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就是这么个事。
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郑老爷子不敢死了。
郑嘉柔也没人敢欺负。
胡娇回了福王府,还带走了那缸小金鱼, 圣人留了一院子女官护卫保护郑嘉柔。
监天台还在夜观天象算吉日,再晚也不会拖到过年, 礼部、工部、宗正寺、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集体忙疯。
别人家的皇帝大婚少说要准备三年,他家皇帝三个月!
三个月啊!
这中间还有一个中秋宴, 周边属国和友邦都来了, 需得办得体体面面, 不能丢脸。
三个月!
“再有三个月, 我娘亲就是皇后了!”
李玺裹着被子,拱啊拱,拱到魏少卿旁边, 暗搓搓掀开他的被角,悄悄地往里钻。
然后, 被按住。
魏少卿早就起来了, 打了拳, 做了早膳, 洗好澡,过来喊他家小虫虫起床, 结果被软磨硬泡拖进了被子里。
“小气。”小金虫虫不满地切了一声, 又拱啊拱,拱回去。
魏禹拍拍小鼓包,“该起了, 今日中秋大宴,你还有差事。”
李玺嗖地把头扭过来,眼睛亮晶晶, “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起!”
魏少卿轻笑一声,凑过去——
“哐当——”
门被大力推开,冲进来一个红衣少女,“小宝你快瞧瞧,这身官袍是不是棒极了!”
“呀,你们还没起呢?”李木槿瞧着叠在一起的俩人,笑嘻嘻的。
魏禹老脸一红,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
差点就亲上了!
都挨到嘴巴了,就差嘬一口了!
李玺气恼地掀开被子,“有你这样的吗?大早上的,往已婚弟弟房里冲!”
特意加重了“已婚”二字。
李木槿勾着抹吃瓜少女特有的坏笑:“打扰你们啦?”
“打扰大发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李木槿摊摊手,“谁叫我还没嫁出去呢,保不齐还要多打扰两年。”
李玺:“……”
你赢了。
姐弟两个互怼,魏少卿不动声色地给李玺穿衣裳,还特意用袍袖遮着,不让李木槿看到。
李木槿今日过于兴奋,脸皮也厚起来,“魏少卿不用这么抠门,我对你家小虫虫没兴奋,小时候早看光了。”
魏禹指尖一颤。
他勾了勾唇,捏住李玺的下巴,亲上去。
李木槿俏脸一红,转身跑了。
到底,还是魏少卿赢到了最后。
今天要在芙蓉园办中秋宴,各个衙门都很忙。
李玺独自骑着马去了鸿胪寺,破天荒地没让魏禹送。
书昀兄也很忙呀,不仅要管着大理寺,还得额外多做一些圣人交待的大事——具体的李玺也不懂,就想着多体贴他一些。
表扬自己一刻钟!
一刻钟后,李玺进了鸿胪寺官衙。
其余几人都到了,一个个穿着官袍,神采奕奕的。
十个年轻人的官袍是尚服局专门赶制的,郎君的是蓝底红边,左偏领,镶金线,玉坠子外加金鱼袋。
娘子们的则是红底蓝边,右偏领,绣牡丹花并缠枝莲,金丝络,玉禁步,再加金鱼袋。
皆是高腰窄袖,发髻高挽,简洁的玉簪一插,矜贵又利落。
李玺背着手,笑眯眯点头,“不错不错。”
像个白胡子老大人。
众人一通笑。
大家都很兴奋。
李玺清了清嗓子:“现在,向老大汇报一下今天的任务。”
——“老大”就是他,自封的。
“我先说!”
崔兰心是他忠实的小粉丝,总是第一个配合他,“我要和贺兰把表演场地布置好,测算好宴席和舞台的距离,随时调整——对了,还要跟礼部沟通,让他们留出江心的位置,展示三彩陶俑……”
“兰心都替我说了,我不用说了。”贺兰璞道。
“哟,兰心呀~”
“兰心都替我说啦~”
“我听她的话就好了~”
郎君们坏笑着调侃。
贺兰璞悄悄看向崔兰心,嘴角翘得老高。
崔兰心呸了一声,红着脸躲到李木槿身后。
李木槿护着她,笑道:“好了,该我了——我跟蓝蓝要去驿馆接阿史那郡主、吐谷浑公主,还有大勃律、小勃律的两位王妃……她们坐的胡椅,和椅子配套的软垫,用惯了的杯盏、巾帕,都要事先准备好。”
“还有饮食喜好,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柴蓝蓝补充。
“对,这个是最重要的。”李木槿忙道。
谨慎起见,各国大使都不会提前说,怕被有心人利用,御厨那边需得多准备几份,以便随时更换。
这一点还是柴蓝蓝主动提起的。
往常年份,都是礼部、六局和鸿胪寺商议菜单,怎么豪华怎么来,并不会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即便个别使臣不大满意,但慑于大业国威,也不好说什么。
今年,柴蓝蓝主动提出这一点,就是为了让使臣们从这些细微处感受到,大业是礼仪之邦,会用心对待每一位客人,不会因为你国家小、有点穷而忽略你。
除了这个,她还提出了许多十分有用的想法,大伙一起讨论后由李玺拍板。
“蓝蓝真不错。”李木槿越来越喜欢和她做朋友了。
“清清也很细心,有她盯着,今日的表演一定会成功。”萧三郎忙道。
柴蓝蓝白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整个鸿胪寺谁不知道,你家清清小娘子编排的节目被太后娘娘瞧中了,我还能抢了她的功劳不成?”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萧三郎瞄了眼魏清清,略懊恼。
魏清清要强,也好面子,他就是想让李玺夸夸她,没想到柴蓝蓝会抢白这一通,平白地叫魏清清心里不舒坦。
实际上,并没有。
若放在从前,魏清清确实会难受,会懊恼,甚至怨恨、嫉妒,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柴蓝蓝一样有一个好的出身,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话,想怼谁怼谁。
然而,这些天在鸿胪寺做事,接待各国来使,和不同的人接触,见得多了,心也就宽了。
天生命好,被人追捧,是幸运;若爹娘没给,命里没有,那就加倍努力,自己为自己挣来。
“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看了老大的话本,才有的那个点子,后面也是大家一起讨论的,算不得我的功劳。”
魏清清说完,冲萧三郎笑了。
为的是让他放宽心,她不再会为这种无谓的小事斤斤计较。
柴蓝蓝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从前的魏清清留给她的印象太差了,一时很难扭转。
李玺杵了她一下,“等我和魏少卿成了亲,清清就得叫我哥夫,论理也要叫你一声表姐,你收敛些。”
“她比我大。”柴蓝蓝无情地提醒他。
“就是那么个意思,你就说能不能行吧?”
柴蓝蓝瞥了魏清清一眼,“场上见真章吧!”
“好。”魏清清脆声应下。
上战场!
***
中秋大宴并非年年都有,不然那些离得远的藩王、使臣就得住在长安了。
三年一次,今年刚好轮上了。
芙蓉园前所未有的热闹。
李木槿生性乐观,能说会道,极有亲和力,三言两语,逗得几位番邦王妃哈哈大笑。
有人一边笑一边说,要拐她回去做儿媳妇。
李木槿似乎上了心,拐弯抹角地打听人家儿子长得好不好看,会不会弹琴写诗。
王妃们又是一通笑。
气氛顿时活络起来,不像严肃疏离的国宴,倒像在亲戚家喝喜酒。
怪高兴的。
柴蓝蓝那边也很顺利。
她性格坚毅,极有手段,短短几日就把鸿胪寺一干小吏整得心服口服,再没人敢对她敷衍了事。
萧三郎、崔兰心等人亦各司其职,各自忙碌。
李玺统筹全局,不再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笑中多了几分认真。
因为心里有了目标,整个人都变得有魅力了。
不,应该说,更有魅力。
藩王家的小娘子们凑到一起,红着脸讨论他,胆子大一些的,主动找他来说话。
李玺机智地回绝了,风趣又暖心。
虽然被拒绝,小娘子们反倒更喜欢他了。
一转头,李玺就美滋滋地揣起了小虫爪。
“无花果,快记下来,今天谁跟我搭讪了,谁想跟我做笔友了,谁问我的年纪、喜好了,都一一写好,回头‘不经意’透露给魏少卿。”
醋一醋他。
无花果笑嘻嘻地应下。
巷道那边传来一阵喧嚣。
李玺一瞧,刚好看到了阿史那朵朵,旁边围着不少人,像是起了争执。
旁边还有一辆马车,车身极宽,把整条道都占满了。阿史那朵朵的“包包车”本来在前面,不知道为什么被挤到了花圃里。
李玺大步走过去。
阿史那朵朵看到他,眼圈顿时红了,一言不发地圈住他的胳膊。
李玺摸摸她的头,“让人欺负了?”
阿史那朵朵扁着小嘴,指了指对面的年轻男人。
对方生得十分高大,眼睛细长,脑袋又大又扁,一脸横肉,看上去十分凶悍。
李玺啧了声,难怪。
突厥汗国分为东西两支,西突厥当年反过,被大业的强兵干将打服了,现在的可汗极力与朝廷修复关系。
东突厥更强势,虽是大业属国,却一直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搞事情。
朵朵是西突厥的小郡主,这个扁头男是东突厥的大王子,据说是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人。
他在这儿欺负阿史那朵朵,不就是为了彰显东突厥比西突厥牛气吗?
或许还想试试大业对东西两支的态度。
李玺决定,给他个态度。
突厥王子趾高气昂,“小丫头的车走得慢,又不肯让路,怪不得我。”
“今天我还真就要怪你了。”
李玺挑着眉,吊着眼梢,比他更趾高气昂,“来人,把这个啥啥王子的马车往后移三丈,身上的刀啊剑啊都摘了。”
“喏!”
飞龙卫上前——自从福王府的皇城令上交之后,李玺身边跟着的就从府兵换成了十六卫——不由分说地把突厥王子的马车拖走了。
突厥护卫试图阻拦,脚还没抬起来就被飞龙卫按到了地上,脸朝下的那种。
突厥王子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李玺没给他说过的机会,“依着我大业的规矩,属国使臣旁边跟着的人不能超过两个,后面那些扎着小辫子的,就不用进了。”
爷爷的!
跟小福王比纨绔?
整个东突厥加起来都不是个儿!
突厥王子咬牙道:“这就是大业的待客之道吗?”
“客?你是客吗?”
“我怎么记得阿史那东西两部十六年前就双双归顺大业了,难不成,东突厥想造反?”
“那我得赶紧禀明圣人。”
李玺全程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能噎死人。
突厥王子想怼回去,又怕再被他抓住把柄,一时又急又气,大扁脸胀成猪肝色。
使臣连忙上前打圆场:“福王言重了,不过是大王子与小郡主吵了两句嘴,左右都是阿史那家的,权当哥哥教训妹妹……”
“都姓阿史那又如何,西突厥的小郡主,圣人的表侄女,轮得到他教训?”
李玺冷下脸,“给朵朵道歉。”
使臣忙躬了躬身,“臣替大王子给小郡主赔个不是。”
“谁骂的,谁赔。”李玺寸步不让。
使臣面色一僵,转头用突厥语劝道:“今日确实是咱们急切了些,王子权当哄哄小郡主吧。”
突厥王子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李玺:“我还是去告诉圣人好了,东突厥想造——”
“我道歉。”突厥王子捏紧拳头,捶在左肩,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完了凶狠地瞪向阿史那朵朵,“行了吧?”
“行、行了……哥哥,我们走吧。”阿史那朵朵似乎很怕他。
李玺拍拍她,大摇大摆地走了,中途还“不小心”踩到了大王子的脚。
突厥王子面色铁青。
使臣看着李玺的背影,眯了眯眼,“绝不能让他坐上太子之位。”
否则,大汗国,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一更来啦!