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一惊，竟愣在了原地。
佩儿临死之前，曾叮嘱过，她死了，自己便不要再替薛萦刺杀皇后了…佩儿临死前，最担心的竟还是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佩儿定然已经和你说了，她死了，你便没有把柄在我手中，不必再听我的话，去刺杀皇后了。现在没想通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云凌！你想想，佩儿当真是死在净慧的手中么！”
薛萦定定的望着云凌，漆黑的眸子中射出了无比凛冽的寒意，似是要将云凌那柔弱不堪的心狠狠冻结。
云凌心念着这句话，只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自己的脑中盘旋不定，终于炸裂开来——害了佩儿的不是净慧，而是那罗！若不是她来兰若寺中指使净慧，佩儿便不会死！——不，不是那罗，是独孤皇后，是皇后！
“我知道，如今，即便没有我的威胁，你也会去向独孤皇后寻仇。”薛萦望着榻上已然全身僵硬的佩儿的尸身，目中也不禁透了悲悯：“你可知么，佩儿在我这里没过几日，便已觉得身子不适。然而她却强撑着不说，她腹痛我也未曾多加留意，派了大夫来，也只道佩儿的肠胃不好，需要静养。直至我发现了她便血，可大夫说已然无力回天了。”
薛萦定定的望了一眼云凌，目光中满是坚毅：“我想，她定然是早就知道是因为她吞下的铁钥匙，她是故意不说，不想让我以她的性命来威胁你，替我复仇。可是她为了你，宁可连命都不要。而你，又怎么会不为她复仇？如今，你刺杀那贱人，已然不是为了报我的仇，而是为了佩儿！”
薛萦的这一番话，狠狠地敲击着云凌沉痛的心。
不错，若不是当日独孤皇后不愿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兰若寺之人又怎会对待自己二人性情大变，怎会如此残忍的让佩儿吞下铁匙！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暖暖的阳光洒在云凌秀美而又憔悴的脸上，却只映出了如寒冰一般的灰白之色。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柔和，眼底除了因佩儿离世而浮现的阴霾，更是透露着复仇的欲火！
佩儿，对不起。即便你费劲诸多心思，即便你临死之前还在替我筹谋打算，希望我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枉死！
绝不！
沉星见到云凌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轻声道：“少夫人要保重。”
薛萦虽然回到了薛府，可是因着面容，从不轻易示人，此时更是不会出来。云凌低眸抚了一抚肚子，转而向身旁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薛褀，低声道：“佩儿小小年纪，又与我亲如姐妹，我当真是想将她风光大葬。可是我如今身怀有孕，少爷定然不会同意我主理此事，而出宫也仅有今日的这一次机会，所以…劳烦薛大人。”
薛褀的面上又何曾还有一丝平日的英俊，即便春日融融，然而整个人却都已被沉痛的阴霾紧紧笼罩。他一蹙眉，削弱又有些蜡黄的脸颊微微抽搐，深深弯腰拱手答道：“少夫人放心吧，薛某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薛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少夫人能成全！”
说罢，薛褀竟直直跪在地上，垂首恳求。
云凌不晓得他的心意，而她此时也已经没有一丝精力再去思索薛褀的心意。佩儿的死，适才的放声大哭，已然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你说吧。”云凌淡淡道。
薛褀的面上浮现出无尽的痛苦之色，声音中满是沉痛，道：“我知道，佩儿姑娘跟随少夫人多年，该以云府的名义去下葬。可是…可是她虽然与薛某只相识两月，也并未与薛某有婚姻之约，薛某却想…将佩儿姑娘以我妻子的身份，葬入我薛家的陵墓。”说罢磕了一个头，沉痛道：“希望娘娘可以成全！”
他此时脱口而出“娘娘”，自然是诚心诚意地在恳求了。
云凌与沉星均为料得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都是一惊。而云凌疲惫之余，也终于叹道：“薛大人，你可想好了么？切莫一时意气用事。若是你将佩儿视作亡妻，便要将她的名字写入你薛家的祠堂，今后你若再遇到真心相爱之人，亦或是圣上赐婚，都不免有诸多烦恼…既然大人喜欢佩儿，不若将她以薛府公子侍妾的身份下葬吧，我想，佩儿是不会介意的。”
“不，”薛褀却坚定的摇一摇头，微微阖目，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我如今已将近而立之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取过一妻一妾，皆是因为从未有什么女子能让我动心。我也知道，佩儿不过十三岁，而我这般年长…可是她的善良与纯洁，活泼明媚，都让我动了心！此生我或许还会遇到其他的女子，但佩儿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取代的了！还望少夫人可以成全！”
原本只当薛褀是位翩翩君子，故而佩儿才对这颇有风度的男子动了心。佩儿本就活泼可爱，薛褀喜欢上她也不足为奇。可怎么料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竟已然这样坚定！
云凌哭得干涸的嘴角不禁浮现了一抹笑容。
佩儿，你在天上可看到了么？连我都未曾想到，你小小年纪，大抵还不完全明白情爱为何物，便遇见了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即便你已经永远了离开，可是他却将你视作终生的原配妻子，将永远记挂着你！
“我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云凌又一次哭泣，然而既是为佩儿的离世悲伤，却又是为她临死前托付真心的男子没有负她而感到高兴！
云凌轻轻颔首，抽泣道：“原本，我曾是打算着待佩儿大些，让太子做主，为她指一个好人家。就让她以云府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为人妇。如今，薛大人既然能有如此心意，云佩妹妹在天有灵，也定然是欣慰了。”
“就依少夫人之意，臣定择一个好日子，将臣妻云氏好好安葬。”薛褀再一次深深叩首拜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