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难住本宫了,苏谘议破解此案的法子,过于复杂,本宫没有记住……若二捕头想知道具体的经过,可以亲自去请教苏谘议。”
李幼卿最后笑道。
“这……”千面狐迟疑。
“好了,本宫乏了。”
李幼卿丢下一句话,起身径直离开中军大帐,回到寝帐。
冬典军一路上叽叽喳喳,比李幼卿都兴奋,对苏贤不吝溢美之词。
李幼卿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今日可谓双喜临门,她想不高兴都难。
接着,冬典军忽然说道:“公主,苏谘议长了公主的脸,在刑狱司面前狠狠的板回一成,公主应当赏赐苏谘议才是。”
一听这话,李幼卿嘴角的微笑猛地一僵。
她想起了答应苏贤的那个奖励。
若苏贤大胜而归,她就准许苏贤抱一下她的腿……
莫非,真的要给他抱一下?
一想到那个画面,李幼卿眼前便不由浮现出幽州荒庙中的那一幕幕。
想起那些“难忘”的经历,她的芳心怦然凌乱……
另外一边。
千面狐与南宫葵回去后,在那座大帐篷之中,千面狐紧皱着眉头,走来走去,玩世不恭与不羁的气质彻底不见踪影。
一旁,南宫葵淡定的坐着喝茶。
他了解这位二哥的脾性,除了离不开女人之外,千面狐也精研各种查案的技巧,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对于这项技能,千面狐自负天下第一!
可是这次,针对此案,就连他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最终不得不远赴辽国去做卧底……
而苏贤又是如何找到突破口的呢?
这让千面狐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即抓住苏贤,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刚才,南宫葵告诉他,苏贤已于今早出发前往幽州了。
“不行!”
千面狐停了下来,看着南宫葵说道:“不搞清楚他是如何找到突破口的,我就连吃饭都没有胃口,我决定了,这就去幽州!”
“好!”
南宫葵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走出帐篷。
千面狐吩咐将他的马匹牵来,很快马匹到了,他翻身上马,对南宫葵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腹这就要上路。
恰在这时,一位风尘仆仆的胥吏刚好赶到此处,乍见马背上的千面狐,胥吏顿时惊喜的喊道:
“二捕头且慢!”
“何事?”千面狐皱眉,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停留。
“二捕头,小人刚从神都赶来……少司寇急命二捕头回京,京中有大事……”
“什么大事?肯定没有我的事重要,且容我去一趟幽州再说!”话音还未落下,千面狐便催动马儿跑出去数丈之远,像是一阵风。
“二捕头!二捕头……”
那胥吏在后面追,显得非常着急。
可是,千面狐百爪挠心,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幽州,哪里又肯听胥吏的话呢?
眨眼间,他便骑着马跑得无隐无踪,一路北上往幽州的方向去了。
……
翌日。
幽州,新城县。
新城县乃幽州南部的小县,东边毗邻易州,南边与归义县接壤,归义县南边紧挨着莫州,莫州之南,则是瀛州。
苏贤一行一路北上,经一天一夜的赶路,终于踏足幽州新城县的地界。
但幽州真的太大了。
他们行至此处,才走完整个路程的一半。
今日上午,苏贤一行正在官道上赶路。
忽然,道旁冲来一群狼狈的普通百姓,扶老携幼,一边跑一边哭喊道:“山贼,好多山贼……”
山贼?!
秋典军乍听此二字,立即勒停马儿,扭头看着那群普通百姓,眼神锐利起来,面色十分凝重。
“可恶,此间的山贼竟还敢冒头,欺压当地百姓!”言大山也停了下来,紧握拳头,手中的缰绳都差点被他捏断。
苏贤嘴角轻轻扯了扯,也停了下来,说道:“山贼?该不会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一伙吧?”
一听此话,秋典军那张脸登时冷若冰霜,寒声道:“上次,就是他们害得公主被……没想到,他们竟还敢出来作恶……”
言大山建议道:“公子,我们干脆调转马头,去将那伙山贼彻底剿灭!时间上应该充足。”
苏贤思索一番,看着秋典军问道:“秋典军以为如何?”
秋典军道:“正合我意。”
“……”
就这样,他们率领这两千披坚执锐的公主府亲卫,调转马头,在一个狼狈百姓的带领之下,杀向那伙山贼的老巢。
山贼足有三千余人。
但在披坚执锐的公主府亲卫面前,他们就是土鸡瓦狗,很快便被歼灭,一个不剩。
打扫战场之际,一个亲卫忽然跑来禀报:“山贼老巢后面的山中,发现一个山洞,里面装有许多黑色的粉末……”
说着,亲卫递来一个头盔,里面装着大半头盔的黑色粉末。
言大山接过,先是用手指捻了捻,然后闻了闻,最后将手指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一旁,苏贤看得嘴角狠狠一扯。
他很想问,味道如何?
秋典军也凑过来,用手细细的捻着,然后凑近鼻子细嗅,但却没有将手指送入口中品尝一二。
“这是……神雷……呸呸呸!”
言大山一脸震惊,知道这种黑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后,连续“呸”了好几口,然后解下水壶在那漱口。
秋典军面色大变,无比凝重,亲自抓了一把黑色粉末撒在地上,打开火折子,吹出火焰后凑近地上的黑色粉末。
嗞嗞!
嗞嗞!
那黑色的粉末遇火既燃,发出响声,并冒出浓烟!
“果真是神雷!”
“这荒山中怎会有这种东西?”
“是了,应该是那些山贼所留!”秋典军恍然大悟,“那些山贼乃南陈之人,而神雷又是南陈的立国神器。”
“原来如此!”
“公子,神雷对我们来说将有大用!”言大山忽然激动起来,一脸的激动与神往,搓着两手笑道。
“不错,此物既然被我们发现,那么便不可错过,我们且去那山洞中瞧瞧……”
“……”
众人来到后山的山洞,发现此间堆着一袋又一袋的麻袋,透过麻袋的细小间隙,可以看见里间还有一层油纸!
油纸可以防潮与遮光。
随意拆开一个麻袋,里间果然全都是黑色的粉末,也就是神雷。
而这个山洞中的麻袋,足足有三百之数!
发达了!
言大山、秋典军喜不自禁,有了这批神雷,此次北上幽州剿灭辽军的任务,就简单了许多。
神雷,可是一件大杀器!
这本是南陈的立国之本,大梁王朝、南楚、蜀国渴求而不得。
但却没想到,这些南陈来的山贼,竟在此处藏了这么多神雷,最后都便宜了他们。
当然,这是言大山与秋典军的认为。
对此,苏贤没有任何异议……
秋典军亲自指挥,安排人手,将三百个麻袋搬出山洞,再就近找来托运的马车,准备全部运到幽州。
因神雷太过重要,苏贤他们又商议,要利用神雷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事万万不可泄密。
好在搬运神雷的亲卫不多,秋典军又对他们下了封口令,应该没有问题。
搬运麻袋的工作,自然不用苏贤他们亲自动手。
在此期间,苏贤、言大山、秋典军三人,在官道旁一边监视麻袋的搬运,一边讨论此次围剿辽军的任务。
苏贤看着言大山问道:“幽州守将,罗干,此人可否值得信任?”
言大山认真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那罗干本是我帐下的亲兵,虽然脾气暴躁,但人品没有问题,值得信任。”
“我相信你的判断。”苏贤点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必在这种事上过多纠结。
接着,苏贤长叹一口气,面色略有阴沉,轻轻摇头说道:
“我们此次北上幽州的任务,说起来简单,但……就在此时此刻,就在那辽国的边界,足有十余万辽军屯驻在那。”
“辽国的狼子野心,自不必多说……我们要铲除藏在幽州城中的一万辽军,势必牵动那十余万辽国铁骑!”
“若稍有不慎……”
“……”
言大山立即瞪着一对铜铃大眼,大声且认真的说道:“恩公放心,只要有我言大山在,就可保恩公平安!”
他过于激动,竟然忘了“公子”的称呼,脱口而出的是“恩公”。
一旁,秋典军面色凝重的说道:
“苏谘议放心吧,我们有两千亲卫,更可以调动幽州等数州之地的大军,加之,我们现在又得了三百袋神雷,此乃天助我大梁也!”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心道:“什么天助大梁?我助大梁还差不多。”
言大山接着说道:“秋典军说得不错,我们得天相助,此番一定会成功!恩公就请放心,只要有我言大山在一天,恩公就安全一天!”
苏贤扭头,看着热血上涌面色通红的言大山,沉声道:“大山啊,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言大山二话不说,将胸膛拍得震天响,放出豪言壮语,就算是为苏贤上刀山下油锅他也在所不惜。
此话入耳,苏贤心头震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言大山敢说这样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这样做。
这可不像苏贤自己,在李幼卿面前,他也曾说过这种豪言壮语,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之类,但实际上呢?
李幼卿想让他去查案,苏贤不去。
李幼卿想让他带兵打仗,苏贤也推脱。
言大山这番表态,并不是苏贤那种耍滑头,他是认真的。
不仅苏贤心头震动,就连一旁的秋典军也是频频侧目,心说言家之人果然重情重义,名不虚传!
“我想让你去蓟州、檀州、平州等地,视情况集合当地大军,在幽州城外做一只奇兵,若时机成熟,你可自由发挥。”
苏贤面色沉着,从贴身衣服里取出檀州、蓟州、平州等地的调令,直接塞进言大山的手中,让他拿着。
而言大山听了这话,激动得热血上涌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他从神都来到瀛州,所为何来?
不就是为了做苏贤的贴身护卫吗。
可是现在,苏贤却要让他离开,远离苏贤的身边,去什么檀州、蓟州做奇兵……这并非言大山想要的。
“恩公,不,我要留在公子身边,若我去了蓟州,公子的安危谁来保护呢?公子请收回成命!”
言大山推辞,并将那几份调令送还。
苏贤没有去接,而是淡淡的说道:
“我的安危,大山你不用担心,在去幽州的路上,有秋典军在,不怕。等到了幽州之后,不是还有芷兰么!”
“杨女侠……”言大山顿时萎了下去,在那挠头,一脸讪讪。
“大山啊,你经验丰富,由你去做这件事我才能放心,论掌控那稍纵即逝的战机,谁能比得上曾纵横沙场的言将军呢?”苏贤笑道。
“那……好吧!”
言大山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他从神都赶来瀛州之前,本想着凭借他那“世间罕有敌手”的身手,去做苏贤的护卫,以此报恩。
然而谁曾想到,苏贤身边已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女高手。
最后,还是需要凭借他那纵横沙场的丰富经验……
接下来,苏贤取出幽州、蓟州等地的舆图,铺在地面上,与秋典军、言大山一起讨论,进行战情的推演。
秋典军虽是兰陵公主府中的一个典军,没有带兵上过战场,但胜在理论知识丰富。
言大山就不用说了,出身于言家,又曾在帝国边疆统兵数年,经历大小战斗无数,他喜欢从实际出发,同时也是一个眼光毒辣的战略高手。
苏贤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但与他们二人的讨论中,也渐渐想起以前曾看过的《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
时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等三百袋神雷全部装上车,苏贤他们也已商量完成。
事不宜迟,言大山当即就换了一匹快马,取过他那条长长的马槊,带着几个公主府亲卫上了另外一条官道。
那是通往蓟州的路。
言大山这就出发了。
而苏贤与秋典军则继续北上,快马加鞭赶往幽州。
一路畅通,至第二天下午,苏贤一行终于抵达幽州城下。
迅速安顿下来后,苏贤偶然扭头,看见闻讯赶来的杨芷兰,笑道:“芷兰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些事要交给你去办。”
苏贤交代给她的事,其实就是在平安市中,那一万辽军躲藏的那几个仓库周围,安置神雷等武器。
数日前,苏贤离开幽州,南下回瀛州去见兰陵公主,临行之前,就曾吩咐杨芷兰早做准备。
如今数日的时间过去了,那一万辽军躲藏的仓库周围的部分仓库与房屋,已被买了下来,并安装上了投石机等等武器。
现在再加上一个神雷。
待神雷绽放出绚丽的火花之际,一定会吓破辽军的胆。
辽国狼子野心,在大梁的幽州埋下一万个将士,意图不轨,但他们却是不知,苏贤也打算玩阴的,来个“黄雀在后”。
当然,这些事不用杨芷兰亲自动手,她只需吩咐毒娘子去办就可以了,所以,杨芷兰很快回到苏贤身边。
“对了,纳兰嫣现在是什么情况?”苏贤看着她问道。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杨芷兰平淡如水的说道,她话不多,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拿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贤。
苏贤本想和她聊聊天。
因为杨芷兰除了他之外,和任何人都聊不起来,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一定憋得很难受吧?
可就在这时,周记室与幽州刺史闻讯赶到了,在外求见。
当下苏贤顾不得多说,来到客厅,与二人见面。
寒暄完毕,刚刚落座,苏贤突发奇想说道:“既然周记室与张刺史来了,不如将所有人都叫来,大家一起共研剿贼大计!”
周记室自然赞同。
因他已经提前得知,剿灭那一万辽军的重任终究还是落在了苏贤的肩上,现在苏贤如此说,那便是要商量如何动手了。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很快,秋典军赶到。
一会儿后,毒娘子安排完任务也来了。
与此同时。
幽州城内。
某座宅院之中,幽州守将罗干,也匆匆出门而去。
罗干虽是幽州守将,一般常驻在城西的守军大营,但他在城内也有一座私宅,并养着一位美丽的妾室。
他急匆匆出门,其实就是得到了苏贤的召唤。
谁曾想,他刚跨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遇到那位美丽的小妾,小妾慌忙施礼,并问道:“郎君如此匆忙是要去哪里?”
罗干脚步不停,随口说道:
“张刺史有事找我商量……你且在家好生待着!”
“郎君慢走……”
那小妾目送着罗干远去的背影,面色悄然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
等罗干出门,走远之后,那小妾回到房间,打扮成一个丫鬟的模样。
然后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开这座宅子,消失在大街上的茫茫人流之中……
而这一切,罗干丝毫不知。
他快速来到苏贤下榻的酒楼,经通禀后来到客厅。
此时,所有人都已到齐。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苏贤俨然一群人的头领,他先是重申了一遍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然后将兰陵公主的决定,也就是让他主导剿灭辽军之事,也向众人道明。
此乃兰陵公主的任命,周记室自然遵从并维护。
幽州刺史以周记室为首,所以幽州衙门也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幽州守将这边,苏贤手中那张可以调动幽州境内所有驻军的调令,还未被公主收回,苏贤如今还是罗干的顶头上司。
所以,幽州守军这边也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言大山手持调令奔赴蓟州之事,苏贤也没有隐瞒,这是他埋下的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发挥重大的作用。
还有,在新城县附近的荒山之中,发现三百袋神雷之事,苏贤也当众说了出来,此举是为了增强大家的信心。
果不其然,罗干、周记室、幽州刺史、毒娘子等人,都十分惊讶且惊喜,认为单凭神雷之利,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苏贤让众人集思广益,商讨如何“优雅”的剿灭那一万辽军?
最好是能事先斩断他们与边界上那十余万辽国铁骑的联系,将影响与损失降到最小,最好连城中的百姓都不要惊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与顾虑呢?
因为当今梁辽两国在表面上还是友邦,不管私底下如何打生打死,但表面上的和平一直都在维持。
这其中的缘由很多,比如两国通商造就了一批既得利益者等等。
潜藏在幽州城内的一万辽军,必须拔除,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
但最好的情况,是在私底下进行,甚至幽州城内的百姓都没有任何察觉,不声不响的让辽国吃个爆亏。
甚至于,今晚刚刚杀掉那一万潜藏的辽军,明天一早就和辽国愉快的做生意……
当然,这是理想之中的状况。
若事不可为,即便破坏明面上的和平,梁国也要拔出扎入幽州城内的那根毒刺!
这是原则问题。
所以,解决此事的方针,就是“瓮中捉鳖”与“黄雀在后”。
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精心筹谋一番。
经众人讨论,最终,得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在那一万辽军的水源之中下药,将他们全部放倒。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是俘虏还是杀掉,全凭苏贤他们的心意。
这是一个影响很小,甚至不扰民的方案!
兵者,诡道也。
在水源中下药并不存在不道义的问题,只要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好法子,正所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再者,就算要论道义的问题,也是辽国先不讲道义。
他们为了渗透进大梁的国土,不惜先想方设法毁掉了内卫在河北道的分支机构,内卫暗子及杀手几乎被一网打尽。
接着,他们通过尚不明的方式,慢慢将辽军输入大梁国土,在大梁的国土上扎根,像一颗颗肿瘤般寄生在大梁王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