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生回头瞧了他一眼, “都是男的,难道你不好意思了?”
何钰哈哈大笑, “开玩笑,我会不好意思?”
他说着便脱下外衣,然后是中衣, 秋天穿了三件, 淋了雨,又没衣服换, 现在还是潮湿的, 也就里衣被他的体温烘干, 其实穿着还是不太舒服, 何钰想一起换。
不过顾晏生就坐在他旁边, 虽然没看, 但是不远处的桌上便放着一面镜子,即便他不想看, 只要稍稍抬头, 还是能将镜子里的东西瞧个清清楚楚。
顾晏生洗澡换衣裳不喜欢被别人看, 所以自己也自觉, 不看别人, 何钰换衣裳他没兴趣,背对着何钰坐在桌前看书。
虽然如此,可何钰还是不放心,万一他突然回头,正好瞧个干净, 岂不是既暴露了身份,又吃了亏?
何钰开玩笑似的,突然拉起被子,陡然朝顾晏生盖去,顾晏生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一个身子压过来,将他整个人压在桌子上,半天起不来。
何钰坐在他背上,背对着正门,先将新的里衣换上,再从里面把脏的脱下来,这样既不会暴露,衣服也能换成干净的。
干净的衣服穿起来就是舒服,何钰换好之后才从顾晏生背上起来,顾晏生掀开被子,难得瞪他一眼,“何兄还信不过我?”
何钰正在穿中衣,“没办法啊,最近咱俩断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万一你兽性大发,起了心思怎么办?”
顾晏生理了理歪了的太子冠,“断袖传闻难道不是从你口中传出去的?”
何钰为了断掉明月的想法,故意找人传出他俩有染的传闻,因为俩人走的极近,顿时引来无数人遐想,真以为他俩之间有事,就连萧琅看他俩的目光都带着寻味。
“胡说,明明是咱俩关系太好,引来宵小之辈妒忌,传出断袖之癖欲要陷害咱俩。”何钰即便做了,依旧问心无愧。
说来他俩的断袖之癖还真的成了问题,万一以后顾晏生继位,说不得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改明找个时间破除谣言,其实也好破,他,或者顾晏生,俩人出去浪一浪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顾晏生那么死板,叫他去是不可能的,何钰只能委屈一下自己。
其实他去的话什么都做不了,最多在房里住一晚而已,第二天谣言能破就破,不能破过两天再去,反正青楼孟建中有的是。
话说回来,京城闹成这样,孟老哥的生意肯定受了影响,那么多姑娘,跑也不好跑,他一定会留在京城,亦或者找人代理。
他胆子那么小,必然不敢真的留下,可生意还是要做,毕竟不管是谁上位,都不希望自己的城市变成空城。
待战况稳定下来,新皇便会下旨,让远去的商人回来,商人们到齐,百姓才会归位,到时京城又是热热闹闹的。
有碍的只是一些跟朝廷有关的人,孟建中旗子一摇,跟新皇做生意,老皇若是赢了,他再旗子摇回来,有什么关系?
平民百姓而已,单纯为了生意,若是老皇怪罪下来,便说自己拖家带口,跑不掉,只能留下,做生意啥的都是被逼的,而且他这生意不是跟新皇做,依旧还是跟百姓做,只是百姓换了一批而已。
城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跑了,有跑不掉的,也有不能跑的,更多的是跑不动,年龄大了,念旧的,活够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随缘。
京城打仗,五十多万大军,吃吃喝喝盐巴,衣物都缺,这些都需要商人运过来,现下只是慌了神,待反应过来,胆大的人不少,必然还要返回来与新皇做买卖。
对于他们来说有钱就是父母,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钱都赚,管他谁是谁,有钱就行。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老皇想管也管不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古以来如此。
何钰也算了解孟建中,他一定不敢做那么胆大的,宁肯老老实实本分离京,也不敢冒险留下赚钱。
一旦各地行商的看准机会上京,人一多,尤其是男人,吃吃喝喝过后便是寻姑娘,这个时代也没有说不许上青楼,男人地位又高,寻个姑娘宛如出去吃个饭,寻常的不得了,钱也如流水一般好赚。
但是孟建中不敢,他不敢,倒是有一个人敢。
“何兄想什么呢?”顾晏生放下书看他。
何钰两指去系腰间的绳子,系着系着便出了神,好长时间没缓过劲。
“我找到我爹在哪了。”孟建中不敢做,他爹敢做。
他爹肯定还留在京城,并且把他们的行踪看在眼里。
皇宫里的事他无法插足,到了外面后何钰已经没有了危险,也不需要他插手,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现身,不联系,靠神交。
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小时候或许会做的明显一些,现在越发隐秘,全靠何钰自己猜。
运气好猜对了联系上,运气不好没猜对,还以为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呢。
出城只有一条路,一条大路,那条路上便有孟建中的花楼,路过时何钰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二楼窗前有人站着,隔着一层轻纱,瞧不清人。
何钰不瞎,勉强能认出来,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气宇不凡的男人。
那种身居高位,君子如竹的气质,除了他爹,怕是也没别人。
他爹果然还在京城,既然他在,何钰就可以放心出京了,家里的几个姐姐,交给他爹处理。
若真的有什么折损,他娘一定不会放过他爹。
何钰自己倒落的自在,只要照顾他姐姐和表哥便是。
他又盯着看了几眼,确定那腰上挂的是香囊不是玉佩才收回目光。
早年他娘给他爹绣了个香囊,他爹一直挂在身上,从不离身,历来君子喜欢挂玉,挂香囊,又恰好在孟建中的花楼上,除了他爹不会再有旁人。
虽然不知道他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瞧见他,何钰心中莫名一安。
或许这就是大人给孩子的安全感吧。
何钰脱了鞋袜,光脚踩在顾晏生的被子上,自来熟的用着他的枕头,心安理得躺下,宛如用自己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说实话,他跟顾晏生这交情,客气就是不给他面子。
何钰这一觉睡到中午,顾晏生没有赖床的习惯,白天用不上榻,正好便宜了他。
中午有人送饭过来,何钰吃完又继续睡,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毕竟晚上就睡不上了,榻要还给顾晏生。
晚饭也有人送,何钰蹭了个饭,怕打扰顾晏生歇息,没敢久待,吃完饭便跑回了姐姐的马车。
赶路没什么娱乐,大家基本吃完饭便睡,怕生什么变故,到时睡不够没精神云云,都跟何钰似的,可劲睡。
何钰睡了一天,晚上出来走走,里头的位让给晚霞和红烟,两个姑娘为了减轻负担,白天替换着跟着马车走,晚上实在累的受不了才上来。
一辆马车六匹马拉,里头三人,加上伺候的红烟和晚霞,还有元宝和高飞,马也受不了,所以晚上会停两三个时辰,供大家歇息。
有些便在马车里休息,有些搭个帐篷,白天收起来,晚上放出来,倒也享受。
何钰夜里不睡,到处瞧了瞧,意外发现后头的商人居然聚拢在一起,私底下做买卖。
人还不少,买东西的人有军人,也有路过逃难的,更多的是像何钰这样的,跑的太急只带了金银之物,跑了之后才发现吃吃喝喝,穿的用的都要带。
正好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何钰摸了摸袖子,发现里头有些银票,钱多腰杆子挺的都直,喊价看东西底气十足。
卖东西的人不少,买东西的更多,很多原来非常便宜的东西,到了这需要拍卖。
何钰只挑需要的,吃的喝的东西不能乱买,他买的是用的,瞧中了一床被子,太大太重自己不方便拿,特意花了些钱请了个小厮帮着抱,买完之后一起送回去。
倒是在买卖的帐篷里瞧见了水果,他姐姐怀孕,正需要补补,可水果这玩意儿一个没选好,便是中毒的下场。
万一有人在里头注射病毒和毒·药,姐姐吃了便是一尸两命。
问题是不补,孩子营养不良怎么办?
何钰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挑了一个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拔下头上的银钗扎进苹果里。
银钗是他从姐姐的首饰中挑来的,唯一一个不挂步摇的,简简单单一支,何钰一眼相中,插在头上,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来如果顾晏生在就好了,夏天驱蚊,冬天试菜的好帮手啊,怎么毒都毒不死,但是会起微微的反应。
若是他有个小难受,便是有毒的意思,没有就意味着东西可以吃。
可惜他不在,队伍太长,一前一后,何钰懒得过去喊他,待回去时叫他帮忙尝一个便是。
那银钗颜色依旧,没毒。
何钰又挑了几个,跟老板讲价还价的功夫,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非礼。
他回头瞧了瞧,发现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被一群难民围住,本来只打算劫财,发现俩人是女孩子,便打算连色也一起劫了。
何钰一向没什么同情心,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别人女扮男装一眼就被别人认了出来,他女扮男装,没一个人看得出来?
难道他长的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