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的嚎哭声响彻云际,就连整个帝都百姓子民都听得清清楚楚,更遑论皇宫之内了。
皇宫乃天子寝宫,九五至尊居所,因此自古以来便是整个天下最奢侈高贵的地方,同时也是高低贵贱之等级最森严的地方!
莫说与皇宫之内大声嚎哭,若没有皇帝或后宫之主的授权,连大声说话都万万不可,否则便是在挑战皇权!
如宫内宦官侍女,若被主子视为在“挑战皇权”,其代价轻者被发配去做最低贱劳累之活,譬如为宫女太监洗衣服,打扫茅厕等,重则直接被杖杀,甚至还会株连家人!
皇宫幽深之体现便在此处!
这些内侍宫女骤然间听闻那震天的嚎哭,吓得当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是要变天了吗?
帝都的子民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自发地聚集到了宫门之外。
国子监及太学的文人士子吓得肝胆俱裂,百位大臣齐声嚎哭意味着什么他们心中自然清楚!
一时间群臣震天的嚎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心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乾清宫,御书房。
毛纪以死相谏是朱厚万万没想到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起心肠,一举废了内阁,打垮文臣集团,收回属于他的权力!
禁军与锦衣卫将王琼等人押解走后,朱厚便在苦苦思索应当如何善后才不会激起文臣集团的反弹,以至于造成朝堂不稳。
他将王琼等朝堂重臣逮捕下狱,也无非是不想给他们一个报团抵制的机会。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不若则能避之!”
但他朱厚现在的“兵力”连文臣集团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而且事已至此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朱厚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
因此他只能“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先将其单独关押起来,朱厚再一个个地找他们“谈谈心、聊聊天”,至少得让一两位朝堂重臣出来主持大局,镇压住文臣。
尤其是王琼、夏言、顾鼎臣这三个让朱厚恨得牙痒痒的王八蛋,朱厚不趁机收拾他们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但朱厚的沉思很快便被群臣震天的哭嚎声打断了,正当他心中惊起极度不安的预感时,赶来报信的禁军千户直接冲入了御书房中。
“陛下,吴一鹏、丰熙等臣强闯宫门,欲往左顺门!”
“混账,你就不能拦住他们吗?”
朱厚气得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心中惊怒交加。
群臣的嚎哭声已经证明他们闯入了宫门,正于左顺门外齐声嚎哭!
左顺门惨案啊!
朱厚前忍万忍、千防万防杜绝此事发生,未曾想到历史的发展竟然无法改变,该发生的同样会发生,只是提前了而已!
随后赶来的副千户哭诉道:“陛下,吴一鹏等人已经突入了宫门,他们以死相逼,臣等……不敢阻拦啊!”
朱厚冷眼看着这两个被文臣吓破了胆的禁军将领,淡淡开口道:“黄伴,将其革职,下狱!”
武将!
这就是大明如今的武将!
即便被文臣集团不断打压、不断剥削也不敢反抗,不敢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的废物朱厚留他们有什么用!
他们已经失去了身为武将最基本的热血与悍勇!
黄锦对一个宦官使了个颜色,让其领着两名千户下去了。
此时御书房中仅剩下朱厚与黄锦二人。
黄锦“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劝道:“皇上,如今群臣嚎哭,您羽翼未丰,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黄锦的担忧并无道理,这位圣天子极好贤名,他最厌恶那些当众让他下不了台的讪君卖直之辈!
先前王琼等人的行为已经惹得圣天子暴怒,如今文臣齐聚左顺门外嚎哭,无疑是在逼迫圣天子妥协,逼迫圣天子退让!
这位圣天子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能够忍得住吗?
朱厚看着眼前的忠奴,上前扶起了他笑道:“黄伴,别怕!”
“这天下,没有人能够夺走朕的皇位!”
“命陈寅与陆炳在门外侯着,准备天子车撵,且随朕去瞧一瞧这些‘风骨文人’!”
黄锦心中暗叹一声,见圣天子已经下定决心,于是不敢再劝,立即出门备事。
一刻钟悄然而逝,朱厚坐在威严无比的天子车撵上,在禁军统领陈寅与锦衣卫指挥使一左一右的护卫下,向着左顺门而去。
左顺门血案,终究还是发生了!
两百余名朝廷命官的庞大队伍震天哭嚎,都未曾能够唤起熜哥的一丝怜悯之心!
五品以下官员一百三十四人悉数逮入诏狱严刑拷讯,四品以上官员八十六人姑令待罪!
五天之后,严厉的处罚接踵而至,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夺俸,五品以下官员均受廷杖!
受杖者一百八十多人,其中十七人被廷杖而死,余者或削职为民,或充戍边疆!
自此大明文人士子被彻底抽断了脊梁骨,不敢对帝意有丝毫违抗,甚至是非议!
所谓“衣冠丧气”,不外如是!
自此之后,这方朝堂当真成为了天子近臣的横行之地!
熜哥用人深谙帝王之道,不看出身,不论德行,只要能够完美地执行他的意志,便是能臣干吏,便能平步青云!
加之其中年开始迷信道术,渴望长生,怠慢朝政以至于最终让严嵩窃取了朝堂大权,为祸朝纲二十余载!
自此天子孝敬疏于郊庙,惕厉弛于朝讲!
自此土木盛宫苑,榛芜遍殿廷,群小横中外,正士困囹圄!
自此闾阎以矿税竭,邮传以输鞔疲,流亡以水旱增,郡县以征求因!
自此草泽生逆,衣冠丧气!
自此公卿不能补牍,台谏无从引裾!
熜哥完成了他中央集权的梦想,成为了真正的天子!
但给整个大明带来了无可估计的损害!
朱厚的确想要打压文臣集团,但不想让他们失去了文人的风骨,文人的气节!
如若他直接选择让历史上的“左顺门血案”原封不动的发生,的确能够让他马上执掌朝政大权,却也会因此彻底寒了天下文人士子的心,彻底抽断了他们的脊梁骨!
即便朱厚不想让自己受到掣肘,但这方朝堂始终需要直谏敢言的忠良之士!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