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祖刻意虐待他们姐弟,昔日司马衡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穿新衣服。而宣华带着他颠沛流离,虽好吃好喝,却也没有太多心思来打扮他。他长这么大,从未穿过缎子衣服,也从未好好打扮过。如今装扮一新,当真是惹人喜爱。
“阿衡!”宣华伸开双手,那小小的人儿便跑了过来,撞在了她的怀里。
宋宓微笑地看着他,忍不住笑道:“这身衣服倒也真是合适他!”
“可不是?倒像是专为他做的!”旁边那丫鬟走过来,将手中的一个纸包交给了宣华,笑吟吟道:“你可是小鬼头的姐姐?我瞧着这些糕点他都很喜欢,就全包给他了!”
这一包糕点的确也太多了些。宣华连忙道谢,又道:“阿衡,快谢谢姐姐!”
“谢谢阿樊姐姐!谢谢宋姐姐!”司马衡稚气的声音跟着道。
那叫阿樊的婢女摸了摸他的脑袋,莞尔一笑:“小家伙!应该是我家姑娘谢谢你才是!可惜我们马上便要走了,不然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糕点!不然,怎对得起我家姑娘的荷包?”
宣华知她是开玩笑,不由一笑:“姐姐们太客气了。却不知姐姐们要去哪里?”
她这句话一问出,阿樊脸色微微一黯,叹了口气。宋宓脸上也露出一抹愁绪来。
主仆二人默默对望了一眼,宋宓不由一声苦笑,淡淡道:“我们这番来京,并非是为了投亲,而是为了参加内教坊的选拔。”
她虽语气上刻意轻描淡写,但宣华却看到她娇美的脸蛋上掠过一抹略有些难堪的薄红。
“内教坊的选拔?”宣华微微一怔,却没有太多惊讶。刚刚从宋宓的衣着打扮上,她略猜出了几分她的身份。想必是外地的乐户来京参加教坊的选拔。
对于乐户来说,内教坊的确是个很好的去处。
只是看到宋宓脸上那抹稍瞬即逝的那抹嫣红,却让宣华却嗅到了一些另外的意味。
要知道,当今皇帝精通音律,喜好乐女。除了宣华的娘亲柳霓裳外,后宫许多嫔妃都是乐女出身。这在大楚并非是什么秘密。
有些想挣出身的女子,自恃有些姿色,便以这个途径入宫亲近皇帝。只不过,内教坊毕竟也不在真正的内宫,要靠这个法子来接近皇帝,更多的需要运气。
不过宣华却没有想到,看似气质出尘的宋宓,竟是也有这个心思?
她不由又看了宋宓一眼,瞧着她那十六七岁如花苞般的宋宓,心中只觉得可惜。
“内教坊汇聚天下名家大师。若是喜好音律,那里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是……”
只是若是有其他的心思,宫门一入深似海,那里倒似是个牢笼了。她并不认为,她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大楚的天子,值得那些可怜的女子前赴后继。上一世她已经看透了,坐在至尊之位的那个人,并不能给予任何女人幸福。
不过素昧平生,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人各有志,她有资格去置喙别人的选择。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准备准备了。”阿樊岔开了话题,摸了摸司马衡的脑袋。
“小鬼头,跟你姐姐回去吧!记得,糕点不要一次吃太多!”宋宓也是笑道,又向宣华点了点头,拿着笛子转身离去。阿樊跟在她的身后,临走前,还跟司马衡比了个手势。
司马衡一手扯着宣华的衣角,一手向她挥手。
“宋姐姐……”宣华看着宋宓的背影,忽而开口:“宋姐姐的笛声很好。若宋姐姐若能着红裙,奏一曲伴妆台,想必能得奉銮大人赏识。”
宋宓身躯微震,回头深深看了宣华一眼。
“走吧,阿衡。”宣华牵着司马衡的手,两人向客栈的房间走。今日她原与宋宓颇有些一见如故,但此刻的那些亲近之心,在说出那句话之后,瞬时有些意兴索然。
相识是缘,若进入内教坊是她想要的,自己就帮她一把吧。
“阿姐,我饿了……”司马衡牵着她的衣角,眼睛却偷偷瞅着她手里的那包糕点。
宣华板住了脸:“阿衡,我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跑?”
“阿衡睡不着……”司马衡似是知道错了,有些心虚地小小声地道。
“若是遇到了坏人,出了什么事,你让阿姐我怎么办?”宣华的声音有些严厉。
“可……宋阿姐和阿樊姐姐都对阿衡很好。”小人儿分辩道。
看着司马衡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宣华的心中却微微有些痛。
“今日你遇到的是没有坏心的宋宓主仆,若是遇到了坏人呢?刚刚离开杨家庄,你就全忘记了?万一你遇到的是宋青呢?万一遇到的是李盘呢?”
在杨家庄,那些坏人那么对待他,可他对人还是没有防备。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司马衡已经痴愚,无论是好人坏人,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但是这一世,司马衡正常地成长,她必须教会他如何保护自己。
大概是宣华的脸色不太好看,司马衡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阿衡错了……”
“阿姐不是想骂你,只是……阿姐现在只有你了!”心中一软,她紧紧地将司马衡搂入了怀里。她已经内疚了一辈子,这一辈子不想再内疚。
“姑娘,刚才那位小娘子说的那话……是何意?”院子里,宋宓主仆还未走远。阿樊凝视着宣华的背影,还有些懵懂。
宋宓微蹙着眉头,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这位小娘子年岁虽小,但瞧她举手投足,却似是出身不凡。带着幼弟在外,虽说是来投亲,又是长住的架势。你说,她到底什么来历?”
“奴婢可不知。”阿樊摇了摇头,瞧宋宓脸色,犹疑道:“莫非……姑娘知道?”
宋宓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看向宣华背影的眼神却是更深了一些。“奉銮大人秦啸,虽为宦官,但出身前朝世家。红衣,伴妆台……有何深意?”
她来参选内教坊的选拔,做的功课不可谓不多,但是关于掌管教坊的这位奉銮大人,她却所知甚少。无他,这位大人深居宫内,并无太多传闻,想打听也无从下手。
可刚才那位小娘子,为何开口便是那么笃定?莫非她……
悦来居的后门,不知何时悄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帘子打开,一个中年仆妇搀扶着一个富态的妇人走下来。微敞的后门里,一个小厮悄无声息地出现,躬身:“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