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脸孔。手紧握着我的手腕。与其说“握”,不如说是用力“抓”。
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待宰的牲畜,我是那么惶恐不安,腮红也掩盖不了我煞白的脸蛋。
出了百货公司,隔着马路的中心广场,热闹欢呼声清晰可闻。我反拉着他,眼里尽是恳求:“方烨,我突然好想回家,我们回去好吗?”
他分明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后悔,他这是要当着我的面,把乞言和魏斌给杀了……
他看着我,却一言不发。我晃了晃脑袋,忍着眼眶晶莹的泪水:“我只是一时冲动。方烨,别这样!”
说着,我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子,紧紧的。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我的恳求却像是火上浇油,他那本冷静的语气,突然变得微怒:“人总要为他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不!”我不放手,摇着头,“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人来人往,他们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俩。
他不语,却让我更加恐惧。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可怕的威胁,忘了要怎么流泪,凄凄颤抖着恳求:“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答应乖乖听你的话,让悦悦重新回到阳间。”
他的身子一僵,许久,才将我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
我是那么抗拒,他却面无表情拉着我穿过马路,吵杂的都市声音里,我却听得很清楚,他说:“他们准备了那么久,浪费了多可惜……”
就如地狱的修罗,方烨的翅膀是黑色的。身上的煞气将一切都变得苍白。
广场里,台上正在表演古代祭祀的活动。我被“托”到人群里。
他揽着我不让别人触碰到。而我像是断线的木偶,没有魂魄,双眼都是空洞的。
近日寒潮,台上燃起两米高的火焰带来温暖。穿的性感的女子演绎着祭祀品的角色,肢体语言的抗拒,我提心吊胆,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方烨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心里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好看的薄唇翕动:“来了。”
刹那间,就如万里冰封,杂音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如雕像,面部表情,动作,皆冻结。
就连那燃烧的火也一动不动。
我惊讶间,看到地上闪着黄色的亮光。
魏斌和乞言从人群里走过来,我是多么想让他们离开,不自觉地摇着脑袋,生怕方烨一怒之下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停在不远处,乞言朝我喊了声:“灵溪,快过来!”
方烨阴着脸,双手紧紧攥在身侧。我上前移了一步,方烨想跟着迈出一步。魏斌嘴角噙着挑衅:“尸皇是想这些人都死掉?如果是这样,冥王和尸族的契约还能继续吗?”
似是没想到,方烨闪过一丝惊讶。我见他被禁锢住了,欣喜得就要跑向他们。
手臂被方烨抓住,他眼底流露出祈求:“别走。”
我顿了顿,终究还是甩开他:“对不起……”
我不喜欢被禁锢,我有我的爱好。我的人生,不应该为他,还是被迫地为他服务。
这几天的所有委屈,我未曾落泪。当我朝着他们跑去,头发飞扬在脑后,却热泪盈眶,我为我就要得到自由而兴奋。
魏斌露出胜利的笑容,是那么开怀地张开拥抱。我激动得狠狠抱住他。
“对不起,溪溪,让你受苦了。”魏斌很自责,自责他的无能。
我摇摇头:“谢谢你们!真的!”
他们这么帮我,我很感动!
我们松开,乞言叫了我一声。我扭头,正要说声谢谢。他却突然将我擒住。
一根透明的钉子插在我的胸口,疼痛袭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忍着痛,诧异:“乞言?”
他低语,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先忍忍,我会让他交出魄。”
乞言没有将钉子完全插进我的心脏,而且插了一半。
原来……他是想用我威胁方烨,可方烨的性子,宁可我死掉也不愿妥协,会成功吗?
“散魂钉!”魏斌朝着乞言怒吼:“你疯了不成?!”
这一切太突然,有些混乱,我被禁锢住了,动弹不得,想要说话也说不出。
只感到一阵风袭来,我背后的乞言突然被弹开,而魏斌连同周围的“雕像”都被弹得远远得,我听到魏斌害怕而担忧:“溪溪!”
我面前,方烨立在那里,伸手连忙将那钉子从我心脏拔出来。
“额……”我痛得*,他揽着正要倒下的我。
乞言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阵法竟对你无效?!”
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很担心他会杀了他们。眼里是充满着恐惧和恳求,他却没看我一眼,颇为愤怒对乞言道:“乞族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为了破诅咒,竟敢这样对她!”
这一怒,地上黄色的光芒消散。我猜想那便是他们所说的阵法吧?
乞言眼里尽是不甘心,而后拿起桃木剑对魏斌道:“这事是我太低估了尸皇,你快些离开!”
说完,便拿着桃木剑砍向方烨。
那杀气腾腾的木剑,散发着黄色的剑气。乞言注入所有修灵,打算破釜沉舟。
“救不出灵溪,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魏斌向来冲动,又那么好强,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他们两人分明是以卵击石!
周围飞跃着许多纸片人,纸片人的身上画着红色的符咒。
就像是武士,它们举着刀,朝方烨砍来。
即使是黑夜,我也看到天上的乌云滚滚,预示着狂风暴雨。
继而,连同他们的桃木剑,都停滞在半空。方烨眸子一凝,所有的纸片人瞬间被烧毁,天空明亮,热气逼人。
而乞言和魏斌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摔在地上呕吐鲜血。
我心里一惊,用尽全力吐出两个字:“不、要!”
方烨收了那像是毁天灭地的煞气,从我的口袋里找出那瓶红色的液体,并喂我喝下。
口腔里充满血腥味,我的身体似乎被解冻了,瞬间可以活动。只是胸口还在疼。
我抓着他的双臂:“方烨,我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我求他们的!”
“你在为他们求情?”他眼里带着不悦。
我抱住他,而不让他再次攻击他们,尽管身子在颤抖,却始终不放开:“我们回家,回家好吗?”
就在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终于逃脱了他的魔抓,可一瞬间,却又掉回他的牢笼。我恐惧,胆怯,懊悔。我太不自量力了。他若不放我,我又怎么可以逃得了?
心里乱得一团糟,我带着哭腔说出这一切。紧紧得抱着他却不是因为怕失去,而是怕他真的不放过他们。
我不想欠谁的命,即便是拿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安全,我也愿意。
不知不觉,他的脖子已经湿了一片。我哽咽着,他却一直沉默。
如果,他愤怒地将我从身上“扒”下来,并狠狠处罚我,打我,骂我,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看着我,责备我,我或许就没那么恐惧。
可他没有,我抖得更厉害。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我的哽咽。良久,他也没做任何动作,只问:“灵溪,你就那么想离开?”
“我不离开了!方烨,我爱你,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如果他不是僵尸,我想我一定会把他勒得断气吧?
可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是那么没自尊地求饶。
“你想离开。”他冷静。
“没有!”我努力想要克制颤抖。
“你想离开,灵溪,别骗我了。”他突然有些受伤的语气,我摇晃着脑袋,眼泪根本止不住。
他想将我从他身上挪开,可我不放手:“不要,方烨,我不离开你,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吗?”
“我们离婚吧。阴间的离婚书我已经签了。”他淡漠的话,让我连哭泣都不敢出声,
我震惊,不相信:“你骗我……”
他一定是想骗我,然后杀了他们。
“今天长胜就是拿冥婚书给我,我只是……”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有些伤感,抚摸着我的秀发,就像安抚一个情绪激动的孩子,他道:“灵溪,你走吧……”
我趴在他身上,力道渐渐松了,可是,却害怕这是计谋。
他道:“你为了离开,不惜用身体欺骗我。你的心不在我这。”
我没有骗他。我是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我再也受不了那有目的的好。我害怕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将我抛弃。我也曾经想过和他天长地久,可是我不想这一辈子都是悦悦的代孕妈妈。不想,价值永远是因为悦悦!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的心却像被拧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今晚的约会,我很开心。”他的语气,快乐中带着不舍。
倏然,我哭得更凶。
“我说过,你要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温柔的声音突然让我有些后悔,他道:“灵溪,我希望你看到这项链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一向霸道的他,说放了我,温柔得让我别忘了他,这样的诀别让我更加难受。
从他身上下来,我的泪水盈眶。他从西服的内侧里,拿出阴间离婚书。短短的,本是卷得很好,绑上丝带,却被我刚才压憋了。他手上,还有一颗珠子,是魄。
他递给我:“从此,我们的协议结束。你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面无表情,他的语气,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就好像我们一直都是没有任何关系。
到底是爱得绝望,还是从来没爱过。我看不清,红着眼睛,我颤抖地接过我的魄和那离婚书。
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一如既往地孤傲往前走,不疾不徐,让我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伤心。
喝完我们回房继续。——他总是拿我开玩笑。
别离开我好吗?——那些温柔不舍的恳求。
……
所有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播放,可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背影,我想起刚刚锁魂的时候,我回到学校去见魏斌,回到山庄,他冷嘲热讽:你见着魏斌了?可觉得快乐?
愣愣得望着前方,模糊的视线,我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涩:这一切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