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那伙盗匪的线索很快就被找到了,他们毕竟不是擅长隐匿身份的高手,能做到水过无痕一点都不给人留下踪迹,要真是那样柳照影在跟上他们时就该被抓住了。
孟眠春告诉柳照影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那伙人找到了,坏消息是……找到的是死人。”
柳照影:“……”
她虽然无语,但脸上也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死人未必就是线索断了,麻烦少爷,能不能带我去找到他们的地方?”
“你确定?听说场面不太好看哦。”
“没关系,我想亲眼看一看。”
说起来那伙盗匪也不是孟眠春的人找到的,发现那些人的地方是在外城一处比较荒僻的小院子,常年空置,隔壁都住着普通百姓,说是几天前似乎听到隔壁有响动以为有人搬进来了,但是又没见人出入。
被发现是因为邻居家一个小姑娘的花猫跑进了院子,小姑娘去找,偶然间发现了屋内恐怖的场景。
现在那小姑娘还被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样的案子肯定是要报官的。
附近的百姓和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理了,但孟眠春身为当今国舅爷,自然有特权留在这里,就算人家官差不愿意,可他这么横的人,谁也拿他没办法。
面前的场景确实很不好看。
屋里的人死了起码有三天,虽然如今的天气已经不热了,但横七竖八这么多具尸体堆叠着被关在这样一间门窗紧闭的小屋子里头,气味实在说不上好闻。
官差们都有些受不了,别说孟眠春了,他倒不是怕,而是很厌恶脏的东西,之前审讯杨定风下属的时候柳照影就察觉到了,他不喜欢别人弄脏他的衣服。
所以还没到门口,孟小国舅就磨磨蹭蹭地脚尖往后退了。
“少爷,你别勉强自己。”
柳照影很体贴某人这种小怪癖。
孟眠春却觉得好像尊严有损,哼了一声:“你都不怕,我会怕这个?”
“我知道你不怕,只是脏污地方,别玷污了少爷您的贵体才好。”
玷污贵体这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协助官府查案的仵作很少见到这么胆大的年轻人,一再向柳照影确认:“小哥,你真要进去?别一会儿吐在里面。”
柳照影穿了一身邻居家买来的旧衣,蒙上了面巾,对仵作大叔笑笑:“没事的,正好也跟大叔讨教一下。”
仵作顿时有些感动,现在的年轻人,愿意接触仵作这行当的根本就没有了,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没想到面前这个清秀斯文的少年竟然有此志向,实在难得啊!
当然他是误会了,柳照影没有想当仵作的愿望,她想要的,是从这些死人身上得到最直观的线索,这方面她当然需要仵作的帮忙。
仵作进行初步的检查后这些尸体就会搬运回府衙,当然因为孟眠春的“配合”,官府很快就查出了他们是一伙杀人越货的江湖悍匪。
官差也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这桩案子也简单了很多,报到监司和宪司想必很快能定案,毕竟本来就是该死的一群人,没有亲人朋友,定个江湖寻仇的罪名很快能够结案。
屋里的人一共有五个,初步辨认了一下他们的身形,柳照影确认都是追杀她的那伙人,这些人的死状很凄惨,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们竟然都被挖了心。
不说他们的身份,这死法……就足够成为一桩古怪地能够记上监司档案的诡异案件了。
仵作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但看到这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几声感叹:
“现在的凶徒,杀人就杀人,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真是世风日下啊……”
五具尸体已经被排成了一列,仵作察看尸体,柳照影则借着这个机会观察屋里别的细节。
房间就这么大,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邻居也没有听到过打斗的声响,而这五个也不是普通人,都是有武艺在身的强盗,就算是高手,想一举杀光他们不露声响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只能是对手提前下了药或者毒,这一点仵作稍后就能查出来,而能够在这间屋子里下药下毒之人,应该和他们是互相认识的。
柳照影推测,他们进金陵后先替那姓陈的雇主抓到了阿拴,但是对方来了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可能是两方人没谈拢,他就又派别人下手将他们杀害了。
那为什么要挖心?
又不是恨极了的仇人,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的。
柳照影放下这个疑惑,继续搜寻有用的线索,虽然顾辞安、修麟,甚至孟眠春都夸奖过她聪明,但其实她只是很擅长把握细节而已,除非对方是个心思缜密到滴水不漏的人,否则像杀人这样的行为,是一定会留下线索的。
仵作验尸的时候会把他们随身的物品都解下来,这都是要取证进官府的,柳照影很快就在其中发现了一件引起她注意的东西。
这是一张折得很小的画纸,藏在那几人中头领的身上,展开一看,柳照影就微微变了变脸色。
仵作这里已经检查地差不多了,该记录的东西也都记录好了,他看着似乎还“恋恋不舍”的柳照影,神情有些复杂地说:“小哥,我们该出去了……”
唉,多好的年轻人啊,对尸体们怀着这么多的好奇和热忱,这是对这份工作抱有着多么深重的爱啊!
柳照影浓密的眼睫低垂,只是蹲在了那头领身边聚精会神地做自己的事,头也不抬地说道:“劳烦大叔,我马上就好了……”
仵作就只能看着她动手不断翻检着死尸身上的衣物,领口、袖口、甚至鞋底,甚至比他自己更专心更仔细,一点都不肯放过。
怎么就独独对这个人那么好奇呢?
嗯?她竟然还解下了面罩,低下身子把他的袖口凑到鼻尖去闻……
仵作由衷感叹,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