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归纠结之间恰好对上周莫则的视线,为免他担心,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锣鼓声再次敲响,各国的弓箭手齐齐做好准备,宛归没有什么可供犹豫的时间了,她试着集中元气,想把玄力覆盖在靶人的身上,但难度太大,几次都失败了,好在前面几箭众人的技术都还不错,没有造成伤亡。只是情势危急,她显得有些慌张,元气外溢,得亏周莫则及时帮她掩盖,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元气已然消失。
靶人的一声惨叫惊吓到宛归,差点连累她中箭。看着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宛归满腔怒火。奈何现在出手只是以卵击石,小不忍则乱大谋。
“皇上,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这样的设置实在太过残忍,还请撤去箭头。”
台上的锦沙公主坐不住了,她几时见过如此毫无人性的比试。
姒液眉头一紧,公主此言无疑是在指责腾齐的不是,但若不答应她的请求又颇显不通情理,何况当日姒娇下毒也让锦沙公主吃了不少苦,自己就当补偿她一次,顺了她的意。
突然中止了比赛,宛归还心存疑虑,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却见十来个士兵重新搬上箭筒。
“这都能心想事成?”宛归半信半疑,待见到新箭后不由得心安,看向台上的人,好奇哪个王孙贵族发了善心。
没了箭头后,宛归将注意力放在箭手身上,特别是自己对应的人。那人裹着风然国的头巾,年纪不大,面容秀气,眼神坚毅,似乎对自己的箭术格外有信心,而且似乎换了新箭后,他也松了一口气。
宛归下了主意,要保他夺冠,只需轻微调转玄力,必定能使箭支稳中靶心,只是她这般举动使得场上的测玄铃响了起来。
“有人作弊!”主场官竖起黄旗,将一队的箭手各扣十分,宛归只能作罢,连累小青年无辜被扣分,她甚感尴尬。
周莫则相信她的实力,让手下的人散开寻找厉洛安,他与宛归的想法一致,推测厉洛安就藏身马厩。只是此刻人潮涌动,看得眼花缭乱,找人实属难事。
无法提供助力后,宛归索性在台上找人,她的位置高出一点,恰好可以看见台下的人脸。虽然厉洛安不定出现,但藏得隐蔽也不定安全,混入人群最是保障,她还是相信厉洛安会明白这一点。
她扫视过几圈竟意外发现了游佰生的踪迹,关于这个人宛归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她知晓周莫则此番入宫并没有带上他,游佰生擅自行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游佰生也感应到自己的身上被投注了视线,他几番查找也没有怀疑台上的人。宛归试着在心里联系周莫则,
“宛归,我听得见。”才一小会功夫她便收到周莫则的回应。
“我看见了游佰生,他怎么会在宫里?”她略显急切。
周莫则沉默了一会,对宛归说道:“他失控了,不古派去监视的人都被杀了。”
“陈佩琪呢?”
“也消失了。”
宛归看着游佰生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藏着诸多心事,自从上次抓狂后被治愈,他的神智就已清醒,此番失控,恐怕还有更深的隐情,只是宛归还理不出头绪。
“莫则,你想办法跟上他,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将游佰生的位置告知周莫则,便又开始搜寻厉洛安的下落,直把眼睛都看花了,才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宛归只觉得眼睛很像,他赤裸着面容,貌不惊人,站在人群中表情淡然,宛归不能十分确定,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直到锣鼓声响,这一队的比分出炉,小青年的分数目前排名第二,只是箭手换了一拨,靶人却不更换,宛归瞅着候补的靶人顿觉扎心,果然不死不换人呐。
她这一纠结再回头已然看不见那个疑似厉洛安的人,台上行动受限,耗个个把时辰是免不了了。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暗暗鄙视那个挑选了自己的官员。
一轮又一轮,站得腿都酸了,突然手上一阵吃疼,这箭偏得离谱,打到她腿上了,宛归微微侧身看向来人,眼睛都瞪大了,苏窈不知什么时候也参加了射箭项目,宛归只能感慨这奇妙的缘分,她笃定苏窈认不出自己,以这公主的古怪脾气,必定是想捉弄靶人。
她这边思考,身上又被射中几次,看来苏窈根本不想拔得头筹,纯属当作一场游戏。宛归有些窝火,她将玄力集中于指尖,形成一颗冰珠对准苏窈的手臂,这个力度至少会让她酸疼一会儿了。果然苏窈下意识捂住手臂,她盯着眼前的人愣了愣神,眼里多少有些怒意,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腾齐皇帝面子,没拿刀把宛归砍了。
“给我装上箭头!”她对着旁边的士兵说道。
士兵做不了主,知晓她是昆正国的公主,也只能供着,推说请示主场官,跑得那叫一个快。宛归也不怵,面对苏窈她还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可惜她的处变不惊反而加大苏窈的怒气。
主场官也得到姒液的许可,特批昆正国的公主用箭头,可不是谁都像锦沙公主那般宅心仁厚。宛归严阵以待,苏窈疯起来那叫一个难缠。
司徒云鹤本来还算悠闲自得,见苏窈将箭头指向宛归,内心也是紧张不已,昆正国的公主以疯闻名,故意将人射死的事情完全干得出来。
宛归用纹法将全身保护起来,外表看起来虽无变化,但足以将箭身反弹出去。宛归在修习武功上面还是蛮有天赋的,丁延昌教授的纹法她已经掌握了窍门,只需领悟龙鳞石给的秘籍,便能更加精进。
继魇刀之后,苏窈一心向往妖法,只当自己不够强大,掌握不了妖法的精髓,所以离开腾齐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想要拜师金善神尼,奈何金善神尼以自己已收下关门弟子为由拒绝了,但见苏窈拜师心切又一身反骨,便赠予她一本秘籍,此功法阴险狠辣,本来也不适合隆雪颜练习。
“今日就拿你练手。”苏窈的笑容有些瘆人,宛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利箭射出,直朝她的面门,纵使有了心里准备,也在看见箭头窜出的一直黑乎乎的手掌之后不自觉退后了半步。台下的众人皆是一脸平静,宛归说不好刚才的那一幕是不是幻觉,只是眼睛传来的灼热感真实而强烈,还是大意了。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宛归不得不佩服苏窈的人设,她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十足的恶人,无懈可击。现在的处境已经无法分心找人了,只能保持戒备状态。
苏窈再将箭支搭在弦上,对着宛归一脸挑衅,嘴里的口型说着三个字,宛归看得清楚,是“去死吧”。她闭上眼睛,将空气里的水汽汇集到手上,手指微动就将其化为细如发丝的冰针,打入苏窈的穴道,
骨缝间的疼痛让苏窈停了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宛归,这次出手她不得不承认宛归技高一筹。但是她还是很开心,宛归中了她的毒气,必定会失明。一个小小的靶人胆敢反抗自己,怎么样都得给点颜色瞧瞧。只是她全然不知这是宛归所扮。
“看不清楚了。”宛归眨了几下眼睛,视线逐渐模糊,她深感对不住自己的眼睛,每次受伤都是这个部位。边上的士兵也意识到不对劲,报告了主场官将宛归换了下来。
“你没事吧?”士兵是个热心肠,见她两眼无神,关切的问道。
“眼睛看不见了。”
“真是个妖女。”士兵爆了几句粗话,想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哪能在这受个小姑娘迫害。想到这点他悲从中来,声音带着哽咽,“你的眼睛要是瞎了,大好前途可就毁了。”
宛归只得反过来安慰他,“都是经过大场面的,瞎了就瞎了,大不了回家种田,人要是看不见了,心里就特别敞亮,看得破凡尘琐事,放得下功名利禄。”
士兵听完如醍醐灌顶,拉着她非要结拜兄弟,得亏主场官提醒他去维持秩序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宛归。”司徒云鹤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你受伤了。”
“估计是中毒了,眼睛疼得厉害。”
“我们先离开这里。”
宛归没有反驳,扶着司徒云鹤的手凭着感觉往前走去,其实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她还能感受到光线在前面晃动。挤过人群相当费劲,宛归只能抱着司徒云鹤的手臂才能找到平衡点。当然两个士兵装扮的人,单看背景显得有些荒凉。旁人也生出同情心,尽量让出过道。
周不思一行死死盯着厉洛安,但许是眼神太过炙热,反而被误会是敌人,若非紧追不舍,差点将人跟丢。
“厉公子!”周不思终于将他堵在无人的墙角,不由分说就撕掉他的假脸,“我们家夫人好心帮忙,你就别再瞎折腾。”
厉洛安没法将夫人与宛归联系在一起,还试着反抗,被周不思一拳打倒在地。
“我家夫人就是宛归,龙千言已经安全出宫。”
厉洛安怔在原地许久,宛归这么小就嫁人了,娶她的人存的什么心思,越想越气愤,竟和周不思打起架来。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呢?”
周不思也来了火气,这人与他们非亲非故的,现在又如此鲁莽,救了也白救。
几个手下看得一脸蒙,大哥明明来救人,怎么打成一团了。没成想厉洛安的武功还不错,两人直至打得精疲力尽才罢休。
“你的功夫底子倒很结实。”周不思由衷的夸赞他。
厉洛安却满脑子都是宛归受骗的场面,毕竟是娘家人,即使失散多年也有血缘的羁绊,只是现在还不是相认的好时机,没有亲人的拖累宛归或许能生活得更好。
见他沉默不语,周不思对他生出的好感顿时消散,总之不是个可爱的人。
“走吧,夫人在等你。”
厉洛安怒斥道:“叫她宛归。”
周不思憋住气,“行,宛归在等你,可以走了吗?”
厉洛安这才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
回到场下,宛归和周莫则都不见踪影,周不思思虑片刻后,决定先回木屋,一面派人看住厉洛安,一面找寻世爷和夫人。
周莫则追着游佰生一路跟到御花园,嫔妃们在园中摆了筵席招待官员女眷,他一个男子出现极为容易会引起侍卫的主意,何况他对这些女子一点兴趣也没有,索性隔了段距离观察游佰生,他倒想看看此人能搞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