒去。
该死,这下真要死了!
好逊···
红裙妇人看着即将倒下的少年,随即松开抱紧绿衫少女的手,准备接住无忧。
然而,就当红裙妇人准备妥当,预料中的那个少年的身体却没有到来。
红裙妇人疑惑,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同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少年静静躺在他的怀中,眼帘闭合,仿佛睡着了一般。
见到这一幕,她心中不由地又是一紧,再次抱紧哭泣的绿衫少女。
她暗中打量一番,忽然发现这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是那个“死人”!
红裙妇人突然想起来了。
原来他们是师徒。
“臭小子,你可还没死!”邋遢老头一掌拍在无忧脸上,笑骂道。
别说这一掌还就有效,无忧还就真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眼神罕有的柔和,虚弱道:“便宜师父,你来了?”
“嗯。”邋遢老头点点头,咂嘴道:“我要再不来,你就真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平常叫你努力学功夫,还偏偏不听,说什么老头子的功夫都是三脚猫,这下好了,被人打的半死。”即便到了这时,邋遢老头还不忘幸灾乐祸,调侃道。
“我都说了,我可是···”邋遢老头一挥手,就要“侃侃而谈”。
无忧打断邋遢老头,无奈道:“是,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知道就好!”邋遢老头连连点头。
“信你个鬼!”无忧没好气地看着邋遢老头,而后指着一旁的红裙妇人母女道:“你还是赶紧带着···咳咳··”
无忧伤得不轻,嘴角溢出鲜血,无法继续言语。
“你看,遭报应了吧!”邋遢老头哈哈笑道。
喉咙里有鲜血,无忧不能言语,只能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
“算了,为师就你一个便宜徒弟,还得留着你给我买酒呢。”邋遢老头长吁短叹道:“毕竟这年头,徒弟可不好找···”
无忧猛吸一口气就要争辩,却换来咳嗽连连,更加难以言语,脸色通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邋遢老头可不给无忧机会,抓住机会一掌拍在无忧脑后,给我睡觉去……
看着昏睡过去的无忧,邋遢老头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这臭小子,真是···
略作整顿,将无忧安置好后,邋遢老头瞥了一眼不知何时退至远处的蒙面黑衣人。
感受到邋遢老头的目光,蒙面黑衣人立即严正以待,不敢大意丝毫!
这个人,不简单!
刚才那一手几乎可是称得上起死回生也不为过的内功手法,便足以管中窥豹,这等高明手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高手。
最低地品,最高天品!
邋遢老头只是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红裙妇人,颇为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你们姬家的事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红裙妇人惊疑看去,她可是听得很清楚。
总是?
她深深地看着邋遢老头。
“那个···”绿衫少女指着昏睡的无忧,鼓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悻悻问道:“哥哥他死了吗?”
邋遢老头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道:“你才死了呢!”
绿衫少女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便宜徒弟,你这是尽给我招麻烦啊。”邋遢老头颓然道。
“你是谁?!”蒙面黑衣人声音沙哑,忽然开口问道。
事实上,他很想离开。对上地品乃至天品的高手,即使是他也没绝对的把握,但是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而且一旦失去这次极好的机会,以那位的手段,他可能将再无机会。
所以,他还想再试一试!
“哦?”邋遢老头转过身子,颇有兴趣地道:“你还不逃?”
逃?
蒙面黑衣人皱眉,怒道:“你叫我逃?”
“自然。”邋遢老头点头,不以为然道:“难不成是我逃?”
“我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邋遢老头自信笑道。
若是无忧还醒着,恐怕又少不了一顿头疼,这个便宜师父又在“耍威风”了···
蒙面黑衣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红裙妇人也被邋遢老头说得愣了一下,江湖上有这种说自己是响当当的人的人物?
还真没听说过……
“那敢情好,我专杀这种人!”蒙面黑衣人狞笑道。
“就以你那半步天品的功夫?”邋遢老头挑眉,怡然笑道。
蒙面黑衣人不作言语,脚步后撤三步。
“怎么?这下想跑了?”邋遢老头摊了摊手,嗤笑道:“其实,就是你早些跑也没用,更别说你连跑都不跑了···”
“虽然说吧,我那便宜徒弟对我不怎么样。不过,毕竟是我徒弟,以前就算了,毕竟没伤了,而你却伤了他···”邋遢老头弯腰捡起地上被蒙面黑衣人斩断的木棍,顿了顿,森然一笑,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必须死!”
蒙面黑衣人噤若寒蝉,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也是,老头子太久没出手了,以至于这江湖都忘了老头子了。”
邋遢老头轻轻一跃,一个纵身便上了云霄,横立虚空,衣衫猎猎,好不潇洒自在!
这哪里还是什么邋遢老头?
分明是那天上的神仙!
邋遢老头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执棍,哈哈大笑:“你不知我是谁?那我便来告诉你。”
“我有一剑,敢叫天下剑仙尽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