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楼之上,某一个房间内,三皇子元集和太子元溪正相对而坐。
他们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后者言道:“我北朝英才数之不尽,那惊龙公子能够与纪国士分庭抗礼,纵然惜败,也是不可多得的强者。”
“惊龙公子乃大周五子之一,修为自然很强,但性格上却有很严重的缺陷,太过冲动,也将名利看得太重,若无法堪破,必定走不长远。”元集轻声说道。
太子元溪眉头一皱,说道:“三弟看来对这世间之事了解颇多,你我兄弟多年未曾这般面对面坐在一起说话了,此刻竟是有些生分了。”
“大哥乃是太子,又是未来储君,臣弟自然不敢逾越。”元集看着他说道。
“你我本是手足,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何必疏远了你我的兄弟之情呢?”元溪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元集沉默不语。
“三弟回到洛阳已有数月,整日待在府中闭门不出,都在做些什么?”
元集微蹙眉头,继而笑着回道:“平日里也就是读读经文,练一练弓矢拳脚......这次南朝之行,臣弟还寻思着大展身手呢。”
“哦?”太子元溪脸上露出几分琢磨不透的笑容,淡淡说道:“可为兄怎么听闻,三弟与那楚江走得很近,侍御史沈玉堂也曾到府中拜访。”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变僵了。
元集略微抬眼,这件事情本就不可能瞒得住,且他对于此事也处于被动之中,自是不愿意让苏扬成为旁人的眼中钉,因为这本就不关他的事。
“大哥误会了,我与那楚江也只是偶然机会下见过几面,至于沈玉堂,他确实曾到我府中拜访,但离开之后,我们便再未有过交集。”
闻听此言,太子元溪点点头,继续说道:“沈玉堂死在了东宁城,父皇安排下去,此事不予查究,但貌似是跟楚江有关系,为兄只是对此事有些好奇罢了。”
“既然父皇已经下令,大哥便也只能将这份好奇藏在心里了。”
“是啊,说起来,这楚江的确有些意思。不知三弟可曾听闻,天书阁宗阳之死一事?”太子元溪再度抛出了一个问题。
元集心中略显诧异,因为太子元溪所言,基本上都跟‘楚江’有关,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元溪似乎并非是要等待元集回话,此刻继续说道:“三弟就不曾好奇,这楚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会让父皇另眼相看?甚至斩杀了天书阁的宗阳,却还依旧平安无事?”
“大哥想说什么?”
“楚江并非楚江,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而且他也不单单是天书阁弟子,亦有着另外一重身份。”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元集眉头皱的更深。
“三弟且听我说完。”太子元溪微微一笑,说道:“楚江名字是假,苏扬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而他另外一重身份......便是大魏国士。”
这确实让元集感到惊异,他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众所周知,大魏国士仅有一人,便是纪丹萱。
不仅是她的品行,还是她的修为境界,没有人会觉得她不够资格。
纪丹萱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元集的确对苏扬这个人颇为看好,但要说其能够与纪丹萱齐名,却还是存在些质疑的。
看来自己对苏扬果然还是不够了解。
望着元集,太子元溪抿嘴一笑,又说道:“知道苏扬身份的人不多,虽然他的身份不可能真的影响到大局,但他毕竟代表的是父皇。如果三弟能够跟其多亲近一些,说不定也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些针对你的人,肯定也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他们在不知道苏扬身份的情况下,亦不敢对其出手,毕竟他还是天书阁的弟子。”
元集很诧异,他没想到太子元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如果自己真的有跟他争夺帝位的心,隐瞒苏扬的身份才是最稳妥的,这般直接挑明,对他自己是十分不利的。
“大哥便不担心,苏扬若是站在我这一方,你又该如此自处?”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我的亲弟弟,难道还真会害我不成?”
“说的是啊,你我是兄弟,是兄弟便不应该有隔阂,臣弟受教了。”元集站起身来,朝着他深施一礼。
太子元溪伸手扶住元集,笑道:“你我兄弟二人,自然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免得生出误会,让得外人看了笑话。”
“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因为我们是皇子,更因为我是太子,世人便皆谈皇室薄凉,但世事无绝对。在我看来,君王也,更要自持,明君与暴君也仅在一念之间,我们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后悔。”
太子元溪郑重的看着元集,说道:“不管你我兄弟二人谁能登上帝位,都要造福百姓,而非为所欲为,若三弟比我更合适,为兄自然相让,反之,为兄也不会轻言放弃。”
“说实话,我对帝位并不敢兴趣,甚至有些厌恶,我厌恶自己生于皇家,更厌恶自己皇子的身份。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为了自己的命运而争取,并不可耻,关键问题是,每个人的底线在何处?若一个人没有底线,那么才是一个真正的废柴。”
元集渡步走至窗前,朗声说道:“我们虽是皇子,身份高高在上,但事实果真如此么?谁能理解帝王家的忧愁?我羡慕你,你羡慕我,我们本来便是平等的,所谓不平等只是嫉妒心理罢了。
人的出身无法靠自己选择,但生来便衣食无忧的人,若自己不努力,终有家财散尽的一天,到那时,他又如何去生?生来便贫苦之人,只要肯努力,依旧可以成为人上人,因为他们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便会更加珍惜眼前。
先苦后甜,或是先甜后苦,这也同样是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会决定你日后的地位。世事万物,其实都可以被人所掌控,还是那句话,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这是兄弟二人相隔多年的首度谈话,亦对互相多了份了解,但更多的还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