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对千人缺乏足够的认识与概念,甚至觉得黑加仑军从三十人膨胀到一千二百人似乎只是数字上的累加,但事实上这是一件非常复杂的问题,对沃尔夫而言指挥压力是呈几何倍增长。
倘若一个班级里有五十人,那么一千二百人就相当于二十四个班级,而形形色色不同个性在开放式的诺德‘学院’里绝非罕见,对于某些平庸的人而言,如何组织这一千二百人趁着春天野餐,再尽可能地带回来已经是强人所难。
而带着这些家伙来到数千公里外的南方跟群言语不通、数量是他们三倍的矮子打一架,并揍得对面满地找牙,本质上讲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这些该死的蛮子!看看这个港口,看看那边冒烟的造船厂,再看看那些果园、农田鱼塘,还有那个被砸了的集市!”赖齐斯伯爵骑在山地马上,穿着厚实的纹章甲愤恨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那都是第纳尔啊!这个地方一个月就能给我赚至少五千第纳尔!还只是至少!”
而所谓的诺德蛮子们并没有缩在几乎完好无损的栅栏后面,甚至压根没有打算逃避对方看上去比想象多得多、足足三千人的数量,而是严阵以待排布在被攻占的艾斯提尼那附近。
“我勒个去,头儿你看那些是啥玩意?”卢瑟的嘴巴张得有点大,指着一群拿着四米高长枪,没有任何盾牌、穿着绿色亚麻布衫衣的步兵“咱们好像在提哈那边看见过?”
沃尔夫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那将近五百人的密集方阵在罗多克出现并不奇怪(不是说很常见),但……他总觉得哪里非常非常不对劲。
“您当这是一种廉价的士兵?不不不,那可当真是大错特错。”
在提哈城下的刚定元帅营帐里,沃尔夫还隐约记得那个斯瓦迪亚佣兵杜瑞斯的话。
“这是一种需要相当相当时间与金钱训练的兵种,你得锻炼他们的臂力,让他们的手不至于没遇到敌人摆开枪阵就开始颤抖,你得天天叫他们走队形,让他们撒尿都在排队。
“每天什么都不能干,要么就是走走走,要么就是捅捅捅,前进的时候不允许前脚比两边人多出一步,你得像最恶毒的监工那样去苛刻!还得给发工资,想尽办法鼓舞士气!不然?等着吧,嘿嘿嘿,被弩手弓箭手射几轮,或者骑兵冲过来就都跑干净了!”
带着‘露西’头盔的沃尔夫仔细打量着那些部队,他怎么也不觉得那些士兵的脸色很好看,倒是和去年冬天的难民一样,个个脸色上都像是贴了萝卜卷心菜,是所谓面有菜色是也。
至于拿着长枪的手看起来也没精打采,枪头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就能东倒西歪似的,说实在话这样强行‘编造’一群超长枪兵,反而不如干脆用枪盾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部队划算。
“不要太在意,那些家伙没有真正士兵的样子。”沃尔夫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在对面摇曳的超长枪兵,这是露西头盔的效果之一——只要紧紧盯住对面某个点,视角似乎就会极其缓慢地慢被拉进,当然不要指望太清晰,看到眼睛疼到流泪也不过大一圈“那些斯瓦迪亚杂*种才是紧要的,还有那些罗多克的弩手,长枪只是个好看的幌子。”
尽管非常怀疑这一点的判断,毕竟在刚定的雇佣队长杜瑞斯手下的罗多克大兵,像是坚实的横向树林那般摧枯拉朽地击败了斯瓦迪亚步兵(虽然多数也是民兵),熟练的军团老兵手持剑盾还是会狡猾地贴着枪尖缝隙正面造成损伤,虽说仅仅是不划算罢了,不过卢瑟等人还是选择相信沃尔夫的判断,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目前需要看随的战场。
黑加仑军放在战场中央的不是卢瑟的剑士团,而是安度因与安德鲁的枪兵团两个旗队六百余人,与他们正对的是密密麻麻乱嚷嚷瞎叫唤的一千五百名罗多克步兵,杂乱的装备很难让沃尔夫说明白那到底是枪盾还是剑盾步兵。
其实沃尔夫看得出来,那些步兵已经不算是太过差劲,至少没有在任何一个士兵手里发现草叉锅盖之类的装备,各别看上去像是领头的还会配有锅盔步兵盔,不能说比较抗打,按照预测,占着数量的罗多克大群步兵将会和两个旗队的枪盾打的有来回相当一阵子。
“这是敌人最多的一次了!安度因,我们又有新的光荣可以遗留给我们的后代!”看着满山遍野的敌人,安德鲁发出来兴奋的大叫“让我们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或者光荣战死!”
但看起来安度因对这种‘死或荣誉’不怎么感冒:“噢……如果你被那破锈枪头插到确实可能会伤口溃烂死掉,但好像不用怎么光荣啊?”
“为啥?”安德鲁愣愣地看着安度因“你咋知道的?”
“戴安娜小姐还在的时候告诉我的,叫我小心那些笨手笨脚的民兵。”安度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事,当那玩意打到你锁子甲上就滑开了,你在这儿死不了的。”
沃尔夫的军队整体背靠栅栏,也就是背东面西,在这片沿海浅谈开阔地放眼一望也很难有什么制高点可言,双方在极其类似平原的地形兵刃相见。
在沃尔夫左翼,是黑加仑军的翘楚,刚刚把敌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重装剑士,他们的对面也就是罗多克的右翼,是一群非常熟悉的朋友——亲爱的斯瓦迪亚佣兵。
这些人装备看上去都很不错,但并没有统一规范,从单手剑到锥头枪再到双手大剑无所不用,和他们的盟友罗多克军队最大的兵种分布特点一样,就是根本分不太明。
“各位,咱们抽中了头彩,又是斯瓦迪亚人!”卢瑟抽出剑来在自己的剑士团前大声叫道“在北方没打够的小子们,今天我们在平地上和他们剑对剑较量较量!”
不过似乎这些斯瓦迪亚人也并没提哈上的那么可怕,与那些身经百战的北方军团老兵相比,这些单纯为钱和钱和钱打仗的佣兵还是太过懒散且缺乏死的觉悟,这些也无法用肉眼看到,卢瑟和他的剑士团精神上还是处于高度认真与紧张的状态。
剑士团的后方是一群拿着刚刚缴获阔盾的双手战士,是亚托和他的冲击步兵们,这些豪放的大汉在这炎热的天气几乎没有几个穿着铠甲,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白花花的肌肉,为了防止被弩手重点照顾,沃尔夫强行命令那些士兵拎起阔盾跟随剑士团移动,在冲锋的时候再扔掉。
罗多克人的左翼,是五百左右的罗多克精锐步兵,应当是绝对的职业战士,清一色的长摆罩衫链甲外加坚实的封闭式罗多克头盔,以及晃花人眼的单手直刃砍刀。
而他们对面黑加仑军的右翼,则是以瓦格良人为基础的斧矛步兵,杜瓦克因看起来非常兴奋感觉可以好好地打一架,并兴奋地跟沃尔夫说道:
“等把他们按在坭坑里淹死,我想拿着他们的砍刀玩一玩!”
至于气得鼓嘴的希尔薇,在某些不可抗力(比如某极少说话的皇家侍卫磨牙根的要求下),编做了沃尔夫的临时亲卫队,看着扛着诺德剑坐镇中军的沃尔夫,这个瓦格良盾女就气得呆毛快变作一道闪电。
“你为何歧视我部队的战斗力?”希尔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应该明白,现在最需要支援的是杜瓦克因的右翼,他们的敌人很多而且装备好得很……”
“但是却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看上去就像是仪仗队。”沃尔夫笑着拍了拍希尔薇的脑袋,被后者毫不客气地半路抓住了胳膊灿灿地放了回去“而重拳吗,总是要向后缩紧再行出击,要不是觉得你的部队可堪重用,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们呢?”
托曼也想帮着沃尔夫说话,结果被希尔薇怒嗔的眼神与沃尔夫意味深长的微笑憋了回去,看着对面的罗多克人吹起了口哨来。
而此时此刻,罗多克阵列也上演着争吵的故事,不过相对于黑加仑军的小打小闹,亲爱的赖齐斯伯爵先生几乎快把他的佣兵队长活活气死:“伯爵大人!如果您确定想赢得这场战争,就不要把弩手都放在后排!”
“为什么不!这五百个弩手是我最值钱的士兵!”伯爵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你告诉我,难道要我的弩手遇到那些可怕的诺德狗熊们,抽出剑来抵抗吗?”
格里曼的嘴张大得几乎快能把赖齐斯的脑袋吞下:“那么站在背后,当督战队射自己人的屁股吗?”
“额……那是当然!”赖齐斯顺势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些农民狡猾得很,一看势头不对一定会跑,给点苦头吃才行!”
“恕我直言,您根本不知道如何作战!”格里曼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用那铁靴的鞋尖亲吻伯爵的屁研,再狠狠地怼进去“我们的优势根本不在步兵上,我们要射击支援!”
“你懂,你什么都懂!该发瘟的斯瓦迪亚佬!”被揭老底的赖齐斯伯爵毕竟是个继业不久的年轻人,在这么多士兵与军官前打他的面子简直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你叫我把所有军队集中在一起,看护自己的本营,结果呢?那些诺德佬烧了我两个村子!现在又快速行军一个多钟头来支援!”
“我说过……把他们引到山地内地包了他们……”
“引导个*屁!”赖齐斯的口水快要崩到格里曼的脸上“你是不是和诺德人一伙?一路上我的庄园田产都不要了是不是!”
格里曼觉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一个对战争一窍不通且充满畏惧的雇主可以更好要加钱,却也面临着瞎指挥争议的巨大问题:“那么,现在,现在让我们的士兵尽可能休息,等待诺德人进……”
“你在耍我吗!”赖齐斯在经历了长途跋涉(对他而言)与财产损失后,简直如同一只蛋被人偷了并当面砸在脸上的老母鸡“我们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冲过去,压死他们!把他们赶回去按死在海里!”
格里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向仍在大吼大叫的赖齐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佣兵团走去。
“来人,来人!去给我叫回来二百个卫士!”他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发号施令,与佣兵队长的交流让他心情舒畅,决心为了自己的安全为所欲为“那个诺德人有二百人的护卫队,我也有!到时候我要将对将地把他抓起来!那些诺德女人,我要告诉她们罗多克男人的厉害!”
弩手们与他前方的大团步兵爆发出一阵哄笑,在一阵沃尔夫完全无法理解变得极度紧张的操作后,左翼的罗多克重装卫士少了将近一半。
在这位以聪明见长的诺德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临阵去兵是何等诡异陷阱的条件下,一个斥候穿梭在罗多克士兵的身后,向他们长声发起号令:
“全军推进!全军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