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总是吃那些外卖, 忙起来饮食也没个规律。”柯爸爸缓缓地摇了摇头, 语重心长地絮絮叨叨道,“这对身体是最不好的。别人说, 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这开灶才是搭伙。”
柯西宁不太希望柯爸爸费力说太多话。
他喂了一口粥给柯爸爸,轻声制止说:“爸, 我知道的,以后不会乱吃饭。”
“你知道个什么。”柯爸爸看了柯西宁一眼, 没再理会他,直接拍了拍严叙的手背,欣慰地说道, “有你陪在西宁身边, 那我就放心了。”
柯爸爸把两人的手拉过来, 相握在一起。
“我这辈子没过好,给你们做了一个坏榜样。”柯爸爸偷偷抹了下眼泪,他长叹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过。小两口吵架可以, 但吵架之后一定要想想咱们这架吵得值不值当。不值当就一定要有一个先道歉。有什么能比你的爱人更重要的……没有了。”
这些话和临终遗憾差不多,柯西宁越听心里越觉得难受。
柯爸爸转头看向严叙。
严叙连忙握住柯爸爸的手:“爸。”
“西宁是我儿子。”柯爸爸说道, “我这心是偏向他的。他儿子我了解, 看着温温顺顺的,真做了决定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就算你没错,咱也低个头,先认个错……行不?”
“好。”严叙不假思索地承诺道。
柯西宁安慰他说:“爸, 真的没事的。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再休养一段日子,咱们就再去医院复诊。”
柯爸爸笑了笑,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身体如何,最清楚的往往是当事人。何必自欺欺人。
差不多一周后,付琰拨来了电话,柯西宁出门接电话,严叙一个人在房间里照顾柯爸爸。
他坐在床边,专心帮柯爸爸削苹果皮。
“爸。”严叙切了一块给柯爸爸。
柯爸爸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他微笑地摇了摇头:“西宁啊,爸爸咬不动苹果了。你给我倒杯水吧。”
严叙的水果刀一顿,他看向柯爸爸,问道:“您叫我什么?”
“西宁,你怎么了?”
柯爸爸的眼神较之前浑浊了许多,嘴角依然是微笑的。
严叙摇了摇头,敛下悲伤的神色,说道:“好。”
接着,他就倒了一杯温水给柯爸爸。
可柯爸爸喝了半口,咽下的时候明显有些吃力。
这些严叙明显都看在眼里。
等柯西宁回来,严叙和柯西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柯西宁默默地埋头扒饭,严叙细心地去掉鱼背上的小刺,夹了一块放在柯西宁的碗里。
一句“谢谢”本要说出口,却被咽了回去。
柯西宁索性对严叙笑了笑。
“是你经纪人催你回剧组了?”严叙随口问道。
柯西宁今天接电话的时候,严叙有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对话。
“不是经纪人。”柯西宁停止举筷,解释道,“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
“付琰?”严叙皱了一下眉。
柯西宁有点吃惊,“你认识他?”
“不认识。”严叙说,“但是听别人提过。”
“嗯。”柯西宁说,“容雪休产假后,我这段时间的流程都跟着他。”
严叙看他,“他和你说什么了?催你快点回去?”
“那倒没有。”柯西宁摇了摇头,“他就是问我大约什么时候回去。”
严叙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不清楚。”柯西宁坦言道,“归期未定。”
这一连串的对话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严叙看他,问道:“你有把伯父生病的事告诉付琰吗?”
“说了一点。”柯西宁不明白严叙为什么对付琰的事那么关心,“但也不是讲得很具体,我就说了家人生重病。”
柯西宁是个怎么样的人,严叙很清楚。
能把家里人的事告诉另外一个人,那么就说明在柯西宁的眼里,这人已经算是关系很亲近的那一类了。
以前只有一个蓝宇,后来多了一个女助理。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经纪公司的太子爷。
严叙很怀疑,如果来这座小城市的那天傍晚,他没有去《风水大师》的剧组探班,没有通过导演的只言片语猜到柯爸爸的病情,更没有在柯西宁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那么眼前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最有可能的,就是柯西宁会独自处理完关于柯爸爸的这一切。
等到事情慢慢过去,心底的伤痕逐渐褪去。柯西宁也许会把这件事像树洞一样告诉蓝宇,告诉助理,甚至是告诉付琰,都不会选择找他倾诉。
每当想到这点,严叙就极为感谢那天傍晚的阴差阳错。只要有一环出问题,他就有可能在高速路口错过柯西宁,无法陪伴他度过这一段难捱的时间。
柯西宁支着下巴,问道:“我爸今天中午的情况怎么样?”
严叙怕柯西宁更担心,掩下一部分更残酷的事实,只说:“吃东西比昨天要吃力些。”
短短一周,从能吃水果流食,变得越来越食难下咽,如今即便连水,也喝得极为困难。
柯西宁低头嗯了一声,他心里很清楚柯爸爸的病情很严重,连医生都劝着回家休养,可以少受些罪。早就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只不过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这顿饭吃得愈加食之无味。
严叙问道:“除了你,你爸还有其他的亲人吗?我们可以试着通知他们。”
这话意有所指得太过明显,连严叙都试着暗示他,应该早点面对现实。
柯西宁低头,说:“没什么亲戚,我爸有个兄弟,不是同个妈生的,年纪比我爸大了二十来岁。几十年前这一家人就搬到了t市,很久没有往来了。前两年听说这个大伯去世了,不过子孙满堂,真要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堂兄妹。”
t市和这里隔了不少路,坐飞机过来也得好几个小时。亲戚关系疏离的,真不一定会来。
“我妈这边的亲戚。”柯西宁说道,“自从我妈去世以后,也没怎么联络了。”
严叙想了想,说:“要是觉得勉强,那就不联络。”
柯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半个月后,他已经连一粒米、一滴水都难以进食,更别说喝中药,喝一口就吐一口。他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经常把柯西宁和严叙两人相互认错。
第一次被喊错,柯西宁在帮柯爸爸擦身,听到柯爸爸叫他严叙,他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后来次数多了,柯西宁也就习惯了。他倒是宁愿柯爸爸多认错几次。这至少说明这天柯爸爸的精气神还不错,不至于一天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房间暗沉沉的,窗帘二十四个小时都处于闭合状态,免得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刺激到柯爸爸习惯黑暗的眼睛。
柯爸爸的身体非常虚弱,整个人瘦得像一具没有肉的树干,虚弱到柯西宁不敢开窗,怕稍微有风吹进来,就把柯爸爸给闹着凉了。
一日,柯爸爸昏睡着。
柯西宁用湿毛巾擦拭着柯爸爸的身体,防止他久卧在床而出现褥疮。
少见的,柯爸爸竟然醒来了,微笑地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柯西宁连忙趴在床边,耳朵靠近柯爸爸。
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听清他爸爸在说些什么。
柯西宁费劲地听着,柯爸爸吃力地做着口型。
最后,他听清了。
“西宁,再见……”
**
柯爸爸走后。林阿姨主动承担起操持丧事的流程。
那是一年秋。
原来试着通知的远亲闻讯而来,全部到场。除了柯爸爸那边的亲属,也不乏许久不联系的女方亲属。
应柯爸爸的遗愿,将他和妻子的骨灰放在了一起。
同一处墓室上,两张照片紧挨在一起。
照片上的年轻男女都笑得格外灿烂。
一位位亲属献花拜过。柯西宁鞠躬,站在一边。
姨母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和柯家联络了,她走到柯西宁身边,感慨万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仪式结束,曲终人散。
这处墓穴是柯爸爸精心找来的,据算命的说是块风水宝地。外边是一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风吹过后,竹叶碰撞出“沙沙”的声音。
严叙不便出席,就站在竹林外边。
柯西宁走过去,说道:“走吧。”
严叙说:“等等。”
他迈步走过石台阶,鞠躬,恭恭敬敬地为二老上了一支香。
柯西宁就站在严叙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车在山下。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住处。
恰巧付琰拨了电话来,询问了几句柯西宁家里的情况。他估计听出柯西宁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太好,没说两句,就结束了通讯。
严叙问:“付琰?”
“嗯。”柯西宁说。
“他挺负责任的。”严叙说,“一般人不会那么有魄力,决定暂时接下容雪遗留下来所有的艺人。”
也不知柯西宁有没有听进去,只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严叙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主动给了柯西宁一个温暖的拥抱。
柯西宁没有避开,他的脸颊挨在严叙的左肩处。
两人都没有人说话。
这个姿势却保持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严叙感觉到自己左肩处的衣料湿了一块,而柯西宁在他怀里无声地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3=
话说你们多多给我留言啊,没有留言好空虚
花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0:47:08
苫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1:49:45
别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2:56:18
-yinwin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7:04:50
祁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7:41:03
我家勛勛萌萌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08:02:52
真寻灵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8 16:1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