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凌睿的屋子,门大张着,他坐在桌边,闭着双目,一只手搭在桌案上,似乎在想事情。
“小王爷!”追风在门口轻声唤了一声。
宫凌睿睁眼,看着他。
“您一夜未休,我让人烧了热汤,您沐浴一番,吃些夜食,睡一会儿吧!”他说着,看了看门外,道“如今,还早!”
宫凌睿看了一眼东方泛白的天,点了点头,如今是四更天,五更天,是早朝的时辰。
追风离开,不多时,带人抬了沐浴的热汤来,打发人走了之后,自己守在了门口。
宫凌睿泡在沐桶内,枕着木桶的边缘,闭着双眼,手中握着玉玺,拇指不断在上面的玉雕龙头上摩擦着。
浴桶内雾气腾腾,他这样坐着,想起那些被十八带着出府“寻欢作乐”的日子,每次都是饮很多酒,然后装醉,将身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十八身上。
他知道她是女儿身,一开始便知,也知道,她那副丑陋的模样,是她故意做的,江湖上称之为易容,他虽不是精通,但是六岁离开,十一岁归来,在民间,他也是长了许多见识,何况,夜门和暗门,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门派,他多少,也是会些的,只一眼,便能看出来。
只是……她当时的易容,真是做的炉火纯青啊。
他不禁感叹。
之后呢,他故意装醉,故意一进府门便大喊大叫,直到珺亲王怒气冲冲地命人抬来冰冷刺骨的冷水,或者一碰触便起水泡的热水来,将他丢进去时,他方罢休。
那种感觉很难受,冷的时候,如被埋进三尺冰窟里,热的时候,似被放在蒸笼里蒸,,但是他却从来不服软,也不皱眉。
那时候,只要是能让珺亲王吹胡子瞪眼的事,他都乐意去做,包括他心中并无林微晚,却在她被赐婚给宫凌轩为太子妃时,他大闹了太子府。
如今想想……他扯出一抹笑,有些苦涩。
那时候他是恨珺亲王的,以为自己母妃的死,真如市井传闻那般,是珺亲王不喜她,在她生产时不管她,才让她难产而死。
他恨了他这么多年,却恨了一场空,如今,心中似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什么滋味。
林微晚……他脑中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她刚开始的名字,不是这个,是林知音,知音知音,很好听,但是之后安氏被扶正,成了安国侯府的主母,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嫡女,而林家的嫡女,名字里都少不了一个微字,是以,她改名成了林微晚。
微晚……这个名字,他不喜欢,但当时她是如何说的?“微晚,你终究比他晚了一步,我注定是这太子府的主母!”
那时,他以为自己氏心慕她的,他以为,那便是男女之情,但是之后,他明白,那不是,只是年少时的一种情愫罢了。
是在什么时候,他有这个认知的呢?他回想着……好像,是十八进府,一次一次故意惹恼他,触他的底线,他心境慢慢改变,一直到她“死”的那一次。
想到此,他深深吸了一口四,睁眼,从浴桶里走了出来。
追风在门外,好久不闻声响,以为他就这样在浴桶内睡着了,怕他着凉,又不敢打扰,今日的小王爷和四皇子,心情不好。
“小王爷,您洗完了?”追风试探道。
“嗯!”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宫凌睿哼了一声。
“我让人送了膳食过来,您吃些,休息了吧!”
“嗯!”又是一声沉闷的回应。
追风匆匆离去,不多时,带人再来,将膳食摆上桌,抬走了浴桶。
宫凌睿坐在桌边,看着追风给自己布菜,手指一轻一重地敲击着桌面。
“他不曾来?”他突然开口问道。
追风顿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他,是指十八,还是四皇子。
“宫凌俊!”宫凌睿道。
追风再继续手下动作,道“不曾,四皇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抬眸,看了一眼宫凌睿,见他神色如常,才又开口道“四皇子与姑娘出了宫,是暗月的马车接走的,估计是回了府中!”
宫凌睿不说话。
“要不要,属下让人~传话过去,请他们来一趟?”他试探道。
宫凌睿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不说话,片刻,道“不必!”,说着,起身往内室而去。
追风看了看满桌的菜,道“小王爷,您尚未用膳!”
宫凌睿不理他,进了内室。
追风看着满桌菜肴,叹了一口气,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才不敢多言,如今倒好,还是没吃。他有些沮丧地将碗筷收了起来,看了一眼内室,有些颓丧地端着出了屋子。
宫凌睿躺在床上,虽脑袋发胀,眼睛也酸涩的厉害,却无一丝睡意,他睁眼定定看着屋顶,一直到五更天的梆子敲响,他缓缓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从不上身的朝服。
追风一直守在门外,五更天的梆子敲响,他刚要抬手去敲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声响。
“小王爷,您醒了?”他问道。
“嗯!”宫凌睿回了一声,门被打开,他一身袖口和领边的七彩卷云刺绣沉黑朝服,立在门口。
追风眨眼,再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又抬手揉了揉眼睛,结巴道“小王爷,您这是……”
“上朝!”宫凌睿云淡风轻的一句,只是不是平时的调笑之声。
追风僵木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不走?”宫凌睿回身道。
追风这才回神,跟了上去。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文官武将的马车和马,早已停了整整齐齐好几排,追风看了看,将马车停在了宫凌俊的马车旁。
宫凌睿微下车,撩开车帘看了看宫凌俊的马车,车上的人也未曾下车。
“准备好了?”他道。
“无需准备,顺其自然便可!”宫凌俊回道。
随后,二人齐齐下车。
本亲王府的睿小王爷上朝,朝臣从最初的惊讶,如今已经习以为常,除却在金殿之上不敢多说话之外,一切如常,但是今日,他与四皇子一起下车,还是一身朝服,这让在场的几位文官武将齐齐一惊。
他们面面相觑,想知道,这小王爷玩的又是哪一出,他不是从来都是一身金色曼陀罗刺绣的锦袍吗,如今,能乖乖穿着朝服上朝,是不是,他这是要回归朝廷,过问朝廷之事了?
这样想着,他们暗自点头,也是,之前有珺亲王在,他便是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王爷,如今珺亲王不在,他的前程,要自己来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