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朝北部,雪雕皇朝。
黯淡的夜空中,二十万大军分为四个集群隐藏在连绵的阴云之上。
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飞马骑兵,且军纪极为严明,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不曾发出丝毫响动。
殷暄缘跨坐在九阶飞马王的背上,面无表情的扫视着阴云下方。
雪雕皇朝虽是皇朝,但因为一支利器的存在,便是大商与古元两大帝朝也不敢轻易侵犯。
这支利器便是雪雕军。
雪雕皇朝境内有三处雪雕的庞大栖息地,那些雪雕虽是荒兽,但自雪雕皇朝立朝之初便与雪雕皇室建立了契约,允诺提供部分雪雕帮助雪雕皇朝组建雪雕军。
雪雕乃是飞禽类荒兽中极为凶悍、强大的一类,似是他此前统率的十万飞马军,都不敢与五万雪雕军在高空正面对抗。
因为那些飞马即便比雪雕高一阶,也不可能是雪雕的对手,而且还会受惊、乱跑。
很有可能两方尚未正式开打,他的飞马军就已经弱了近半战力。
眼下,雪雕皇朝共有雪雕军十五万,其中有五万乃是禁卫雪雕军,是雪雕皇朝三大底牌之一。
至于另外的十万雪雕军,则以万单位分散在各处大军中。
眼下,他正在守候的便是那五万禁卫雪雕军。
若是以前,知道禁卫雪雕军要来,他绝对率军逃得远远的,又或者降到地面潜藏起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
眼下他所统率的二十万须陀飞军的坐骑虽也是飞马,但此飞马非彼飞马,这种飞马名为猎禽飞马。
顾名思义,便是专门猎杀飞禽的飞马。
猎禽飞马体内蕴含着淡淡的龙威,虽然很淡很淡,但万马嘶鸣之下,却也可让万禽战栗、斗志大失。
更何况,真正主战的骑士也非昨日可比。
至于他为何能知道禁卫雪雕军的动态,并提前设伏,那自然是司厂宫暗谍传来的消息。
他并不清楚司厂宫的暗谍是如何得到这等极为隐秘的情报,他也不敢深究。
总之,由此他也清楚了一点,司厂宫的耳目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也警醒着他不敢生出危险的心思来。
“报!将军!五路大军中,有三路已完成任务,拿下指定目标!
但左一路与右二路仍在激烈交战中,上禀道,预计还需三个时辰!”
听到传讯兵的禀报,殷暄缘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他很清楚帝君为何要不对大商军队进行整编就直接拉出来用,这是为了剔劣择优、去奸留忠。
大商旧部中,有三成明时势、知进退,在一开始就明智的选择了向大周献上忠心。
有五成处在中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只能怀揣着那份并不稳固的忠商之心随波逐流,想要等局势更加明朗一些再做打算。
至于最后剩下的两成,要么是大商帝朝真正的死忠者,要么是野心勃勃的。
而此次大战之所以要拉出大半的大商主战军,就是为了借战场之手剔除那两成人,威慑那五成人。
他清楚帝君的心思,因此,安排给那两成人的任务,都是极为艰难的一类。
过程中,即便他们能够得胜活下来,恐怕也会因为乱战,又或者是雪雕皇朝的刺杀、投毒等,而死于非命。
至于那些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各将的拥护者,少部分自然是无辜的,但能不能在残酷的大战中活下来,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数。
虽然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没有哪个统治者能够允许心怀异心者安然自在,甚至是青云直上。
因为那样做的后果,只不过是为自己找麻烦,为御下的子民招祸端。
可怜的是,那两成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且上了必死的名单……
此战之后,隐藏在大商军队中的不安分因素必然会被剔除大半。
只是不知,余下的军队又会是何样一个前景?
或许,强者还有机会继续从戎,但那些弱者,怕是只能解甲归田。
因为他曾听东厂的那位卫主透露过,大周要走的必然是精兵路线,不可能供养大批的军卒。
这从大周而今的五大军团,便可看出一点苗头。
“传我将令!半个时辰之内,左一路与右二路所攻伐的关卡及城池必须拿下!
如若不然,斩立决!
再传令!各部必须按照既定任务期限完成目标,此战,本将不计损失!
谁完不成任务,便砍了谁的脑袋!这是军令!”
“诺!”
两刻钟后,风声忽然大涨,且空气流动明显变得紊乱。
而云层下方百丈处,也出现了一支黑白掺杂的队伍。
那同样是一支飞行骑兵,只不过坐骑并不是马类,而是体型吓人的大雕。
那些雕主体为雪白之色,翼展在两丈到三丈之间,身躯各处几乎都有密集的鳞甲护持。
它们的眼睛凶残狠厉,腹下的爪子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
至于背上的骑士,则是浑身甲胄,武装的如同铁罐头。
这些骑士胄顶贯着白色羽毛,既是与雪雕的颜色相呼应,也是在表明禁卫的身份。
他们的手中持着巨弓,腰间插着利刃,两侧的雕背上还绑缚着投矛以及各种瓶瓶罐罐。
殷暄缘咧嘴无声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宝弓静候,直到百余息后,猛地大吼一声:
“射!”
一个射字落下,前方十万须陀飞军毫不犹豫的向下方凶狠的投出了利矛,而后方的十万须陀飞军则松开了拉满的弓弦。
那一瞬间,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万鬼哀嚎,密集的利矛与箭矢像是瓢泼大雨,夹杂着致命的响动贯入了雪雕大军的阵列。
凄厉的惨叫猝然而起,愤怒的吼声连绵不绝。
雪雕禁卫的甲胄明明十分厚重,却几乎难以带来有效的防御。
很明显,这是实力与装备等级的差异所造成。
至于那些雪雕,生命力却要顽强得多,但也挡不住数十上百的利箭与投矛的贯穿。
一轮投射之下,这支雪雕皇朝的底牌大军竟然直接折损近万,其他的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势。
只是,这只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须陀飞军的投射可并不只是一轮。
直欲震破耳膜的破空声不断响彻,禁卫雪雕军在咬牙承受巨大损失的同时,也逐渐组成了有效的防御阵势,拉升了距离。
可随着万马嘶鸣,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夜空中席卷开来,那些雪雕却像是见到了最为恐怖的天敌一般,惊叫着埋头乱冲乱撞。
甚至有胆小一些的,竟是被吓得身子僵硬,直溜溜的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仅这一下,禁卫雪雕军的阵势瞬间乱成一团。
“攻!”
又是一道大喝声,发出了总攻的号令,也为禁卫雪雕军吹响了覆灭的前奏曲。
……
雪雕皇朝南部。
残破的城门楼上,谢牢之自一道道尸体的空当处踏步前行,眸光漠然。
这已是他所率中路主力攻破的第七座城池了。
一夜之间,率五十万大军攻破望南关、连下七城,这般战绩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然会激动地难以自抑。
但他不会,因为他是谢牢之,因为他所率的乃是玄武军团,其中还有二十万乃是北府军。
以这样的五十万大军进攻一方皇朝,而且有的城池中还有内线策应,若是还达不到这样的功绩,那他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报!启禀将军!飞马将军已全歼禁卫雪雕军,麾下五路大军也正在按照既定计划快速推进,一切有序,暂未碰到难啃的骨头!”
“哦?”
谢牢之眉毛微扬,眼中露出小小的诧异。
“看来那位飞马将军是个聪明人啊,如此便好,本将怕就怕碰到一个两面三刀的油头鬼。
继续关注吧,若有异动,立刻禀报!”
“诺!”
传讯兵退下后,谢牢之负手来到墙垛前,眺望着城外因为仓惶逃命而自相残杀所留下的凌乱尸体。
“左右两路进展如何?”
沉吟数息后,谢牢之突然发问。
“回将军,一切正常。若是照这般态势继续下去,五日之内,我军主力便可云集至雪雕皇朝之前!
十日之内,必可拿下雪雕全境!”
身后,一个副将神情激动地抱拳回应。
谢牢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副将有些奇怪,思考一会儿后却是忽有所悟。
“将军是在担心古元帝朝?”
谢牢之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担心,而是必然。
古元帝朝一旦发现雪雕皇朝有覆灭之危,定会派出大军干扰。”
说到这里,谢牢之却又冷笑一声,手掌按压在墙垛上,五指缓缓用力,捏出了深深地凹痕。
“不过,他们入不了雪雕皇朝!”
副将不由一愣,皱着眉头思忖半晌,忽而眼睛一亮。
“将军莫非是让马越将军率领西凉铁骑一路直奔雪雕皇朝北部边境,而后堵截古元帝朝的大军了?”
他一直都在感到奇怪,因为始终没有收到过关于马越那路骑兵的消息。
而今想来,定然是谢帅提早做了布置,让马越去北部堵截古元帝朝有可能派出的干预大军了。
岂料,谢牢之再度摇头。
“不,不是堵截,而是主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