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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夜漫漫,古庙话往事

且说李一仁终于压下惊来,见那女鬼在一边哭泣,不由得叹口气,心中说道:“要说这世间,大多苦命的人。即便化作寻仇厉鬼,最终还是悲绝一生。”

“罢了,我看还是先问问吧。”

这么想着,李一仁张口询问:“未请教鬼姐姐姓甚名谁,究竟遇到怎样的经历,书生我又是如何救了你?”最后的一句倒是他真心想问的,这女鬼总说自己是恩人,可又不知恩从何来。

“小女本姓鲁,夫家姓王。我这苦命,正是从来到汴梁城以后才开始的呀……”

举人一听,心说:“完了,我这一夜是甭想睡了。”

那么说这位鲁姓女子究竟有怎个遭遇,还要讲故事的从头道来。

在北京大名府边郊,住着一位憨厚的农夫,名叫鲁易水。此人在街坊乡里都有些名头,皆因为人正直热情所致。再加上,他一家租地的地主方老爷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这才保证他们一家生活平和,幸福安逸。

鲁易水一直到三十还未娶妻,方善人心疼,便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家在对面村子,也是个老实人家,算得门当户对。两人很快完婚,并在一年后有了一个女儿。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孩子的娘亲却得了一场大病去世了。鲁老汉带着女儿生活不易,偏偏赶上方善人家中出了大事;就这样,鲁易水带着女儿顺路南下,来到了汴梁。

他们没有钱住进城内,在边郊的村子里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鲁老汉四处做散工,女儿则在家中织布,生活勉强能够维持。

一日,姑娘在家中织布,忽然听到有人叫门,她前去开门,看到是邻家的大嫂。就这一开门,刚巧从路边走过的恶霸看见了她。

此人是纨绔子弟,姓樊,人都称他小爷。他父亲是京官,为人左右逢源,因此权势不小。这小子终日里不思进取,四处闲游。这一日,有人说西面边郊之地发现了上等的蛐蛐,这才带着家丁来这里捕虫。

正巧,鲁氏打开门,与之照了个对面。这姑娘本就生得水灵,再加上年方二八,绝代芳华。那纨绔见如此美貌的良家女子,自然是动了歪心,想要占为己有。

四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曾经到家中帮忙的鲁老汉的女儿;一时间,他计上心来,有了主意。

几天后,鲁易水被樊大人的管家叫去打木工活儿,留下女儿看家织布,一早儿就走了。到了日落时分,女儿也不见爹爹回来,正是担心,听到有人急匆匆敲门,她拉开门一看,竟然是樊小爷。

这小少爷带着十几个家丁站在门口,左右的邻舍都紧闭门窗,不敢探头张望。鲁氏在家里大声喊叫也不见人搭救,她哭闹不住,被那些人硬生生带走了。

樊小爷把她关在自己房里,告诉她,鲁易水在他府上做木工,却见财起意,偷走了皇家贡品,这是杀头的罪过,现在他把姑娘带回这里,就是怜香惜玉,免得全家惨死。

谁承想,这姑娘虽然久居闺中不迈出大门一步,却也经常念些书籍,并不是那般好骗。听了纨绔的话,她厉声喝道:“任凭你信口胡诌,怎能骗得我!莫说是我父亲生性正直,就算真的动了邪念,偷走珍宝;你们遗失贡品,也是罪责难逃!”

“还说什么怜香惜玉,本就是泥菩萨过河。种种这些分明就是胡编乱造,强抢民女,真是天理难容!”

别看这姑娘岁数不大,可是却生得好胆量,那樊小爷一看吓不到她,干脆露出本来面目,说道:“就是强抢你又能怎样?似你们这等小民,不过蝼蚁虫豸,兹是我愿意,就能拆了你们的家,要了你们的命!”

此话一出,鲁氏姑娘便收了声,没了话。她虽然爱哭,但也不会在恶鬼面前示弱。她突然拿出怀中的剪刀,顶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如此说,我也没有什么好驳的。”

“只不过,我宁愿自杀,也不要被你那脏手玷污!”

樊小爷怕了,他好话说尽,请求姑娘不要轻生。姑娘见有机会,便说道:“你若是想要我从了你,那必须明媒正娶,嫁入你樊家。”

那纨绔本身就害怕,便匆匆答应了她的要求,送她回了家。而另一面,则开始请媒婆,说婚事。

鲁姑娘哪里等他?心想着,一旦回了家,就留下书信,一边寻找父亲一边逃生。

可谁知,她回到家中却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鲁易水。他被打断了骨头,打爆了内脏,在临死前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

鲁氏大哭,在那间小房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半夜,她带着父亲的尸体来到河边,要学曹娥葬父。

但是天不绝人命,她跳入河中之后,却被一个姓王的渔夫救了上来。几天打捞,鲁易水的尸首也被找到,渔夫将他安葬在山上。

摆脱了那樊小爷的纠缠,又捡了一条命的鲁氏,对这位救命恩人倾心不已,没过半年,两人便完了婚。

可好景不长,樊家的家丁来到附近办事,刚好看到了鲁氏和她的丈夫。他把此事报告给樊家少爷,那恶鬼当即暴跳如雷,竟然随意找了个借口,偏说是鲁氏丈夫偷了府里东西,要拿他报官。

夫妻俩反抗,樊小爷就叫家丁在鲁氏面前打死了她的丈夫,又要抢鲁氏回去。

这女人是个烈女,回身便向着家中跑,那姓樊地跟着进了门,顺带锁死。谁知,鲁氏竟然在屋中点火,把人生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那姓樊的也被烧死,死后,化作厉鬼,一直都在追逐着鲁氏的鬼魂。

讲罢了自身的经历,女鬼又哭哭啼啼的止不住了。她说:“先生有所不知,夫君惨死在面前,我至今也未曾见到他的鬼魂。皆因那恶鬼满世界追逐,我因为先一步躲进了这庙中,才暂时避过了他的追逐。”

“那一夜,我没想到您住进了这庙中,依旧像往常那样哀声歌唱,不想您不但不害怕,还同情我的遭遇,陪我哭泣。”

李一仁笑容尴尬,心说,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吗?

“是方才——”女鬼说道:“那恶鬼在院落里终于找到了我,扬言要吃了小女。可是您不顾自身安危,竟然趴在窗口挑衅他,还把他引入正殿里,被桃木剑杀死;真是大英雄啊!”

李一仁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的误会。

听女鬼把身世说完,李举人坐不住了。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对此愤恨难平;就这时,他图一时口快,说出一句话来,结果险些因为这个把自己害死。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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