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垣城。
新月如钩,点照行人,原本就是一个小城邑的东垣城,城中的里巷寂静无声,屋舍鳞次栉比,配上那参差不齐的树木阴翳,宛如阴森森的水潭一般,只有远处传来的的一两声犬吠,能够将这种沉浸在黑暗中的夜色打破,泛起一丝丝的波纹。
几个行人在黑暗的夜色行走,他们没有骑马,脚步声也很低沉,穿梭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之中,为首之人也只打了一枚昏暗的火把,火把在夜风中随着步伐,摇摇晃晃,似乎一下子就会被风吹灭一般。
他们低沉的脚步声,最终停留在了一所屋舍门前。
东垣城中的居民在战事开启之后,逃散了很多人家,加上吕布麾下兵马的肆意剽掠,城中实际上已经是十室九空,一到夜晚宵禁,除了偶尔有巡夜的士卒走过,其他时候都是空荡荡的,毫无一丝人气。
吕布麾下很多将校都有携带随军的家眷或者掳掠来的妇人,他们贪图安逸,嫌弃城外营地的住宿,都搬到了城中的屋舍、院宅中来,将这里当作他们的临时居所。
也因为有了他们的入住,这城中到了夜间,才稍稍显得有那么一点儿生机。
几个行人中在屋舍前观察了小一阵子,屋舍内还透着光亮,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有入睡,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反复观察之后,还再次开口问道:
“白天可认清楚了,可是这里?”
“没错的,就是这儿。”
身材高大的人影闻言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这几个行人中就分出了一个人,上前轻轻敲击这户屋舍的木门。
“谁呀?”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门后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听她的声音,还透着几分警惕。
这年头,兵荒马乱,吕布的军队四处流亡逃窜,军纪很难维持,军中很多士卒都是没有家眷的亡命之徒,一到夜间,总是会有穴室枢户的不法之事发生,城中虽然稍安,但也不能够完全避免。
因此门后的女子还是很谨慎,敲门的人只能够压低声音说道。
“是君侯!”
“哎呀”
门后小心谨慎的女婢听到是君侯到来,稍稍思索,顿时差点就吓出声来,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门外敲门的人已经不耐烦了,他又出声催促说道:
“你快点开门。”
“哦哦。”
门后的小婢一想到外面等着的是堂堂的君侯、将军,急忙开始搬动门闩,慢慢地开启木门,借着门缝外透出的一丝光亮,小婢往门外一瞥,火把旁边的站着的人,虽然没有披甲,但高大魁梧,阔额方脸,蓄有胡须,可不就是温侯么。
门外站着的吕布看到木门开启后,门后有个已经见过几次面的小婢在紧张兮兮地窥视着自己,也不再选择在门外呆立着,示意他的亲卫留在此处屋舍的外面,寻个避风暖和的角落避避,等到自己出来之后再与自己会合。
吕布随即将木门再推开一些,然后高大的身躯侧身从空隙间闪了进去,木门又重新关上,门外门内重归平静。
吕布进了门内,他瞥了瞥有些瘦弱的女婢一眼,口中说道:
“你就先留在院子里面吧。”
说完之后,吕布也不再理睬她,就压低脚步往屋内走去。
屋内的照明还是比较光亮的,有一个妇人正披着薄衫轻纱,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径直问道:
“是谁来了呀?”
“是我!”
吕布看到这个熟悉的俏丽身姿,脸上已经是堆满了笑容,他呵呵笑道,迈动脚步向床榻上的妇人走近。
听到了吕布的声音,床榻上的妇人也惊醒起来,她诧异之后,随即惊喜地问道:
“君侯,你怎么来了?”
“因为太想你,所以我今夜就特意来见你了。”
吕布哈哈一笑,坐到了床榻上一把抱住了想要起身的妇人,看着妇人那像鹅毛般光滑白嫩的肌肤,嗅着那若有若无的体香,吕布心念骤起,迫不及待地将脸凑到了妇人的胸前。
“哈哈”妇人也不惊惧,顿时吕布的动作弄得吃吃作笑,她双臂环抱搂住了吕布的脖子,欲拒还迎地娇嗤说道:
“不要啦,不要啦。”
吕布原本早已是上下其手,此时听到了妇人的声音,顿时愕然,想了想,口中问道:
“怎么了?”
“你口中说想着妾,可心里却未必就是如此。”
“这怎么会呢,我若不是时时挂念着你,今夜又怎么会特意来找你呢?”
“可你若是想着妾,又怎么能让妾住在这鄙陋的屋舍之中呢,城中不是还有几座高墙大院的府邸么,妾要住进那里,还要有一群伺候起居的隶妾、奴仆,身边只有一个小婢,怎么伺候妾呀?”
吕布听到了妇人在怀中哀怨的要求,心中顿时暗暗叫苦。这东垣城,只是一座小城邑,城中总共就那么几座大屋高舍,攻下东垣城之后,随后就被吕布赏赐给了立下战功的张辽、高顺等将,以及亲近的魏续、成廉等人,哪里还有剩余的府邸可以让给眼前这个妇人呀!
眼前这个妇人,乃是吕布麾下军吏秦宜禄的妻子杜氏。照说秦宜禄没有什么战功,在军中也没有多少声望,能够得到城中一处屋舍,就已经是吕布为了照顾杜氏,特意吩咐下的了。
可是杜氏锦衣玉食惯了,又怎么能够过得了这种中等人家的生活呢。
吕布曾经也是诛杀董卓、匡扶汉室,立下了大功的汉室大功臣,封候拜将,假节,仪比三司,和王允共同执掌朝政。这长安城中的繁华富庶,广厦万间,还不是张口伸手之间,就能够得到的事情。
可如今沦落到了要跑到河东郡、河内郡交界的边邑,驻军就食,对于心高气傲的吕布而言,心中就别提多憋屈了!
杜氏只是一个小女人,哪里懂得自己的难处。
吕布当下贪恋杜氏的身躯,只能够含糊答应,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埋头在杜氏的双峰之间,手中的动作也渐渐粗鲁了起来。
杜氏却不愿意,开始推搡着吕布,吐气如兰,蚀骨销魂的哼吟声撩拨得吕布欲火焚身,推脱着说道:
“别啊,妾的夫君说不定,还会回来呢。”
“你不用担心,秦宜禄早就让我派去城外军营巡夜了,他肯定回不来了,今夜呀,你这美人儿,就是我的了!”
说完之后,吕布再无迟疑,一下子就把杜氏扑到在了身下,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杜氏感受到了吕布强壮的身躯急剧升温,她吃吃作笑,也任由吕布胡来。。。。。。
城外营外
巡夜的两什在营门附近碰面,两名什长都是军中旧识,眼瞅着今夜也无军将前来巡夜,自顾自地让手下的兵卒寻个避风干净的角落歇歇,两个人就相互勾肩搭背也挨近了一个角落。
年纪大的什长将腰间的酒囊打开,吸了一口酒水,看到年轻的什长一脸羡慕的表情,呵呵一笑,就伸手递给了他。
年轻的什长连忙千恩万谢地将酒囊从他的手中接过,然后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口,因为灌得急了,还有一些酒水从自己的嘴角溢了出来,吓得年轻的什长连忙摸着自己的嘴角,将那一点儿酒水也赶紧吸了回去。
年纪大了的什长看到这个小年轻那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酒水,但还是佯作大方地拿回酒囊,口中笑骂道:
“瞧你这个样子,跟吃你家妇人的奶水一样。”
“嗨,叔你还真别说,这种饥荒之年,有了上顿都没了下顿,家家户户都要断炊,这妇人饿得皮包骨头,胸前的奶水早就断了,孩子都被交换着熬汤吃,这妇人的奶水,还真是稀罕。”
年轻的什长恋恋不舍地看着酒囊被年长的什长收走,擦了擦双手,又吮吸了一下手指上残留的酒味,显得津津有味,回味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我家妇人早就饿死了,这灾荒年间,又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若不是我还年轻,还能够拿得动刀、矛,又当了这个什长,随军拿下了这座城邑,每日勉强能够分得些许糙米裹腹,只怕早就跟路上的那些饿殍一样,早就饿死了。”
“不过现下的酒水,要我说,还真比奶水还稀少,这年头田间的粮食都没有了,哪里还会有酿酒的人,我听说河东郡就是颁行禁酒令的,城中虽然积蓄有粮草,可却半点酒水都没有,叔倒是好本事,竟然能弄到了酒。”
迎着年轻什长羡慕的目光,年纪大的什长心中得意洋洋,他咧嘴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吧,城中虽然没有官方的酒窖,但一些大户的家中还是藏有私酿的,打下了城邑,将军把城中搜刮了一遍,得了的这些酒水,就分赐给了身边的将校了。”
“那叔的酒是?”
“是秦百将给的,他在帐中吃酒,醉的跟一坨烂泥一般,正巧我入帐向他禀告事情,他醉眼看不清人,硬拉着我吃酒,还往我怀里倒酒,这酒水我哪里见得糟蹋,自己就动手赚了一袋回来了。”
两人的关系本就亲近,年纪大的什长得意之下,也就叨叨絮絮将事情的本末跟年轻什长说了,听得他张口咂舌,心中懊恼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没去找秦百将禀报事情呢。
年轻什长只能够一脸惊羡地说道:
“秦百将可真得将军器重,平日里将军就优待、器重他,没想到得了这稀少的好酒,分赐众将,连秦百将都惦记着,也没有落下啊!”
年纪大的什长,一听他这话,差点就要笑出声来,神秘兮兮,故作高深地冷笑道:
“这是当然,这种器重,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有的,换作谁家,能够有这个福气。”
年轻什长看着年纪大的什长这副表情,回味着他刚刚的话,愣了一愣,也起了好奇心,压低声音说道:
“叔,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这是自然。”年纪大的什长笑嘻嘻地凑到年轻什长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到醉酒的秦百将,在帐中撒酒疯,还含糊不清地叫嚷着,要杀了自己的妇人。”
“啊!竟然有这等事情,为何啊?”
年轻什长吓得张开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年长的什长,听说自己顶头的这位秦百将有个貌美如花的娇妻,怎么变成要杀人了呢?
“呵呵,为何啊,还不就是因为,这酒水是奶水换的咯!要不然,将军为何总是喜欢让秦百将在城外营中巡夜,而秦百将每次巡夜,不是大醉,就是要去找女子发泄。”
年长的什长精于人情世故,这话说得年轻什长醍醐灌顶,他反应过来之后,惊呼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为何秦百将每次在营中过夜,都脸色难看,原来是因为这等事情啊,我还一直以为是摊上了苦差事,担心河东的兵马杀过来呢?”
“屁,这可真是大好的差事。我可是听军中其他当地的军吏说过,这东垣城,又叫垣曲,就是帝舜耕历山的地方,东跨王屋,西踞历山,南界大河,北接太行,轵关陉道是唯一的西向山间孔道,易守难攻,河东兵马想要攻过来,难咯!”
年长的什长教训完小辈,在小辈面前卖弄完他在军中多处听来、混杂拼凑的山川形胜之后,更加得意,大舌头继续说道:
“所以说,妇人也不是百无用处,你看看秦百将,不用上阵杀敌,也不用埋首案牍,就被分摊了这么一个清闲的职务,还不是多亏了妇人的功劳!”
被教训得懵懵懂懂的年轻什长只能应和着,年长的什么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一些,虽然两人职位相当,可在军中的阅历却差了一大截,总是让他无从插口。
“是妇人的功劳,还是生女好啊!”
年长的什长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叮嘱年轻后生不可乱说出去之后,就重新系好自己的酒囊,得意地拍拍手,蛮有存在感地招呼着其他角落里的兵卒离开了。
而年轻什长看到他离开后,再张眼去看营外那漆黑一片的四野,想到年长什长的话,一时间也不觉得有那么可怕了。
“河东兵马不会打过来的。”
他嘟囔了一句,就也走出角落,招呼自己东倒西歪的士卒起身离开。
一阵夜风吹来,从漆黑的四野掠过了他们刚刚驻足的角落,空气中有点腥,那是鲜血的味道。
ps:说一下这一章中的吕布、秦宜禄和杜氏剧情,根据王粲的英雄记,吕布是有私通麾下将领妻子的嫌疑,杜氏是秦宜禄的妻子,她是曹操、关羽都看上的美人,这里的剧情就暂且设定为吕布私通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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