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莱耶好生一问，才知道自己昏迷了足足十多天。阿拉米格的难民们本来是期望能够在森都滞留到拉莱耶醒来再启程，但是小一千号人在森都几乎是空耗钱粮，在奥尔什方他们苦劝之下，只好洒泪而别。
奥尔什方家的私兵也跟着护送他们而去。毕竟基拉巴尼亚那边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荒废，没有人清理运营，野兽魔兽出没其间。对于已经几乎没有武装力量的阿拉米格难民们来说，那些野兽是致命的威胁。
没有亲自护送阿拉米格人回家，拉莱耶感到颇为遗憾。
艾拉心疼地看着他，一双手在拉莱耶身上摸来摸去：“你可是身上全是伤，致命伤七八处，其余小伤不计其数，血都流了不知道多少，能活下来还是幸亏雅·修特拉来得及时，要不然你早就回归海德林的怀抱了。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要记得，你还有我呐，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看看，这异世界不科学的地方就在这里，“致命伤七八处”！拉莱耶一听就想笑，致命伤一处都嫌多，还能有七八处的说法。他不敢笑出来，脸上忍笑忍得挤眉弄眼的。
艾拉顿时收住手：“哎呀，可是弄疼你了？我……我手有点重……不好意思啦！”
拉莱耶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拉过她的手，在掌中摩挲起来：“没那回事，伤都好了，还有什么疼的？说起来找你帮忙的事儿啊，实在是当时身边有人远远盯着，要不是奥索丽偷偷潜进来，我也在头疼该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塔塔利嘉实在太滑溜了，稍有不对就跑，根本抓不到他的尾巴。”
拉莱耶想着这事儿，摇摇头叹口气：“可惜又被他跑了……”
艾拉眨眨眼：“没有啊。当时你们那边一点烟，桑克瑞德和奥索丽就拼命往你那边赶，正好把塔塔利嘉给抓住了。”
拉莱耶又惊又喜，霍然起身：“抓住了！？在哪里？我要好好审审他！”
艾拉没好气地说：“好啦，早就已经审起来了，现在都已经把他的口供都整理好了。你要是现在见他也没啥好问的，最多是去羞辱羞辱他而已。”
拉莱耶摸了摸头，老老实实坐下：“嘿，真是……错过了好多事情啊……”
“所以说知道要慎重了吧？”
艾拉没有接着数落拉莱耶，转而提起了塔塔利嘉的情况。
塔塔利嘉，男，拉拉菲尔族。本来只是个三流家族的四男，排行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天也就庸庸碌碌地像只米虫一样活着就好。然而在之前的乌尔达哈政变一夜中，塔塔利嘉家族由于依附着泰勒吉，被抄家灭族之后，塔塔利嘉也就流落街头。
据他自己陈述，他在街头快饿死的时候遇见一个戴着面具的自称来自加雷马帝国的白袍神秘人。这个人告诉他该如何煽动人心，如何挑起是非，又如何在混乱中遁走。靠着这一身本事，塔塔利嘉在乌尔达哈的黑街化名无数，如鱼得水，一路青云直上，直到被罗罗力特看中，吸收为手下。
塔塔利嘉傍上罗罗力特倒也没多久，出手就是海都的两件大案，可惜出师不利。虽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但是罗罗力特对于人才的判断是非常精准的。他很客观地判断海都的事情不利，并非塔塔利嘉的过错，而是运气不好。所以罗罗力特并没有因此看轻塔塔利嘉，甚至从中看到了塔塔利嘉的价值，甚至对他更加支持。
然而回到乌尔达哈之后，塔塔利嘉挑动难民的事情便是瞒着罗罗力特干的了。表面上塔塔利嘉说是将解决难民事件，但实际上塔塔利嘉是在火上浇油。罗罗力特错就错在，他以为塔塔利嘉已经得罪了海都，不靠着乌尔达哈这边的庇护，在艾欧泽亚必然无以生存，却不知道塔塔利嘉的上线是在加雷马帝国。
塔塔利嘉建立安全局之后，将拉莱耶吸纳进来，让罗罗力特认为这是个强有力的部门，而且一定会很公允。没法不公允了，如果拉莱耶心里存着坏心思，不要等罗罗力特发作，拂晓那群正义感过剩的贤人们首先会对拉莱耶制裁。然而罗罗力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拉莱耶对于塔塔利嘉来说只是个幌子，除了拉莱耶，安全局里全是塔塔利嘉之前在黑街收的忠实部下，竟是把塔塔利嘉安排给铜刃团的计划瞒得死死的。一直到接天桥之战爆发，终于瞒不住了，罗罗力特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终日打雁，今天却被雁啄了眼睛去。
塔塔利嘉的自述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那个白袍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否是拂晓关注的那个群体，这都已经不是拉莱耶所在意的事情。拉莱耶想要的无外乎是把混沌不清的局面挑清楚，将事实挑明，让拂晓这群人看到这条线索。接下来拂晓的人要怎么顺着这条线索摸过去，这就是拂晓的事情了。
拉莱耶现在深深地觉得拂晓的贤人们能力是比自己要强一大截。不论是在行动力还是在分析局势，构思策略，乃至在艾欧泽亚的强大人脉，都不是拉莱耶这样刚出庐几个月的家伙能够相提并论的。
他深深地怀疑那些穿越者的小说到底是如何让人信服。现代社会一个屌丝跑到不发达的异世界就能呼风唤雨，搞发明创造？怕是被人家吃干抹净都不吐骨头哟。
相比之下，拉莱耶更加关心乌尔达哈的政局。
他没想到的是娜娜莫女王比他想象得更沉得住气。
奥索丽没好气地说：“我劝她趁着铜刃团全军覆没，连番号都取消的档口，将乌尔达哈的贵族们直接清掉的。但是女王陛下觉得没那么简单，要一步一步来。哎呀，明明是大好机会……”
“好啦，娜娜莫女王没做错。虽然现在铜刃团没了，但铜刃团实际上并不是沙蝎众和贵族豪商们在政治上的筹码。铜刃团只是他们自己用来维护他们自己利益的私兵，有的时候做点黑活。资本的力量从来都不需要用武力来体现啊……”
桑克瑞德一脸沧桑地在旁边加注脚。奥索丽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一甩头看向别处。桑克瑞德苦笑连连。
拉莱耶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识趣地没说话。这俩是啥时候闹起了小脾气的？
不过桑克瑞德说的是正理。就算要搞一次乌尔达哈版的“长刀之夜”，至少也得让娜娜莫女王的影响力达到那个水平才行。就目前来说，娜娜莫女王还远没有到威加萨纳兰的地步，连军方也因为劳班的离开，而颇有些首鼠两端。
拉莱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罗罗力特是怎么回应海都事件的？”
奥索丽抢在桑克瑞德之前，急匆匆地说：“海都的两桩案子和罗罗力特扯不开关系。塔塔利嘉供认不讳，在海都作案乃是罗罗力特授意而为，目的是暗中阻碍海都发展的脚步，以避免沙都走下坡路。现在罗罗力特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应对海都的质询呢！”
桑克瑞德补充说：“海都提督毕竟会顾全大局，不会对沙都这边太过于逼迫，以免双方都下不来台。不过罗罗力特这次大概是要大出血了，几个月前，刚把一半家财上缴给国库，以抵偿策划政变的罪过。现在怕是另外一半家财也得送去海都，来弥补海都的损失。”
雅·修特拉饶有兴致地问：“海都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都是暗影议会的功劳吧？在这个局势之下，暗影议会下一步计划打算怎么走？”
拉莱耶咂了咂嘴，这事儿有点不怎么讲道义。说白了，暗影议会更注重以利益勾连人类和蛮族，这和拂晓血盟的基本价值观有些不太吻合。他担心暗影议会的计划说出来，会让拂晓这边心存疑虑。
但是不能不说啊。对于蛮族，拂晓血盟是个非常强力的相关组织。他们不仅前期在蛮族那边建立了一些友好的基础，而且在各国政府面前都还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海都这边暗影议会主要是因为拉莱耶和维娜都出身海都，和提督有着天然的合作基础。但是到了沙都、森都，就没有那么靠谱的基础了，这时候拂晓血盟就能帮忙协调一下双方关系，至少能帮助暗影议会，把人类和蛮族双方拉到谈判桌来谈。
所以拉莱耶对维娜点了点头，维娜才开口说：“暗影议会接下来将开始对乌尔达哈及其所辖的萨纳兰地区进行下一步计划。根据暗影议会在海都的拉诺西亚地区的成功经验，前期我们将先与蛮族之间和人类关系较好的部落沟通，进而对其整个族群进行分析和理解，最后了解蛮族的需求，将需求反馈给乌尔达哈当局，让他们判断该妥协还是该否决。”
桑克瑞德摇摇头：“这恐怕很难。乌尔达哈的政治体系和利敏萨罗姆萨区别很大，价值观也迥异。这边唯利是图的人太多，为了利益连爹娘都可以不要，何况是蛮族的利益。不过铜刃团已经覆灭的今天，那些贵族们可能好说话一些。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耀武扬威的工具了。”
拉莱耶耸耸肩：“所以罗罗力特的看法是对的。海都终将取代沙都，成为艾欧泽亚的中心。很多东西是硬实力的体现。比如说海都有丰富的优良港口，沟通东西，气候怡人，这些是沙都远远比不上的自然资源。现在又有了庞大的矿脉支撑，加上海都海纳百川的人文环境。沙都这腐臭落伍的政局，无论如何都只能落在下风了。
我们将给乌尔达哈带来一些变革，同时也给娜娜莫女王陛下带来她可以倚仗的可靠势力。也许将来，沙都不至于那么快衰亡下去。”
虽然衰败的趋势是不可避免的。拉莱耶在心里暗暗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