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宫九所说的话,叶孤城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宫九究竟只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要试探他?宫九是不是已然看出他有心要保司空摘星的命,生了怀疑,所以才说出了那些貌似荒诞又暗藏机锋的话、定下了这个胜负全由他叶孤城来决断的赌局?
叶孤城的心乱了……但宫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这般不按章法地出牌,会不会本就是为了扰乱叶孤城的心?
不过既是毫无头绪,那么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以叶孤城没有回答宫九的问题。
按照叶孤城表面上看起来那冷冰冰、万事不入心的性格,他不答话,岂非恰是最正常不过的应对?
或许便连宫九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有追问,就仿佛他只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本就不需要叶孤城的回答一般,神态自若地转而看向司空摘星,语调轻浮而又带着点儿威胁地说:“怎么,你不愿意……帮我约陆小凤?”
司空摘星挂了一脸壮烈的神情,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仰着头说:“不错,你要杀就杀,爷爷我虽然是个偷儿,但还不至于出卖朋友!”
“噢?”宫九挑起嘴角,故作疑惑道:“我只是要约陆小凤来赌一局,无论输赢他都不会有事,可他若是不来,你就会有事,这样……你也不干?”
司空摘星一脸鄙视地看着宫九,撇嘴道:“你这么坏,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它的阴谋诡计?”
宫九无辜地“啧啧”了两声,说:“我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你商量,你还说我坏,真是好没道理……既如此,我若不‘坏’上一次,岂不亏了?”说罢指风一弹,司空摘星还不及说话,便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到了这时,宫九才终于再度看向叶孤城,笑眯眯地说:“城主放心,这小贼死不了。”
叶孤城眼神一厉,冷冷地看着宫九,说:“与我何干?”宫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却不料宫九闻言,表情既委屈而又挫败,语气哀怨地说:“城主竟不觉得有趣?我只是想讨得你的欢心罢了。”那神情,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怨妇。
难道宫九弄了这么个的玄虚,还说要赌司空摘星的命,竟然只是为了有趣、为了玩一玩?
叶孤城被宫九的表情和语气、以及他话里的意思给“煞”到了,一时只觉寒毛倒竖、浑身发冷,同时也为司空摘星感到由衷的悲哀……他好歹也是个“偷王之王”,如今竟沦为了变态的玩具么?
而为了避免宫九再继续语出惊人,叶孤城赶紧狠狠地瞪了宫九一眼,斥道:“无聊之极,不可理喻。”说罢转身就往城里走去——大晚上的不早点儿洗洗睡了,反倒和一个变态一起跑来郊外旷野捉贼,还要被当做赌局里的骰子、应对变态的“奇思妙想”,这哪里有趣了?宫九莫不是脑袋里进水了:他当人人都和他一样的变态和莫名其妙么?!
无论宫九是脑袋进水也好还是打着其它的什么主意也罢,叶孤城下定决心要打乱宫九的节奏——不能再继续被宫九牵着鼻子走了,一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叶孤城已然惊觉,自从他遇到宫九以来,总是有些被动:宫九这个家伙果然很不一般,他似乎极为擅长于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让别人跟着他的思路走……一旦上了变态的贼船,恐怕就下不来了……这样十分地危险!
幸而今天的事让叶孤城警醒了过来:他和宫九才认识没几天呢,还没摸清楚宫九和他结交的目的,可一定要处处小心才是……怎能够如此这般掉以轻心?尽管他的武力着实不凡,但宫九才是真的深不可测啊……不要因为看过原著,就自以为很了解宫九了!
叶孤城暗暗咬牙:他早已不打算参与南王那可笑的造反计划了,可不要一个不小心被宫九“阴”到了,反倒加入了层次更高的太平王世子的造反大军里,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如果让宫九知道了,他今夜的所做所为反倒让叶孤城警惕之心大起,也不知会有何等感想。
此时此刻,见叶孤城转身就走,宫九果然怔住了,片刻后赶忙抬脚追了上去,讪笑道:“城主不要生气嘛,我只是想找点儿乐子……”就是想找你这个乐子,可是这“乐子”未免也太冷了,不好“找”哇!
叶孤城一言不发,表情冷若冰霜,心里暗道:找乐子?哼……是想找我的乐子罢!死宫九,装神弄鬼、莫名其妙,迟早要叫你吃一剑天外飞仙!
任由宫九这一路上怎么赔笑,叶孤城也不理他,两人就这样走回了赌场,又沿着密道走回了地宫……待得宫九吩咐属下为叶孤城安排好客房后,便在叶孤城冷冽眼神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走了。
之所以说是“灰溜溜”,无非是因为宫九被“赶”离了叶孤城身边,但事实上,才刚走出叶孤城的视线范围之外,宫九便“哼哼嘿嘿”地怪笑了起来:叶孤城好像越来越“难搞”、也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今晚的事儿,叶孤城好像想得太多了些,宫九真的只是想逗逗他、看他变脸而已,不知道叶孤城究竟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呢?暗暗揣测着叶孤城的心思,宫九笑得眯起了眼。
不过话说,貌似还有一个被打昏了的神偷孤零零地躺在旷野上晒月亮呢……幸而宫九的那些神出鬼没的属下们工作效率很高,早在宫九还在讨好叶孤城的时候,他们就把司空摘星给搬了回来——此时“偷王之王”应该正在“参观”地宫下面的那些“花样繁多”的刑具呢。
至于宫九,他慢悠悠地晃荡回了自己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一间宫殿,若是让叶孤城看到了宫九这间巨大得可以用来开会的“卧房”,还不知要怎样腹诽呢……事实上,这间“房”原本就是这地宫的正殿,却硬生生地被宫九改建,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卧房。
以傲然的目光扫视着这间地宫之中最为恢弘而华丽的“卧房”,宫九自负地笑了起来:他宫九想要做的事情,哪会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呢?就算到了明天,司空摘星还不识趣儿,那也无所谓——以他宫九的能耐,难道还会找不到陆小凤那个浪子么?至于叶孤城嘛……
便在此时,有下属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向宫九禀报了一件事……宫九听得眼睛一转,心里立时起了一个念头。
想到就做,宫九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叶孤城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宫九伸出手,象征性地在门上轻敲了两下,随即也不等里面的回应,一推门就跨了进去。
甫一进门,宫九便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看去,叶孤城正从枕下摸出了那把海外精铁所铸的宝剑……
叶孤城此时衣衫不整,头发甚至还在滴水,一脸的愠色——和往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大相庭径!宫九的双眼亮得简直快要发了光,直直地盯着叶孤城连眨都不眨一下,内心荡漾的同时又深觉可惜:刚刚他过来的时候应该用上轻功,还不该敲门,说不定就能欣赏一番浴中美人的胜景……
不过想象终归不是现实,就在下一瞬间,一道白如练、快似电的剑光在倏忽之间便已射到了宫九的眉心,仿佛是直取他的性命而来!宫九心里一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出手来——剑光骤止,宫九的拇指和食指竟是分毫不差地捏住了叶孤城的剑尖,而那剑尖只差了一丝,便能点在宫九的眉心之上了。
宫九摆出一脸后怕的表情拍了拍胸口,随后讨好地笑道:“叶城主暂请息怒,我是有事来寻城主,一时着急了些……不过我是敲了门的……”幸好还是敲了门啊,不然这一剑恐怕就是天外飞仙了……
叶孤城的眼里几乎要喷出了火来,咬着牙,冷硬地说道:“何事?说!”这次是他疏忽了,以后洗澡的时候也要“身不离剑”才行!
宫九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已让手下安顿好了城主的侍从们,不过他们忠心耿耿,都对城主十分挂心,恰好他们所住的客栈也与这地宫有密道想通,因此我特特来此一问,不知城主现在要不要去见他们?”
叶孤城“哼”了一声,收剑回鞘,目光凛冽地从宫九脸上扫过,良久也没看成什么破绽来,遂冷冰冰地说:“不必,明日上船,自会相见。”死变态……分明是想偷看我洗澡,还找个这么烂的理由!若不是我剑法还没大成,看我不一剑戳死你!
不过……叶孤城也不是没有作为的,按理说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理应在此地多留几日——他们所乘的船就是飞仙岛白云城的“城主号”,是专属于叶孤城的豪华客船,行程安排还不是叶孤城一句话的事儿?然而这个地宫显然就是宫九的其中一个大本营,他们才在这里待了不过半个晚上而已都能发生这么多事,若是再多留几天,还不知宫九要出多少幺蛾子呢!
哼……你想留下来,我就偏要走!叶孤城一边忿然地想着,一边怀着报复的心态打量着宫九的神情。
宫九当然知道这个理由很烂,但理由烂不要紧,只要有理由就行了——能看到一个全然不同的、在沐浴之时被打扰、还真正生气了的叶孤城,而代价只是接了不轻不重的一剑而已,这可真是赚到了……宫九暗自荡漾不已,心怀大畅。
但听到叶孤城所说的话,宫九却也明白他之前的算盘是打空了:的确,他是有心在这里多留几天的,即便没有司空摘星的这码子事儿,宫九也会找些别的事情来吸引叶孤城的注意力……不过既然叶孤城一定要走,那么宫九自然也是要跟着走的:猎物还没吃到嘴呢,猎人只好继续努力啦。
可是宫九还是有些疑惑:叶孤城之前究竟为什么要生气?他拿叶孤城来打赌虽然不甚恰当,可依宫九的了解,叶孤城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拉着叶孤城进过青楼也去过赌场,不也都没事么?
再说了,叶孤城不是本来就“不需要朋友”的么?难道他心口不一?!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陆小凤?
宫九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当下笑道:“如此也好,那么城主且先休息罢,明日一早我再来寻你一同登船。”说罢也不拖延,转身就走,倒让叶孤城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暗自气闷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叶孤城眼看着宫九“左拥右抱”着沙曼和司空摘星一起上了船……冰山脸差点儿就要碎了……死变态又是要闹哪样儿?!
而此时正躺在某位美人儿怀里的、长着四条眉毛的一只姓陆的小鸡,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封信:吾欲以偷王之命,诚邀阁下一晤。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