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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二十二具空棺

还好,是常坤来了。

黎绪顿时一阵虚弱,全身紧绷在那里的神经一下全都放松下来,往额头上一抚,满手冷森森的汗。

常坤对她单独行动还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大发雷霆,她没有逆反情绪,乖乖地任他咆哮。

等常坤发完脾气以后,黎绪才笑着要他看祠堂的里面,那些棺材和牌位,诡气森森的遗像。

这是七十多年前陈家坞最大的地主陈左家二十二个突然之间消失无踪的怨灵的栖身地。

有常坤在,黎绪胆子就大得多了,跟他一起往里面走,发现最东边两具棺材上有清晰的手掌印,有搬动过的痕迹,而其它二十具都完好。显然刚才那个闯入者运气不好,刚进来没多久黎绪就跟进来了。

黎绪对此发出深沉感叹,有些人活在世上智商真的是硬伤,你破门而入还打算不让人发现?

黎绪把刚才的情况跟常坤讲了,说破锁进来的肯定是个男人,因为他逃跑的时候好像撞到了哪里,发出过声音,只是没听出到底是谁。黎绪这样说的时候把村里所有男人的脸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起先觉得楼明江也是可能的,他来路不明、进村的目的又不简单,偷偷摸摸翻几口棺材好像很合他的脾气,但仔细想却不对,楼明江不至于蠢到破门,他完全可以从后院爬墙进来,他看上去不是那种智商余额不足的人。

常坤叫黎绪回办事处去喊人来支援,黎绪去了,刚踏出院门走到外面路上就感觉到祠堂后面有人在窥视,并且对方也敏锐得察觉到被她发现了,赶紧绕着墙根往后面跑,黎绪一边大喊常坤的名字一边绕过墙角去追。

祠堂的后面有十来幢房子,因为主人都搬走了所以全部空着,有几幢干脆连大门都敞开着,房子和房子之间是纵横交错的小路和弄堂,宽的窄的,拐七拐八。两个人追了十几分钟也没追到,鬼知道那人是不是窜进哪户人家的床底下躲起来了。黎绪站在一片老房子中央喘气,越喘越恨,骂了一句:“人手不够干什么都他妈不顺!”

接着,常坤又回祠堂里守着,黎绪去喊人支援,很快,大家都来了,用警戒带把祠堂整个圈起来,杜绝村民进入,命令围观的那些好事村民呆在离警戒带一米远的地方不准靠近。

可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了村长于国栋的热情,他搓着两只肥手说作为一村之长无论如何得帮警察叔叔们的忙,说着便弯下腰钻进了警戒带,常坤和老苗试途好言劝他走开,可越劝,他越起劲,付宇新看着听着实在不耐烦,破口朝于国栋骂过去一句脏话,声色俱厉叫他滚出去。他才终于讪讪地走开了。黎绪当时没忍住,呼哧笑出了声音,被常坤狠盯一眼,她不在乎,还是笑,对付宇新的好感大增,可付宇新没怎么搭理她。

然后是戴手套戴口罩什么的,要求每个入内的人都必须实施全面保护。黎绪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在心里冷笑,说里面要真有什么病毒的话她和常坤也早就感染上了,还用等到现在。

常坤和付宇新一组,老苗和丁平一组,黎绪站中间把握全局,其余人从中间往两边开始作业,开棺!

是人是鬼,总得开出来看看!

黎绪站在门槛边交抱着两手严密注视整个情况,而陈家坞的村民,估计除了乔兰香以外,这会也全都站在警戒带外面看热闹了。梁玉米凄凄哀哀的声音传进来,大概是在说要得罪陈家先人会遭报应之类的话。黎绪就想到于国栋的态度挺古怪,之前他不也是和梁玉米一样的态度,说闹鬼什么的不让警察进祠堂么,今天倒又配合了,还真是够能见风使舵的。

从第一具棺材到第二十二具棺材,全部掀盖以后,四个人喘着气抬着手臂擦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然后朝黎绪点点头。

黎绪这才稳稳心思走进去检阅二十二具棺材。

空的。

全部都是空的。

没有尸体。没有骸骨。没有衣物。没有殉葬品。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整整齐齐二十二具空棺。

黎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点都不吃惊,看完棺材以后,马上调转心思去看别的。

那些牌位上的名字全部姓陈,从陈家祖辈到孙辈男女老少二十二口。遗像都是画的,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有几幅因受潮而模糊,几乎难以分辨面目,从运笔和几处细节可以看出是出自同一画匠之手。

靠墙那排牌位的最中间三张牌位高出其它一截,起先以为是这三个人辈份比较高的原因,细看才知道底座下面垫着个黑色匣子。

常坤小心翼翼把匣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旧得快要不成样子了的陈家族谱,好在还没有全部散架。用族谱对比牌位上的名字可以确定是灭门,再加上槐树林里面两块墓碑,也就是说七十多年前村里最大的地主陈左家突然之间全死了,无人幸免。

哦,不对,尸体不在棺材里,不能就这样武断地说他们都死了,只能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苗出去问了村长,也说村外的坟场里好像没有陈左家的坟。所以他们当时分析是陈家出了特别重大的变故,全家尸骨无存。要么就是大宗谋杀,尸体被拖到深山里乱埋掉了。

黎绪算了下时间,七十多年前是侵华战争,她以前看过这方面的材料,日本侵华战争基本没有涉及到江城,那么七十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使得陈家一族惨遭灭门甚至尸骨无存?

没有人知道。

那本陈家族谱最后一页上面有两个用朱砂圈起并且涂抹掉的名字,很用力很仔细辨认的话,勉强能看出前面一个名字叫“陈X紫X”,后面一个名字叫“陈X”,打“X”的字实在辨不出来,这两个名字,大概就是当年异死的陈家小妾和她早夭的儿子,葬在槐树林里那两个。

陈家另外二十二口人的尸首哪里去了?

七十多年前发生在陈家的灭门惨案,和村里面现在发生的连续死亡事件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最后留守在村里的这些村民中,只有一个人姓陈,他会不会就是陈家幸存下来的后人?

黎绪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回转身,把目光定在人群中的陈乔斌身上,三十多岁的男人,沉默寡言,却不会给人阴沉之感,相反,他看上去干净利落,神情也总是平静,待人接物很周到。

黎绪虽然还没有跟陈乔斌做过正式的交流,但对他的印象一直还好,不像那个叫于伟的村民,勾头勾脸猥猥琐琐;也不像于国栋,逢迎拍马欺上媚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不像赤脚医生于天光,行踪不定,心思深不可测,很让人犯疑,至少办事处几个警察谈论起来的时候,对于天光的怀疑比对别人要多很多。

陈乔斌以前当过老师,受学校同事排挤呆不住了才辞职回村里务农,在村民之间口啤很不错的一个人,还未娶亲,陈家坞连续死人之前,陈乔斌是方圆好几个村里的媒婆们争取的对象。

而黎绪最在意的,是陈乔斌对陈家坞连续发生的死亡事件的看法,他认为是谋杀。

他是唯一一个这样认为的村民。

黎绪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还是直愣愣地盯着警戒带外面的陈乔斌看,他一直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偶尔往祠堂的大门看几眼,或者跟旁边的人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然后突然一下,陈乔斌好像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刷地把目光移到了黎绪脸上,四道目光砰地一声撞上了,却没人闪也没人躲,就那么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份量上有那么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意思。

直到常坤在里面喊黎绪,她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回院子里。

他们在祠堂的院子里直呆到局里派出的鉴证组抵达,然后常坤带着丁平开始向各村民询问关于这些棺材以及七十多年前地主家的事情,问了半天,只有寡妇石莲娟模糊地说之前从老人口里听说过一点,讲陈家闹鬼,一夜之间死光,陈家的丫头仆役长工短工们全部逃散了,村里其他姓陈的人家怕遭鬼报复,也都慢慢搬走,差点一整条村都荒掉,差不多时候,另外那边山里的有条村子里两户大姓人家因为争田地大打出手,死了好几个人,吃亏的一方又想打,后来县里派官兵过来,抓了几个起头的,然后劝解调停,拨款下去将姓于的那家人整体迁到了差不多空置掉的陈家坞,自那以后,于姓成了陈家坞的大姓,但可能是图方便,或者也有迷信的意思在里头,村名一直没更换。

原来一个叫陈家坞的村里于姓居多是因为这么一桩久远往事。

黎绪虽说不十分相信这个说法,但也没有过份怀疑,毕竟,事情的关键不在于后来的情况,而在于,七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地主陈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全家老少二十余口人,到底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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