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岚先还皱眉,觉得这些人还真是武夫,个个透着点匪气,可等坐一桌吃饭,听了一会,就觉得这些人也是各有可爱之处,不像外表表现得那么吓人。
等看到几个人竟然还都挺听白胜武的话时,她更是惊讶了。
有时候许文岚还觉得自家这个哥哥愣头愣脑的,可真在这一干武夫里比起来,这个哥哥可真是有头脑极了,主水中捞月他那几个师兄弟没口子地夸他就知道平常多爱重他了。
“真的,妹子,我师弟可好了!”大师兄瞪着铜铃似的牛眼看她,似乎就等着她跟着他们一起夸几句,倒把许文岚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哥哥自然好……”许文岚笑盈盈地跟着夸,就听那大师兄脸放红光,反手重重拍了白胜武一下,捏着他的肩膀晃了两下,也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可光看他们的表情,许文岚总觉得自己是错过了什么。
说句真心话,许文岚觉得白胜武的师兄弟要是大晚上的在府城里闲逛,一定会吓晕几个胆小的。
等看到被半拖半拽带进来的染坊师傅时,她更是这么觉得了。
这位金师傅大概是被吓着了,只是带着江南口音的东北话怎么听着都软绵绵的,一急还夹带着让人听不大懂的苏杭话,就显得更没有气势了。
哪怕是在骂“恶贼”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又有谁会怕?
还好,除了一群凶汉子,还有许文岚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金师傅终于有了几分底气,还劝道:“小姑娘,你们不能这样做的,这样做是有伤天良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就是一个做工的,真的没得什么钱,不好绑架我要赎金的啦……”
还好许文岚在现代时也算是听多了各种口音,虽然听不太完全,但也能明白大概意思。
掩唇而笑,她眨了眨眼,笑道:“金师傅,您别怕!我们可真不是要绑票要赎金的,请您过来,不过是有个故人想要与您一会。”
回了头,许文岚低唤一声,一直在里屋的白安走了出来,他才一现身在昏暗的烛光下,金师傅就“唉呀”一声,才坐直点的身体又往后栽去:“鬼、鬼呀……”
白安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金爷爷,我是小安啊!我不是鬼!我、我还活着……”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先流了出来。
他一哭,金师傅倒有些缓过神来了,他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人生得文弱,个子也不高,是标准的南方男人,就是性子也比北方汉子绵软,这会看到白安哭,倒先下意识地安抚起来:“莫哭、莫哭,是没得钱花了,金爷爷回头给你烧……咦,你刚说啥?你、你没死?那和你爹娘一块下葬的是谁啊?”
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白安伸出手:“你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
“是啊,他还有影子呢!”许文岚笑着跟了句。
金师傅果然低头去看,看完后才战兢兢地伸手摸白安的手:“果然是热的耶!那你没死啊?小安,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是怎么——他们是什么人啊?是不是那群土匪,绑了你……”捂住嘴,他不敢说下去,却是抱紧了白安,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
一看他的动作,许文岚就更放心了。
就和白胜文说的一样,金师傅是个有良心的。
本来今天这事儿,白胜文说他来做,可许文岚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来做。
白胜文到底是个秀才,要是被人逮到小辫子,对以后仕途大有影响,还不如她亲自来做。
至于白胜武,他倒是要护在许文岚身边,可白胜文一把扯住他只问一句“你不考武秀才了”,许文岚立刻就把哥俩一起排除在外了。
有这些师兄在,感慨力是足够的,她还真不用多做什么别的。
白安也是机灵,自然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搂着金师傅的脖子,哭哭涕涕地把事情说了,又道:“金爷爷,我是不敢回家了,只能当自己是死掉了——可我总是想你,想看看你好不好,现在看到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嗯,我、我过两天就和姐姐回去了,您好好的,我大爷他们总还是要用人的……”
听完事情经过,金师傅这么个好脾气的南方男人也是气愤,更何况心早就被白安哭得乱了:“谁要给他们做工?!那一群畜生,怎么敢这样?小安啊,金爷爷也不想跟他们做工了,你不知道,这群畜生一来就乱搞,又说这样染料贵了,又说那里开销大了,想着法子削减开销,可你想想,这染布可得用上好材料,用烂材料那布还不得褪色吗?还怀疑我贪了染坊的钱,隔三岔五地挑我的毛病,说什么现在换了老板,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惯着我了,你说说——这不是就想逼我走嘛!这个活计,我不干也罢,反正我回杭州也饿不死,照样有人请……”
白安眨眨眼,似乎很是困扰:“那金爷爷,我小丽姨可咋办?”
被白安一问,金师傅也皱眉了。
他当初过来黑省时是拖家带口来的,那会他的女儿才十四岁,现在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要是他回杭州了,已经嫁在黑省的女儿可怎么办?就这么丢下不管,别说他舍不得,就是自家婆娘都得把他吃了。
看金师傅半晌不吭声,许文岚就知道时机到了:“金师傅,您要是离开陈记,倒不如来我这里,我也想开个染坊,正缺人手,您要来,我给您加一倍的工钱,不只是您,您带过来的人,我也一样多给五成的工钱——要是您有意,倒不妨考虑下。”
金师傅一惊,抬头看许文岚:“你个小姑娘家家……”
许文岚一笑,温言道:“您当初认识小安的爹时,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吧?您那会儿想过,一个千里迢迢跑去做学徒的毛头小子后来不仅娶了老板的女儿,还成了您的老板吗?”
金师傅失笑:“这话倒也对,莫欺少年穷这话是老理。可小姑娘,你能做主?”
“自然!”许文岚笑得坦然,话却说得技巧:“金师傅应该知道北糖吧?现在黑省吃的都是北糖了。”
“自然知道了,现在可不就是都吃北糖了,都说这个比南边的蔗糖还甜——难道?”金师傅一拍头:“你不会是那个许姑娘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